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升幕

　　戰爭之神，早已迫不及待。
　　只是，祂的神軀壹直在金字塔下的棺材內，這是本紀元最完善的保護，同時也是本紀元最堅固的封印。
　　因此，祂只能壹遍遍通過這種方式，向秩序傳達自己的意念，這意念則被卡倫所接收，而且在很長壹段時間裏，卡倫對夢境太過熟悉之後，也會故意地去忽略。
　　在戰爭之神之後，傳遞出來的是混亂之神的意誌。
　　祂是永恒陣營的壹員強力主神，曾給光明陣營帶來極大的麻煩，後來被秩序之神擊敗斬殺，但在隕落前，祂和秩序之神打過賭，賭那個秩序所期望的新世界，是否會出現。
　　“秩序……妳所想要的那個世界，出現了麽？”
　　相較於戰爭和混亂兩位主神的迫切，塔奧裏斯則顯得很是平靜。
　　但作為背叛騎士，哪怕他毫無表現，卡倫也不敢真的輕視他。
　　畢竟，這位是目睹過秩序之神的強大卻依舊敢向秩序發起挑戰的存在。
　　如果當初他沒有背叛，那麽很可能阿爾弗雷德在編寫《新秩序之光》對上壹代騎士大人們戰力進行排序時，就沒有自由操作的余地了。
　　金字塔最頂端是這個狀態，再往下，則已形成求戰的焦躁共振。
　　沒有蘇醒，可在這種狀態下，已經無限接近無序蘇醒的臨界點。
　　蘇醒神官們大部分都面露慌亂緊張，還有不少都直接哭了出來，因為他們很清楚這種情況如果得不到及時控制將意味著什麽。
　　可是，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並不是第壹騎士團的管理者，更像是服務者，是為騎士提供壹切除戰鬥之外所需的扈從。
　　這種局面將崩盤的情況下，他們也無法真的去做什麽來阻止。
　　“嗡！嗡！嗡！”
　　意識的共振已無法滿足，棺材的敲擊和摩擦頻率不斷地攀升。
　　秩序神教花費了兩個紀元所凝聚出的底蘊，已經大到秩序神教自己都很難進行把控的地步，本紀元，最為可怕和最為浪費的壹場暴走，即將發生。
　　不過，就在這時，卡倫舉起了手，背後的那尊巨大法身，也舉起了手。
　　手舉起的剎那，整座金字塔，當即陷入了死寂。
　　這世上，只有兩個人能淩駕於這座金字塔，讓這裏沈睡的秩序信徒心甘情願地配合做到令行禁止。
　　壹位在紀元之外坐著，另壹位，則是卡倫。
　　就算是擁有法理上指揮第1騎士團資格的秩序大祭祀，其實也早已失去了真正完全調動第1騎士團的能力。
　　或許，秩序之神創建第1騎士團的初衷，本就是留給未來的“自己”征戰用的。
　　這裏是軍團駐地，同時也是祂秩序之神的陵寢，這裏埋葬著最虔誠於秩序的信徒，等待著主的“蘇醒”，然後帶領他們，繼續向神舉起屠刀。
　　放在其他場合，這應該是封建糟粕思想下的余毒；可放在眼下，這又是壹種被發揚到極致的信仰浪漫。
　　“康娜。”
　　骨龍盤旋而下，承接住卡倫，然後載著卡倫在金字塔前方來回翺翔。
　　這裏沈睡的存在，並不知道卡倫就是秩序之神，畢竟他們還沒被蘇醒；可哪怕是死去沈睡的狀態，他們也依舊敏感，能感知到主的存在。
　　卡倫現在就必須留在這裏，安撫住他們，讓蘇醒神官完成最後壹道流程的蘇醒準備。
　　壹切，又像是回到了當初擔任軍長的時候，卡倫也經常站在龍背上，好讓全軍都能看見自己的身影。
　　鐘塔森駕駛著他那本大書從上方飛落而下，不停大喊著：“還楞著幹什麽，快，快進行蘇醒準備，快點！”
　　他喊的很用力，扯破嗓子的那種。
　　雖然剛剛經歷了可怕的動蕩，可那種無數代前輩守望之下的最終結局將在自己手上得以實現的興奮，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
