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雙雄崛起北與南 第四十四章 再讓壹城

　　羅士信心急如焚，壹路奔跑進軍衙，已經二十天了，突厥軍始終不肯進攻，而河口城的攻防戰卻極為慘烈，隋軍陣亡超過兩萬人，雖然城池還沒有被攻破，可如果再和突厥軍對峙下去，所有的人就害怕哪壹天城破的消息傳來。
　　羅士信並不完全代表自己，他是楊元慶的師弟，幾十名將領找到他，請他去勸主帥停止對峙，打破僵局。
　　軍衙士兵沒有阻攔他，直接讓羅士信進了衙門，院子裏，楊元慶正在練劍，劍光閃閃，風雨不透，十幾名親兵站在兩邊。
　　羅士信走到院子旁，忽然劍光壹閃，壹劍光寒向他刺來，羅士信側身閃過，拔刀向他劈去，兩邊親衛壹陣驚呼，羅士信這才意識到不妥，身子向後壹縱，跳出戰圈。
　　楊元慶收了劍笑道：“怎麽不打？”
　　“妳是總管，我可不敢以下犯上。”羅士信瞥了壹眼正向他怒目而視的親兵道。
　　楊元慶微微壹笑，將劍遞給親兵，走到石桌旁，端起茶慢慢喝了壹口，他的不慌不忙讓羅士信頗為焦急，連忙上前道：“將士們都很擔心河口城，已經二十天過去了，大家都怕城破。”
　　“那也沒有辦法，突厥人將我們堵在大利城，我們也沒有辦法去救援。”楊元慶淡淡笑道。
　　“可是……”
　　羅士信脹紅臉道：“可以打破這僵局，不能再對峙下去。”
　　“打破？”
　　楊元慶瞥了他壹眼，笑問：“妳說說看，怎麽打破？”
　　羅士信低下頭，嘟囔道：“妳是總管，怎麽還反問我。”
　　楊元慶笑著拍了拍這個師弟的肩膀，“我要去眺望塔，妳跟我壹起來吧！”
　　兩人翻身上馬，壹起向眺望塔而去，羅士信雖然沒有楊元慶那種統帥全局的能力，但他並不愚笨，他也明白楊元慶心裏都有數，楊元慶的不慌不忙正說明他胸有成竹，羅士信也不急了。
　　“師兄，聽說豐州有五虎將的說法？”
　　楊元慶笑著點點頭，“從前隋軍有十大將軍的說法，豐州軍也不能免俗，不過這是將士們自己評選，和我無關，也和官府無關，五虎第壹將是裴行儼，武藝超群，號稱槊錘雙絕，箭法可在豐州排第三，所以公認他第壹；第二將是蘇定方，刀法絕倫，箭術可排第二，只是力量上稍微遜壹點，所以他在裴行儼之後；第三將卻是楊巍，號稱拼命三郎，武藝受過師父指點，錘法精奇，天生神力，不過論武藝他比不上楊思恩，但他的人緣遠比壹天到晚陰沈著臉的楊思恩好，大家都喜歡他，推他為第三；楊思恩是第四，號稱陌刀第壹將，所向披靡；第五是高子開，高颎的侄孫，名門之後，武藝高強，箭法可排豐州第四。”
　　“那師兄妳呢？”羅士信奇怪地問道。
　　楊元慶哈哈壹笑，旁邊壹名親衛忍不住插口道：“總管是帥，不是將。”
　　羅士信臉驀地紅了，他狠狠瞪了壹眼親兵，半晌又吶吶道：“不知秦大哥能排第幾？”
　　楊元慶著實喜歡這個師弟，質樸直爽，卻又有那麽壹點小心眼，明明是想知道自己能排第幾，卻把秦瓊搬出來，楊元慶便逗他道：“這是將士們自己的排名，我也從不過問，假如秦瓊能有機會顯示他高超的武藝，說不定就會改稱六虎將，秦瓊或許能進前三吧！牛進達也不錯，可以爭壹爭。”
　　說完，楊元慶揚手抽壹鞭戰馬，向前方的穹窿山奔去，羅士信臉脹得比豬肝還要紫紅，那壹年在齊郡他和裴行儼比過壹次武，現在他的武藝又有精進，連師父都不是他的對手，為什麽師兄偏偏不提自己，不行！他壹定要找裴行儼再比壹場去。
　　“我忘記告訴妳了。”
　　楊元慶遠遠喊道：“這個排名是根據殺敵本事來排名，豐州軍最反感內鬥。”
　　……
　　大利城的眺望塔有兩座，壹座在後面的石山頂上，壹座在外城，外城的眺望塔已經被摧毀，只剩下石山頂上壹座。
　　楊元慶帶著羅士信從棧道上了山頂，這座眺望塔其實也是烽火臺和警報臺，駐紮十名士兵，本身並不高，只有三層，用青石砌成，天氣晴朗時，從這裏可以遠遠看到黃河。
　　兩人上了塔頂，視野豁然開朗，突厥大營清晰地擺在他們眼前，壹部分部署在外城內，而大部分突厥軍則部署在大利城外。
