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八十九章 隋唐大戰（十九）

　　長安城已經宵禁，到處是壹隊隊手執銅棒的金吾衛士兵，任何行人不準出現在大街上，但坊裏卻沒有禁止，可以隨意通行。
　　楊峻騎馬離開了延壽坊，向皇宮方向進發，但他剛走出坊門沒有多遠，壹隊金吾衛士兵便將他攔住了。
　　因為楊峻身著官服，金吾衛士兵沒有立即將他拿下，為首校尉冷冷道：“不管是什麽人，違反宵禁命令者皆要被抓捕，就是當朝相國要必須返回家中。”
　　楊峻取出銀牌，遞給校尉，“我有這個，可以通行嗎？”
　　校尉拿著‘齊王令’飛奔去請示，不久便回來，壹擺手道：“妳走吧！”
　　士兵們閃開壹條路，楊峻催馬向北奔去，他壹連過了三次盤查，每次都要去確認，足足花費了近壹個時辰，才來到了東宮。
　　東宮前也是戒備森嚴，三千羽林軍將東宮護衛得異常嚴密，在東宮內部，薛萬鈞和羅誠兩人各率三百侍衛，防護在李建成所在的顯德殿前。
　　楊峻有進東宮的特別令牌，壹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了顯德殿臺階前，卻被羅誠攔住了去路。
　　羅藝雖然在漢中投降了隋軍，但羅誠卻沒有受到父親的牽連，李建成對他依然信任如故，依舊任命他為侍衛郎將，和薛萬鈞壹起，成為護衛李建成的兩員大將。
　　“楊洗馬是要見太子嗎？”
　　羅誠拱拱手，很誠懇地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隨意見太子。”
　　楊峻連忙道：“事關重大，我必須要見太子，有緊急大事要稟報太子殿下。”
　　“請稍候！”
　　羅誠進去稟報了，不多時走出來拱手道：“殿下請楊洗馬進去。”
　　楊峻連忙走了進了顯德殿，此時顯德殿內燈火通明，不僅有太子李建成在，還有三十幾名忠於李建成的重臣，甚至包括原本和李建成結仇的裴寂，因為齊王事件，也和李建成走到了壹起。
　　大臣們是被李建成接到東宮躲避可能發生的災難，李建成最終和羽林大將軍長孫順德達成了妥協，長孫順德雖然不聽從李建成的調令，但出於職責，長孫順德還是答應出三千軍隊保護東宮，這就表明了長孫順德中立的立場，不支持兵變。
　　這樣壹來，東宮內就變得相對安全，李建成便將他的心腹大臣們接到東宮加以保護。
　　在書房內，柴紹、王圭等幾名大臣正在和李建成商議對策，秦王軍隊最後的全軍覆沒讓他們心中都無比沈重，但齊王李元吉在這個時候依然要倒行逆施，喪心病狂地要篡位登基，同樣激起了大臣們的憤怒，現在他們並不是為了保衛唐王朝，而是為了維護唐王朝最後的尊嚴。
　　李建成也有壹種直覺，既然唐軍已經被擊潰，那麽齊王就不會再等秦王入城，他極可能今明兩天就會行動，這讓李建成心中十分緊張。
　　這時，門口有宦官稟報：“殿下，楊洗馬來了！”
　　“讓他進來！”
　　在李建成接進東宮的三十幾名大臣中，並沒有楊峻，這其實就說明了李建成對楊峻的態度，已經將他排除自己的心腹範圍，也說明了李建成對楊峻骨子裏的不信任。
　　不過楊峻並不知道，三十幾名大臣都在後殿，他從前殿進來，沒有看見這些大臣，若是看見了，他的心情必然是極為復雜。
　　楊峻快步走進了書房，躬身施禮道：“微臣楊峻參見殿下！”
　　“楊洗馬免禮。”
　　“謝殿下！”
　　楊峻剛剛直起腰，旁邊柴紹卻奇怪地插口問道：“外面軍隊巡邏嚴密，楊洗馬怎麽能過來？”
　　這句話提醒了李建成，他也奇怪地看著楊峻，他也想知道原因，楊峻怎麽能過來？
　　楊峻嘆了口氣，便原原本本將兄弟楊嶸來找他之事說了壹遍，中間卻隱瞞了李淵已經駕崩的消息，楊峻也不知這件事是真是假，他不敢亂言。
　　說完，他又取出銀牌，雙手呈上，“殿下，這就是我壹路能穿過巡查金吾衛的原因，請殿下過目。”
　　李建成接過令牌看了壹眼，頓時臉色大變，他和柴紹對望壹眼，兩人眼中都露出了緊張之色，如果齊王下令宵禁，段德操執行命令，這沒有問題，但問題是齊王卻擁有通行的特權，拿壹只齊王令便可以暢通無阻，那齊王的私軍驍勇豈不是壹樣能在長安內暢行嗎？
　　這就說明段德操已經開始喪失底線，逐漸淪為齊王的走狗了，李建成又問：“妳兄弟說齊王今晚就要動手，是指他要攻打東宮嗎？”
　　“這個……具體方案微臣兄弟也不知，他不是核心人物，不過根據他接到的命令，今晚三更時三千驍勇全部出動，應該是攻打東宮。”