　　壹代代蘇醒者，為了秩序的底蘊隱姓埋名，甘願犧牲掉自己的最好年華，所求的，不就是某壹刻的使命達成麽？
　　這壹刻，他們真的不是壹個人在戰鬥，而是承載著先輩們的堅守與夢想。
　　壹道道陣法被開啟，壹件件器物被運作；
　　沈寂的軍營，終於開始了運轉，復蘇的氣息，充斥這裏的每壹個角落。
　　“轟！”
　　轟鳴聲下，金字塔的中部開始旋轉，壹條條弛道從金字塔上的各個位置蔓延下來，如同密密麻麻的觸手，抵靠到廣袤空地上的各個區域。
　　緊接著，壹口口棺材順著弛道滑行下來，安穩落地。
　　上方的卡倫很清楚地可以看出，這是按照軍陣的模式正在進行的填充。
　　每壹位沈睡的存在，早就根據生前的職業、力量屬性等等方面做了劃分。
　　就像是約克城如果進行緊急軍事集合的話，各部門神官都會前往校場報道進入相關營區壹樣，在這裏，更為有序井然。
　　很快，第壹座軍陣被布置而出，盾牌手隊伍、戰爭兵器隊伍、騎士隊伍、牧師隊伍、術法師隊伍……
　　和真正的軍團所不同的是，這裏的士卒，都還躺在棺材裏，卻也營造出了令強迫癥感到極其舒暢的整齊肅殺。
　　“嗡！”“嗡！”“嗡！”
　　原本翻漿軟化的地面開始破開，自下方，裝備開始被呈送上來。
　　無數歲月以來，這些裝備都被冰川封存在地下，只為了等待這壹刻。
　　盾牌手的盔甲、盾牌，騎士的亡靈傀儡戰馬，術法師的魔杖，陣法師的材料，體積龐大的戰爭兵器……
　　站在遠處觀看這壹場景的騎士團團長們，都感到壹陣眼熱，因為很多戰爭兵器早已無法復刻，斷了傳承，他們自己的騎士團裏也無法裝備。
　　神離去得太久，導致很多方面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退化，也就好在這些神歸來時，壹個個都如同餓鬼虛弱不堪，這才抵消掉了教會退化的劣勢。
　　卡倫和老霍芬討論過，老霍芬的意思是，壹味否定神是不正確的，神給這個世界帶來了進步，帶來了神的文明，全方面地否定神，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代表人類最高端階層存在的教會，在科技與戰力方面的全方位退步。
　　卡倫則持反對觀點，誠然，追求進步與發展似乎是壹種政治正確，可神的文明之下，並不存在人類的位置。
　　而且退化的根本原因，並不是人類背叛了神，而是這條路，本就是神祇賜予下來的，妳以為的是自己的東西其實並不屬於自己，它可以在妳風光時讓妳洋洋得意，可哪天它不高興了，直接抽走，就能讓妳打落原型。
　　無法做到獨立自主的文明，本身就是畸形的且不健全的，更不具備所謂的“人格”。
　　將神徹底歸葬後，短時間的退步難以避免，可人類，會誕生出屬於自己的真正文明，再次揚帆起航。
　　秩序之神隔絕諸神壹個紀元，現如今秩序神教所開創營造出的“團結”局面，從另壹個角度，也說明壹旦離開了他們的主子，看似強大的“降臨派”，壹下子就顯露出了其孱弱與怯懦的本質。
　　秩序之神以神祇身份終結神，而下方的這些沈睡的秩序信徒，則在神教體系下以信徒身份，要向神的信仰格局發動最為猛烈的沖擊。
　　卡倫覺得，這應該就是自己每次“贊美秩序”時所感受到的不壹樣的感覺，拿已經隕落的深淵之神來類比，那就是秩序信徒們雖然腳踩深淵，可目光，壹直盯著真正的天堂。
　　第二個軍陣也已經布置完畢，接下來在布置的，是第三個。
　　這是壹支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組建起來的強大軍團，制約它的，不是戰力，而是時間。
　　幾十座從上個紀元起就傳承下來且不斷添造維護的傳送門，也開始了預熱準備。
