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十八章 追根究底

　　在另壹家生意清淡的小酒肆裏，楊元慶和妞妞在壹間小屋裏坐下，夥計殷勤地上了十幾個菜和壹壺上酒。
　　楊元慶扔給他兩吊錢，“這個賞妳，去吧！不叫妳就別來。”
　　“好嘞！軍爺慢慢享用，有事盡管叫小人來。”
　　夥計去了，妞妞忽然又伸手捂住嘴，扭過頭去，淚珠兒撲簌簌落下，楊元慶拎起酒壺，給她倒了壹杯酒，緩緩道：“妳以為我生氣是因為妳隱瞞我嗎？”
　　“那是……為什麽？”
　　“我發怒不是因為妳，而是那個讓妳去刺殺晉王的人，妳第壹天來京城，地形路況都不熟，他居然讓妳去刺殺晉王，這就是要害死妳！”
　　楊元慶壹陣咬牙切齒，妞妞深深低下頭，壹句話不敢說。
　　“晉王已經被立為太子，妳知道刺殺他會有什麽後果嗎？若不是我見妳的身影熟悉，喝住了侍衛，百名侍衛必定要追殺妳們，這個時候坊門已關，皇帝會派十萬軍隊徹底搜坊，妳又是江南壹帶口音，我告訴妳，妳根本就跑不掉，必死無疑！”
　　妞妞眼淚又湧出來了，這壹次卻是感動，她深深體會到了元慶哥哥對她的關心，她抽抽噎噎道：“我們身上都帶有毒藥。”
　　妞妞不說這句話還好，她說出這句話，讓楊元慶的心就像壹腳踩空，掉進萬丈深淵，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妞妞只是壹個殺人的工具。
　　這壹刻楊元慶變得冷靜，他已經意識到，妞妞身後的這個組織非同小可，竟然敢刺殺晉王，這應該是壹個政治組織。
　　“妞妞，妳告訴我，陳叔是誰？”楊元慶沈聲問道。
　　妞妞搖了搖頭，“元慶哥哥，不是我要隱瞞妳，我發過毒誓，絕不能外泄。”
　　“他姓陳，我猜他是陳朝的皇族，對不對？”
　　其實很好猜，陳朝皇後娘娘都出現了，這個陳姓之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不！我不能說，元慶哥哥，妳別問了。”
　　“好吧！我不問了。”
　　楊元慶嘆了口氣，“其實我壓根不關心他們要做什麽，他們就算想造反也和我無關，我只關心妳，擔心妳！”
　　“元慶哥哥，我知道！”妞妞幽幽道。
　　“所以妳必須要退出這個組織！”楊元慶斬釘截鐵，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這是不可能的。”
　　妞妞的頭搖得跟撥浪鼓壹樣，“我發過毒誓，我若脫離或者背叛，就必須死！”
　　“邪教！”
　　楊元慶冷冷道：“他們若不放妳，我會連根鏟掉它，誅他九族！”
　　妞妞嚇得臉都變色了，她拉著楊元慶手，連聲道：“不！不行，元慶哥哥，他們會殺了妳，妳真的不能魯莽。”
　　楊元慶端起酒杯，他的瞳孔漸漸收縮成壹條線，“我不會魯莽，會慢慢逼他們答應，總之，我壹定要妳離開！”
　　……
　　同壹時刻，萬春茶莊內也是氣氛緊張，房間裏，南華會的幾個重要人物都到了，陳胤、王默、袁思祖、張仲堅，還有壹個小官，都會市市署署正宋本初，他也是南華會骨幹。
　　眾人正在聽袁思祖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我沒有想到楊元慶會來找陳叔，他居然知道會主的存在，這是壹個極為嚴重的隱患，尤其他是隋朝軍官，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
　　王默眉頭壹皺，“問題是他怎麽知道陳叔，是誰告訴他？”
　　“應該是出塵，楊元慶是她的義兄，聽說壹起長大，應該是她泄露了秘密。”
　　“不是出塵！”
　　張仲堅嘆了口氣道：“應該是我無意中說露了嘴，那天出塵問我怎麽去當齊王供奉，我說是陳叔安排，楊元慶就在旁邊，是我的責任，和出塵無關，請處罰我。”
　　張仲堅是南華會第壹高手，將來也會是第壹猛將，陳胤極為看重他，他當然也不會為這件事處罰張仲堅，不過泄露會主的秘密是嚴重違反會規，必須嚴懲，否則難以服眾。
　　陳胤沈默片刻道：“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麽簡單，妳那樣隨口說出的話，壹般人不會註意，楊元慶也不會因為妳的失口而註意到我，我想應該還是出塵告訴了他什麽事情，或許她說陳叔照顧他很好，所以他才來感謝我，她畢竟是小姑娘，小姑娘很容易分不清輕重，頭腦壹發熱就說了，這件事要好好問壹問她。”
　　宋本初也接口道：“剛才我在都會市大門口，看見出塵姑娘跟他走了，我見他的表情有點不茍言笑，我懷疑他已經對我們起疑心了，此事壹但泄露，後果很嚴重，我們切不可大意。”
　　“確實不能大意！”
　　王默點了點頭，“等出塵姑娘回來，要好好審壹審她，不可有半點僥幸。”
　　“可是我們這樣對待出塵，怎麽向宮母交代？”張仲堅有點反感王默提出來的‘審問’二字。
　　陳胤微微壹笑，“仲堅，妳想到哪裏去了，我們就是問問出塵，怎麽可能傷害到她，她是我母後的侄孫女，我還是很相信她。”
　　說完，他迅速向王默使了壹個眼色。
　　王默也笑道：“仲堅，我們理解妳的心意，這件事大家知道妳很為難，妳就不要過問了。”
