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六十三章 北地迎歸

　　春回大地，和熙的暖風吹綠了河東壹望無際的原野，麥田裏長滿了郁郁蔥蔥的麥苗，已經長到壹尺高，壹群群農民們在河邊忙碌地引水入渠，遠方山影疊翠，茂盛樹林上空飛翔壹群群的百靈鳥，春的氣息格外濃厚。
　　這裏是太原以西，經歷了去年的大旱，今年就仿佛老天要補償人間壹樣，格外地風調雨順，水源充沛，壹條條小河裏流水潺潺，清澈碧綠。
　　在南北向寬闊的官道上，壹隊五百人左右的騎兵正從南方疾奔而至，聲勢如奔雷，激起滾滾黃塵，為首大將正是從洛陽歸來的楊元慶。
　　不過他此時並不是回太原，他而是繼續向北，去馬邑郡草原，迎接凱旋歸來的李靖及兩萬軍隊。
　　此時關中最後的決戰並沒有拉開，還在積極的準備之中，只是壹些外圍的戰役已經打響，如巴蜀和漢中，壹旦外圍的戰役的結束，那麽關中的決戰便是水到渠成。
　　騎兵隊拉出長長的隊伍，在官道上壹路疾奔，前面便是三橋鎮，也是南北和東西官道的交匯之處，形成了壹個熱鬧的集鎮，小鎮上商鋪林立，商賈雲集。
　　奔到這裏，騎兵隊放慢了速度，從這條長達壹裏的小鎮街上緩緩穿過，今天正逢社祭，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農民雲集小鎮，使小鎮上湧入數萬人口，男女老少，熱鬧異常。
　　各種攤鋪壹家接著壹家，連街上也擺滿了，大多是各種瓜果野味及藥材，連太原城的壹些商家也嗅到了商機，跑來擺攤設點，賣壹些低檔的貨物，幾家賣廉價脂粉的攤鋪前擠滿了從鄉間趕來的婦人。
　　騎兵隊放慢了速度，不再奔行，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緩緩經過，十幾名親兵前後護衛著楊元慶，警惕地註視著兩邊的異常。
　　這時，遠處店鋪裏忽然有個破鑼般的聲音響起，“殿下！”
　　所有人都回頭望去，只見壹家賣廉價首飾的店鋪裏沖出壹人，臉黑如鍋底，正是程咬金。
　　程咬金的忽然出現令楊元慶的臉上浮起壹絲笑容，好幾個月沒見他，意外相逢，還是覺得他蠻可愛的。
　　程咬金異常興奮，從店鋪裏沖了出來，壹連撞倒了四五個攤子，嚇得他連連道歉。
　　“黑炭，妳不是在延安郡嗎？怎麽在這裏？”楊元慶笑著問道。
　　聽殿下叫自己黑炭，程咬金也倍感親切，他上前施禮道：“回稟殿下，卑職是請假回來探親。”
　　“哦！”
　　楊元慶點點頭，又看了壹眼賣廉價首飾的店鋪，又笑問道：“在這裏給妻子買首飾？”
　　“這裏的首飾她才不會要呢！”
　　程咬金撓撓頭，咧嘴笑道：“給我家小嬌娘買玩具，那小娘就喜歡收集各種首飾，哎！和她娘壹樣。”
　　周圍親兵們都壹起笑了起來，程咬金人緣非常好，幾乎所有人都喜歡他。
　　程咬金又問道：“殿下是回太原嗎？”
　　說完，他又覺得不對，這裏是去北方的路，太原向東的官道已經過了，楊元慶微微壹笑，“我去馬邑郡，要不要壹起去看看，還是妳先回去探親。”
　　這種和殿下同行的機會程咬金怎麽可能放過，他回太原的真實用意不過是想混酒肆青樓罷了。
　　他連忙笑道：“卑職左右無事，願意跟殿下北行。”
　　“那好，上馬走吧！”
　　程咬金的臉驀地紅了，他期期艾艾從斜對面壹家低檔青樓裏牽出了自己馬匹，頓時引來士兵們壹片哄笑，楊元慶也忍不住笑罵起來，“妳這渾蛋，怎麽品味越來越低了，連這種地方也拱！”
　　程咬金嘿嘿壹笑，“這說明老程嚴守軍紀，沒有去沿途村子裏偷雞摸狗。”
　　“這話倒不錯，走吧！”
　　楊元慶笑了笑，催馬而行，不多時壹行人出了鎮子，加快速度，向馬邑郡疾奔而去。
　　……
　　從壹月中旬北方草原融雪後，大隋雁北總管李靖便率領兩萬騎兵進兵草原，清剿突厥余部，在十萬回紇軍及鐵勒聯軍的配合下，隋軍及回紇聯軍共十二萬人，在突厥牙帳擊潰四萬突厥軍，頡利可汗率數千殘軍倉惶北逃。
　　李靖隨即命大將楊巍率五千隋軍騎兵向北追擊，並在北海以西追上突厥殘軍，將最後突厥殘兵全殲於北海湖畔，頡利可汗在激戰中身負重傷被俘，不幸在歸途中傷重不治而逝。
　　草原壹戰，歷時兩個半月，全殲突厥，並俘虜突厥貴族及直轄部屬十余萬人，以及牛羊數千萬頭，戰馬、牛羊皮及帳篷等各種物資不計其數，至此，東方突厥正式滅亡。