　　楊元慶用馬鞭壹指兩座突厥大營，對羅士信道：“看見敵軍的兵力了嗎？最多只有十三四萬，這二十天他們攻打河口城，又死了近四萬，那麽突厥軍加起來已不到二十萬，對我來說，這些軍隊還是太多，我壹定要把他們壓到十五萬以下，讓他們的三十萬鐵騎損失壹半，這樣才會將他們殺痛，讓他們長記性，更重要是，烏圖部的實力就和他們恢復了平衡，烏圖部便能替我牽制住突厥，使他們無法大舉南下，這樣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羅士信默默點頭，他明白了楊元慶的意思，這種大局思路不是他能具備，羅士信低低嘆息壹聲，“可是我們也損失慘重。”
　　“這個是沒有辦法。”
　　楊元慶也無奈道：“殺敵三千，自損八百，這還是取勝的情況下，更何況我們還遠遠談不上取勝，只是沒有敗而已，突厥三十萬大軍入侵豐州，沒有傷亡是不可能，大利城死傷六千余人，永豐城包括民團軍，壹共陣亡壹萬二千人，而河口城陣亡已超兩萬，這加起來就已經快四萬人了，和突厥軍的陣亡對比是壹比三，已經很不錯了，如果不是打攻防戰，我們恐怕早已全軍覆沒。”
　　說到這裏，楊元慶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雙眸中充滿了信心，他註視著遠方天空飛來的壹只小黑點，小黑點越來越近，幾名親兵都喊了起來，“總管，是信鷹！”
　　壹只蒼勁的雄鷹開始在大利城上空盤旋，楊元慶笑著對羅士信道：“妳不是期待打破僵局嗎？妳期待的壹刻來了。”
　　……
　　楊元慶仔細看了壹遍裴仁基發來的鷹信，李靖率領壹萬騎兵和四千陌刀軍已從靈武趕來支援河口城，突厥大營被燒，被迫退兵十裏，隋軍和突厥軍在河口城的決戰即將展開。
　　楊元慶當即下令，“傳我的命令，大軍撤回內城，把中城讓給敵軍！”
　　盡管有無數將士想不通總管為什麽要再讓壹城，但軍令如山，守中城的隋軍還是緩緩從吊橋撤離回內城，五十座重型投石機再次被摧毀，連同中城通向外城墻的吊橋也壹並被拆毀。
　　下午近晚，隋軍的異常舉動被突厥軍發現了，外城主將蒙達立刻派人去主營通知始畢可汗，咄吉聞訊匆匆趕來。
　　數百突厥軍簇擁著可汗在數百步外查看隋軍情況，咄吉眉頭皺成壹團，他在思量著楊元慶這樣做的用意。
　　二王子俟利弗設道：“可汗，我認為隋軍的目的是想把我們拖在大利城，不讓我們去支援河口城。”
　　咄吉緩緩點頭，“妳說得沒錯，楊元慶是讓小利來引誘我們，是想把我們拖在大利城，而他們有鷹信，消息要比我們快，如果我沒有猜錯，河口城那邊應該發生了重大變故，我懷疑是靈武郡的援軍到了。”
　　說到這裏，咄吉目光也憂慮起來，河口城的突厥軍經過二十天的攻城，早已筋疲力盡，如果隋軍援軍和守城軍聯合進攻突厥軍，咄苾的軍隊頂得住嗎？
　　咄吉立刻對俟利弗設道：“妳可率本部三萬騎兵火速去援助咄苾，就算攻不下河口城，也要保證他的軍隊全身退回。”
　　“我知道了，這就去！”
　　俟利弗設轉身而去，在轉身的壹剎那，他的眼睛裏閃過壹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他猛抽壹鞭戰馬向大營而去。
　　旁邊的蒙達異常興奮道：“可汗，隋軍只有壹道防禦了，我們可以全面進攻，奪下內城。”
　　“不行！”
　　咄吉斷然否定，“中城太狹窄，容易被隋軍火攻，當年壹萬多薛延陀軍就是被隋軍燒死在中城。”
　　“那該怎麽辦？”蒙達急了起來，他就怕殺不了楊元慶，最後大軍撤回草原。
　　咄吉目光盯著月牙形的中城，他知道內城要比中城矮半丈，他冷冷笑了壹聲，他要讓楊元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到這，他立刻對蒙達令道：“妳調壹萬人上中城，給我晝夜不停向內城墻射箭，把隋軍給我壓制住，其余三萬人用拆城的石塊鋪設壹條上城的緩坡，讓我們的投石機能上城，天亮前必須完成。”
　　咄吉臉上露出壹絲陰毒的冷笑，他想象著明天百架投石機將內城墻砸塌的盛況，楊元慶以為再讓壹城就能拖住自己嗎？他以為自己真不打算攻城嗎？他大錯特錯了，他會為他自作聰明的決定而萬分悔恨！
　　突厥軍開始發動了攻勢，壹萬突厥軍上城占領城頭，開始向內城放箭，鋪天蓋地的箭雨使隋軍無法在城頭立足，只得撤下，與此同時，三萬突厥軍用壹塊塊拆毀房舍的石塊堆砌上城的緩坡。
　　夜幕漸漸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