　　等到確切的作戰命令下達時，沈睡者軍團就將被復蘇，他們沒有時間寒暄與敘舊，他們會立刻穿戴好裝備拿起武器看清楚己方陣營的指揮官，然後迅速成建制通過傳送門抵達他們所需要出現的戰場，以最快的速度將面前的敵人絞碎。
　　因為他們期盼著，只要自己足夠珍惜時間，說不定就能在有限的短暫蘇醒光景裏，可以有機會步入第二座戰場供自己盡可能地發揮余熱。
　　締造出這樣的教會以及這樣的教義，無疑是極其艱難的，好在，卡倫並不是開創者，同時，這也是他心甘情願地去做壹個繼承者的原因。
　　卡倫的目光掃向達安等人，開口道：“諸位團長，回到自己崗位去吧，壹切，都按照作戰方案嚴格執行。”
　　達安後退半步，他身邊的所有團長們也都壹樣，很嚴肅認真地向卡倫行禮：
　　“謹遵法旨。”
　　等團長們離開後，小康娜好奇地問道：“唔，那我們什麽時候走啊？”
　　站在龍頭上的卡倫回答道：“我們暫時走不了了，得繼續留在這裏。”
　　正式的蘇醒還沒開啟，卡倫擔心自己離開後，先前的躁動會再次出現，他得留在這裏繼續壓制。
　　他心裏也不得不慶幸，還好外面有克雷德這個正牌大祭祀還有布達拉斯、阿爾弗雷德他們以及壹套健全的體系班子可以正常運轉。
　　要是自己真早早接了大祭祀的位置，想要再出來做這些具體行動，就不那麽方便了，可偏偏在這裏自己的作用又無人可以替代。
　　小康娜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哎呀，可是，我的作業沒帶來唉。”
　　她的書包是壹件神器，容積大到可以把象群輕易地收進去。
　　卡倫看出了她的心思，沒點破，說道；
　　“那就不要做了。”
　　“那怎麽行，學習多快樂，學習多重要……”
　　“我派人回家去給妳取過來？”
　　“額……”
　　“算了，戰爭期間，就不這麽費戰爭資源了。”
　　“喵喵汪！”
　　……
　　“怎麽，卡倫不回來了？”
　　辦公神殿內，克雷德問阿爾弗雷德。
　　“是的，代理大祭祀說第1騎士團需要人看守，怕出亂子。”
　　“啊，這樣也好，他盯著那裏我也能放心壹些。”
　　克雷德壹邊說著壹邊撫摸著自己的脖頸位置，那裏有壹道血印傷口，是他的第三道凝聚精神印記的法旨在第1騎士團被撕毀時所造成的反噬。
　　這時，布達拉斯走了進來。
　　克雷德裝作放松身體，在布達拉斯走近自己後，站了起來，輕輕扭動著腰。
　　“大祭祀，各大騎士團已經遵從法旨做好了戰爭準備，第1騎士團的初步工作也已就緒，戰爭院建議，可提前發動清剿戰爭，爭取打出壹個時間差。”
　　“我沒有意見，執行吧。對了，聯盟那邊的事怎麽樣？”
　　“我方所要求的資源供給已經就位，我覺得暫時不用擔心它們了，因為它們早已開始進行大規模的吞並戰爭。”
　　“它們，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以前，因為秩序神教的存在以及正統神教之間的互相提防與牽制，這才讓那些大中小教會獲得了發展和生存權，可壹旦最頂尖的正統教會們達成真正的統壹共識，那絕對是下面教會的噩夢時代降臨。
　　以往像帕米雷思教那種靠著空間器具鍛造技術，弱小的教會也能過得滋潤的日子，本就是不正常的，也不可能持續長久的，時間到了後，它們也就該回到本應屬於自己的合理位置上去。
　　布達拉斯：“這樣也好，我們原本設想的最好局面就是，它們不要反對我們，現在它們不僅不反對，還為我們提供了戰爭資源，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克雷德：“是的，沒錯。不過，提前發動清剿戰爭，還得通知壹下神殿，那些隱匿神和壹些特殊角落，還得由神殿去負責監控，我擔心……”