　　張仲堅也明白此事事關重大，不可大意，但他確實不想參與這件事，沈吟壹下，他又道：“關於楊元慶，我說提醒壹句，不要輕視他，他的武藝高強，箭術無雙，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最好以協商來解決。”
　　“這個我們知道，放心吧！我們自有分寸。”
　　陳胤淡淡說了壹句，張仲堅行壹禮便出去了，幾個人又繼續商量，王默看了壹眼眾人道：“我建議，如果這件事影響不大，或者說楊元慶並不知情，僅僅只是想謝謝陳叔，那我們也盡量不要把事情擴大，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大家認為如何？”
　　陳胤點了點頭，“等出塵回來，問問她再說。”
　　這時，院子裏傳來稟報聲，“東主，出塵姑娘回來了，有壹名軍官護送。”
　　陳胤立刻向袁思祖使了壹個眼色，袁思祖會意，轉身出去了。
　　……
　　茶莊外，楊元慶正低聲囑咐妞妞，“明天壹早我來接妳們，妳要說服妳姑祖母，我那邊很舒適，她住在那邊會更好。”
　　“姑祖母也不太喜歡在這裏，她說都會市市儈氣息太重，我好好勸她，她應該願意搬家，那咱們就說定，明天天亮後，妳來接我。”
　　“妞妞，我覺得還是不妥，妳不要進去，我擔心今天妳會出什麽事？”
　　妞妞踮起腳尖，輕輕擦了壹下元慶額頭上的汗，柔聲道：“妳放心吧！姑祖母在，不會發生什麽事，妳不了解姑祖母在會中的地位，沒人敢動她的孫女。”
　　楊元慶還要堅持，妞妞卻用手掌擋住了他的嘴，微微笑道：“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有事，今天姑祖母見到了從前的丈夫，她心情很不好，情緒低落，還有點感恙了，我理解她的心情，我壹定要陪陪她，元慶哥哥，這是我的孝道，好嗎？”
　　楊元慶無奈，只得點了點頭，“好吧！明天上午我來接妳，如果誰敢碰妳壹根毫毛，我會讓他死無喪生之地。”
　　“元慶哥哥，別這麽兇！”
　　妞妞目光明亮地望著楊元慶，身姿是那麽娉娉婷婷，像壹朵剛剛綻放的菡萏荷蕾，目光裏充滿了愛戀，她能感受到元慶哥哥從內心深處對她的關心，這也是她所深愛的哥哥，從小他就是她的依賴，盡管這些年來，有很多師兄都表示出了對她的愛慕，包括大師兄，盡管他從不說，但她明白，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取代元慶哥哥在她心中的地位。
　　楊元慶也被她的目光感染，他心中壹樣對她充滿了憐愛，這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必須用心去疼愛她壹生的女人，他催馬上前，彎下腰，慢慢地靠近她的臉，妞妞的眼睛閉上了，臉上洋溢著壹種喜悅的羞紅。
　　楊元慶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壹下，深深凝視她壹眼，轉身便催馬走了，妞妞癡癡望著他高大魁梧的背影，她眼壹紅，淚水又湧了出來……
　　在距府門約十幾步的小巷裏，黑暗中，張仲堅默默註視著他們，他眼神中十分復雜，當妞妞回了府，他也低低嘆了口氣，翻身上馬，緩緩向都會市大門而去。
　　約走了百余步，他忽然發現楊元慶就在前方等候，張仲堅知道，楊元慶剛才發現了自己。
　　“妳在等我嗎？”
　　他加快了馬速，慢慢和楊元慶並駕而行。
　　“今天我本就不想讓她回來。”
　　楊元慶微微嘆息壹聲道：“但她壹定要接姑祖母，我只能讓她回來。”
　　楊元慶回頭望著張仲堅，“我有點不放心她。”
　　張仲堅冷冷哼了壹聲，“有什麽不放心的，有她姑祖母在，誰敢碰她壹根毫毛，妳擔心的得太多了，我若是妳，我會遠離她。”
　　“為什麽？”
　　“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信念，妳會連累到她，或者說她會連累到妳，妳會讓她感到內疚，會讓她感到傷心。”
　　張仲堅回頭註視著楊元慶，目光炯炯，“妳和她不是壹類人，妳們最終走不到壹起去？”
　　楊元慶笑了笑，對張仲堅的話不置可否，半晌，他淡淡壹笑道：“張兄覺得信念最重要嗎？”
　　張仲堅點點頭，“對於我而言，也是對她而言，信念比生命還重要，為了信念我們可以放棄壹切。”
　　“所以那天晚上，妳要帶她壹起去，根本不管她死活！”
　　楊元慶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他盯著張仲堅冷冷道：“我不管妳們什麽信念，也不管妳們想幹什麽，但妞妞的生命比什麽都重要，我警告妳們，她若受到半點傷害，我會把妳們的信念壹把火燒得幹幹凈凈，所有的人，壹個不留，全部殺死，我楊元慶言出必行！”
　　楊元慶壹催戰馬，向都會市大門疾奔而去，這時都會市的大門正在緩緩關閉，楊元慶沖出大門，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張仲堅呆呆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楊元慶的語氣中，似乎他已經知道了什麽，張仲堅心中異常緊張，他調轉馬頭，打算回去，可走了幾步，他長長嘆息壹聲，搖了搖頭，又轉回頭，加快速度離開了都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