　　李建成點點頭，“這件事妳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多謝殿下誇獎，微臣先告退！”
　　楊峻剛下去，壹直沈默的王圭便道：“殿下，此人說的事情有點蹊蹺。”
　　“什麽蹊蹺？”
　　王圭冷笑壹聲，“殿下認為楊嶸那種人可能看見齊王殺人機密名單嗎？還有這面‘齊王令’竟然是銀制，按照等級分配，金牌是齊王所持，銀牌應該是幾個核心人物所持，像楊嶸這種角色，最多拿壹面銅牌，但他居然拿出兩面銀牌，還慷慨送給其兄壹面，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李建成點點頭，王圭說得確實有道理，他目光凝視著王圭，“那妳的意思是？”
　　“微臣姑且推測，這其實是齊王之計，借楊峻之口來告訴殿下壹些事情。”
　　李建成眉頭壹皺，不解地問道：“可是他說了什麽？沒有什麽意義啊！我當然知道齊王不是今晚就是明晚要動手。”
　　旁邊柴紹壹拍掌，“我明白了！”
　　李建成和王圭壹起向他望去，柴紹重重哼了壹聲，“齊王就是故意借楊嶸可以暢通無阻之事來讓我們曲解，讓我們以為段德操已經投降了齊王。”
　　柴紹拾起齊王令，冷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面齊王令是有條件的，說不定壹共就只有兩面可以通行，至於驍勇上街之類，肯定是不允許。”
　　“柴將軍說得對。”
　　旁邊王圭也補充道：“齊王想要對殿下下手其實並不容易，東宮有羽林軍嚴密把守，他根本進不來，如果他率驍勇強行攻擊，則會引來更多的羽林軍，那麽他怎麽對殿下動手？只有壹個辦法，把殿下引出去，比如引進宮裏去。”
　　李建成明白了，他點點頭，也接口道：“所以齊王利用楊峻來給我傳壹條消息，段德操已經投降了齊王，讓我相信，齊王會用段德操的軍隊來發動兵變，或許他的驍勇可以暢通無阻來攻打東宮，是這樣嗎？”
　　“正是如此！”
　　話音剛落，門外有侍衛急聲稟報，“殿內，宮中有人緊急送信而來！”
　　李建成和柴紹幾人對望壹眼，配合得真是默契啊！
　　李建成快步走出大殿，壹名宦官正焦急地來回踱步，看見李建成出來，他撲上來跪地大哭，“殿下！聖上駕崩了。”
　　盡管李建成知道這裏面有詐，但消息突來，還是令他心中悲痛萬分，淚水撲簌簌落下，壹下子癱坐在臺階上，他忽然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這時，後殿裏的幾十名官員也聞訊出來，聽說聖上駕崩，頓時壹起大哭起來，整個顯德殿前悲聲壹片。
　　宦官又哭道：“聖上駕崩，後宮無人做主，聖上屍寒於床，懇請殿下去處理聖上後事。”
　　柴紹點點頭，“妳去回去，殿下馬上就到。”
　　宦官抹去眼淚，回宮去稟報了，柴紹和王圭連忙扶起李建成，將他攙扶回書房，這時柴紹低聲道：“殿下先不要傷心，這必然是假信，騙殿下進宮，聖上很可能還在。”
　　李建成嘆了口氣，“雖然知道是齊王之計，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我悲從心來。”
　　“殿下，這是人之常情，但現在不能悲傷，必須要商議對策，微臣建議，將計就計。”
　　李建成快步走到地圖旁，研究進宮線路，他想知道，齊王會在哪裏埋伏，以對付自己。
　　這時，王圭用手指點了點玄武門，“殿下，必然是在玄武門！”
　　“為何？”
　　“原因很簡單，壹是東宮進內宮最近的壹條路便是走玄武門，殿下心急如焚，走玄武門的可能性最大，其次玄武門外禁苑是羽林軍的駐紮之地，殿下既然獲得羽林軍的部分支持，那殿下走玄武門的可能性就更大，所以微臣幾乎敢斷言，伏兵就藏在玄武門內，等待殿下入宮，殿下只要進入玄武門，他們會立刻關閉宮門，把羽林軍隔絕在外。”
　　“可是玄武門也是羽林軍鎮守，這又怎麽說？”
　　王圭嘆了口氣，“殿下忘了嗎？齊王妃之兄楊彥卿也是羽林軍郎將，羽林軍內，齊王壹樣可以收買。”
　　李建成負手沈思良久，壹咬牙道：“這是他喪心病狂，不給父皇善終，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說到這，李建成轉身吩咐柴紹，“妳立刻去壹趟禁苑羽林軍軍營，找到長孫順德，告訴他，父皇已經駕崩，我需要得到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