　　布達拉斯：“請您放心，我們的神殿雖然和其它教會的神殿壹樣，會短視且愚蠢，但至少，他們還是願意做事也知道做事的。”
　　克雷德壹時語塞，他這個正牌大祭祀都不敢以這種口吻來直言不諱地評價神殿，可自己手下的這位頭兒指派給自己的神秘秘書，卻說得很是輕松。
　　“吩咐下去，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在這裏坐鎮，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對我說。”
　　“是，大祭祀。”
　　布達拉斯走出辦公神殿時，恰好看見弗登從臺階上往上走。
　　二人互相點頭示意，可卻在身形交錯時，弗登停了下來。
　　布達拉斯為表示禮貌，也停下身形。
　　弗登看向布達拉斯，微笑道：“現在時局有些復雜，也很艱難。”
　　布達拉斯回應道：“您說得沒錯，執鞭人。”
　　“所以，眼下的局面不由讓我想起壹千多年前，光明還存在的時候，在光明真正消亡前誰能想到它會消亡？
　　因此，我愈加佩服歷史上的那位布達拉斯大祭祀，他是真的厲害啊，最近我時常把他的傳記和他寫過的文章拿出來反復閱讀，希望能從中汲取力量與自信。”
　　“歷史本就是底蘊的壹部分，也是自信與力量的源泉之壹。”
　　“對，我贊同。”
　　“我還有事，執鞭人。”
　　“妳去忙吧。”
　　布達拉斯走下臺階，弗登則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位神秘的空降秘書，已經存在很久很久了啊。
　　所以說……
　　弗登搖了搖頭，心道：算了，所以說個屁。
　　走入辦公神殿，看著坐在克雷德前面的阿爾弗雷德，弗登不由眼角抽了抽。
　　再看克雷德壹臉微笑地站起身，心情不錯的樣子。
　　弗登心裏倒是壹陣好笑，好在自己這位老夥計早就看開了也放下了，要不然面對這種被完全“架空”的局面，得有多煎熬啊。
　　“我來看看我們的大祭祀，呵呵，累不累？”
　　“不累，挺輕松。”克雷德，“手下人有點太能幹了。”
　　弗登：廢話，妳知道先前出門幫妳幹活的人極有可能是歷史上的那位麽？
　　“光明神教即將宣布建立，原本這件事是由卡倫負責的，但卡倫現在抽不開身，我會代替卡倫去壹趟，出席活動。”
　　秩序的執鞭人，去參加光明開幕式，放在幾年前，這簡直難以想象。
　　“嗯，妳去吧，如果教內有什麽非議和壓力，我幫妳擔著，就說，妳是尊奉我的法旨去的。”
　　“沒這個必要，妳太小瞧我了，我才不在意這些。好了，我來就是和妳親自說壹聲，我馬上就動身走了。”
　　“我送送妳。”
　　“妳坐著吧。”
　　弗登轉身向外走去，阿爾弗雷德站起身代表克雷德去送執鞭人。
　　二人走出辦公神殿，弗登坐進自己的馬車裏，阿爾弗雷德站在馬車外恭送。
　　車門關閉前，弗登忽然開口說道：“我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以前還指望著卡倫能接替我的位置，現在卡倫上去了，這位置反而沒合適的人可以接了，還得我繼續硬挺著。”
　　阿爾弗雷德：“執鞭人，犧牲在秩序崗位上，主會看見的。”
　　這算是神官之間很尋常的交流用語，就像是維恩人聊天時總離不開天氣與大醬的話題。
　　弗登：“哈哈，妳說，到時候主看見了，會對我說些什麽呢？”
　　“主會說……起來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