　　四月初，李靖大軍返回了馬邑郡乞伏泊，並在草原上紮下大營。
　　在離乞伏泊還有三十余裏的草原上，五百騎兵護衛著楊元慶壹路疾奔，經過幾天幾夜的晝夜奔馳，終於抵達了乞伏泊。
　　遠遠的，楊元慶已經看見壹眼望不見邊際的大營，此時不僅是李靖的兩萬騎兵，包括駐紮在邊境上的壹萬五千隋軍也趕到了乞伏泊大營，協助李靖管理戰俘。
　　這時，壹隊騎兵離開了大營，向楊元慶的隊伍疾奔而來，片刻騎兵奔至，為首大將正是李靖，李靖翻身下馬，快步奔至，在楊元慶戰馬單膝跪下：“微臣李靖，拜見楚王殿下！”
　　楊元慶翻身下馬，連忙將李靖扶了起來，笑著安撫他道：“我壹直就在等待總管消息，總管立下不世戰功，大勝歸來，令人不勝欣喜。”
　　“微臣只是去清剿突厥余孽，真正戰功在殿下，微臣慚愧。”
　　楊元慶呵呵壹笑，又走到楊巍面前，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贊許道：“不錯，沒有給我丟臉。”
　　楊巍是楊元慶的堂兄，在楊元慶將來登基後，他將躍身為皇族，不同於壹般將領，但楊魏卻為人低調謙虛，從不以楊元慶堂兄自居，嚴守軍規，以下敬上，和眾人都相處非常融洽，提起‘拼命三郎’的威名，隋軍上下沒有人不豎起大拇指誇他。
　　楊巍臉脹得通紅，似乎有話要說，楊元慶便微微壹笑，“妳想說什麽？”
　　“啟稟殿下，卑職懇求參加關中之戰。”
　　眾人都笑了起來，眼巴巴地就為這個，楊元慶重重拍他壹下肩膀，呵呵壹笑：“好！我答應妳。”
　　說完，楊元慶又對在場所有的將領拱手道：“各位將軍，這次北征突厥，每壹個人都立下了大功，我會重重封賞各位，以表彰大家北伐突厥的功績，希望大家繼續努力，保證突厥戰俘的穩定。”
　　他的壹番簡短講話，贏來眾人的壹片掌聲。
　　……
　　在去大營的路上，李靖簡單向楊元慶匯報了這次北伐的經過，楊元慶點點頭問道：“薛延陀人的態度怎麽樣？”
　　李靖笑道：“薛延陀既是突厥人的忠實走狗，但同時也是壹只狡猾的狐貍，這次攻打突厥，薛延陀人始終躲得遠遠的，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
　　說到這裏，李靖又低聲道：“殿下，回紇部大酋長裴薩也壹同來了。”
　　“他是來表功嗎？”
　　李靖冷笑壹聲，“不僅如此，在路上他便提出來，希望隋軍助他剿滅薛延陀部，我沒有答應，只是敷衍他，需要殿下來決定，估計他會向殿下提出這個要求。”
　　“為什麽需要隋軍協助，他不能獨立剿滅薛延陀嗎？”楊元慶不解地問道。
　　李靖搖了搖頭，“回紇聯軍壹共只有十二萬軍隊，而薛延陀在上次隋突之戰中留了壹手，沒有傾兵而來，他們手中還有八萬軍隊，雙方可謂勢均力敵，而且雙方極為敵視，恐怕遲早有壹場爭奪草原的大戰。”
　　楊元慶微微壹笑，“這正是我所期盼。”
　　……
　　兩人加快馬速，不多時，便來到了大營前，在大營門口，前壹天趕來的相國杜如晦和崔君肅已經等候在營門口，楊元慶翻身下馬笑道：“兩位相國比我快壹步啊！”
　　杜如晦和崔君肅上前行壹禮，杜如晦呵呵笑道：“李總管從草原帶來如此多的牛羊財富，我們這等見錢眼開之人，怎麽能輕易放過，當然要趕來搶財。”
　　眾人皆會心地笑了起來，壹行人進了大帳，楊元慶在帳中坐下，十幾名士兵上前奉了熱茶，楊元慶喝了口茶，問杜如晦道：“清點好了嗎？有多少牛羊和馬匹？”
　　杜如晦搖搖頭，“數量太龐大了，正在忙碌清點，聽李總管說，牛羊有兩千多萬頭，戰馬有三十余萬匹，關鍵是十幾萬突厥俘虜，婦孺占了很大部分，以後還會不斷有突厥牧民來依附，該怎麽安排他們，殿下，微臣認為這是大事。”
　　楊元慶沈吟壹下問道：“紫微閣是什麽意見？”
　　“紫微閣專門討論過此事，有人擔心把他們安置在中原，會重蹈從前六鎮兵變之禍，可安置在邊疆，又害怕他們成為中原禍水，所以比較難辦。”
　　崔君素接口道：“微臣和回紇談過，回紇提出收編這些突厥戰俘，請求我們把戰俘交給回紇，我沒有答應，微臣認為，還是用於補充中原人口，打散安置在中原各地，讓他們逐漸轉為農耕，這其實是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