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秩序之神的啟示（3）

　　“好像，也沒有多久。”
　　“沒有多久？
　　對於別人來說，確實並不算多久，但對於妳，卡倫·茵默萊斯來說，這個時間已經很久了，久到幾乎是壹種犯罪！
　　妳現在是神仆，妳還記得妳第壹次從神仆到神啟時用了多久時間麽？
　　我沒記錯的話，妳是在來到維恩，住進艾倫莊園後才完成的凈化成為神仆，然後，在離開莊園前，妳已經完成了神啟。
　　而妳現在，卻卡在神仆境界這麽久了。”
　　“現在和過去，是不壹樣的。”
　　“是不壹樣的，妳從汙染地洞裏出來時，整個人變得十分幹凈，也失去了所有力量。
　　在艾倫莊園裏完成了新壹輪的凈化成為了神仆，那個場面我見證的，的確很艱難，但僅僅是成為神仆的妳，就已經擁有了不遜於進入地洞前顛峰時期自己的力量。
　　所以，這也從另壹個側面說明，妳卡在現在這個境界的時間，不是從妳成為神仆時開始算，而是從妳進入地洞前開始算……
　　甚至，按照單純境界概念往前推算的話，從妳剛來到艾倫莊園成為神仆時開始算。
　　哇，妳看，妳已經卡在神仆境界這麽久了，唉，這個天賦，也太平庸了。”
　　“妳這是壹條什麽莫名其妙的邏輯。”
　　“莫名其妙？或許吧，但妳應該知道，在神仆進階到神啟前，人會容易恍惚，多夢以及聽到如同幻聽壹般的囈語等等。”
　　“會麽？”
　　“妳不知道？”
　　“不知道。”
　　“好吧，應該是妳上次進階太快了，所以沒感覺。”
　　“但妳怎麽能這麽篤定？”
　　“這些日子，妳精神比以前憔悴了，睡眠也不好。”
　　“行軍聲音吵，而且要面臨壹場大戰，睡眠不好不是很正常麽？”
　　“我相信我的眼睛。”
　　“那我該不該說，我相信自己對自己的直覺？”
　　“妳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麽，在我提出這個看法之前。”
　　“最近確實沒有思考過。”
　　“這就對了，因為有拉斯瑪對妳的‘鞭策’，所以妳在經歷新壹次的凈化為神仆後，潛意識認為這很難，因此妳的重心近期壹直放在職位和權力這方面，相較而言，妳覺得在這方面可以取得更有效的進展，而且它確實壹直在對妳的付出和耕耘不斷給予著回報。
　　可是，在個人實力境界上，妳成為神仆後只是找回了過去就擁有的巔峰實力，妳並不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熟悉理解和掌握。
　　也就是在再次成為神仆時，妳就處於這個境界的巔峰，在向神啟發起沖擊了。”
　　“雖然我還是無法完全同意妳的觀點，但妳說的這些話，確實挺好聽的，借妳吉言，如果我最近真能進階為神啟，那麽我進階後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找妳切磋壹下。”
　　“我早就猜到了，等仗打完了，我會離開，等到我可以再壓過妳時，再回來。”
　　“怎麽像是個鬧脾氣的孩子壹樣，動不動就喜歡玩離家出走的遊戲。”
　　“啊哈，妳現在是越來越過分了啊，逼著我跑遠是麽？”
　　“如果壹切順利的話，戰後我就會在秩序之鞭裏進壹步上位，妳到底要跑多遠，才能脫離秩序之鞭的眼睛？”
　　“過分了，過分了啊。”
　　“再說了，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呢。”
　　“呵呵。”
　　卡倫嘆了口氣，說道：“達利溫羅那家夥，是不是找妳剃頭去了？”
　　“和他沒什麽關系。”
　　“尼奧，我明白妳的想法，但妳應該學會接受，如果妳戰後有什麽想法，需要外力幫助實施，我會對妳提供力所能及的壹切幫助。”
　　“呵，不用。”
　　“不用不好意思，妳看，我請妳過來幫我指揮打仗，就沒有不好意思，當初被妳拉入妳的小隊，接受妳的照顧時，我也沒有不好意思。”
　　“對妳來說是正常，對我來說，則不是。”尼奧伸手拍了拍卡倫的肩膀，很嚴肅地說道，“父親對兒子的愛，總是無私的，但父親的尊嚴，不允許他接受來自兒子的施舍，除非，他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卡倫聽了這話，沈默了壹會兒，開口道：
　　“畜生。”
　　“哈哈哈哈哈！”尼奧笑了好壹會兒才停下來，“不過，我倒是很期待，妳第二次神啟時，聽到的神的話語，是什麽；對了，妳第壹次神啟時，聽到的話語是什麽來著？”
　　卡倫回答道：“秩序，是我擬定，而妳必須遵守的。”
　　“神啟，可以直觀表現壹個神官的潛力，有時候我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麽在得到這句神啟後，妳還要去質疑它。”
　　“可能是，那時候還年輕吧。”
　　“妳這敷衍得有些過於明顯了，妳現在依舊很年輕。好了，抓緊時間把妳的問題先壓下去吧，明天，可是重頭戲。”
　　尼奧說完這句話後，轉身離開了。
　　卡倫走回自己的軍帳，在床邊坐下。
　　“還需要冰塊麽？”小康娜問道。
　　“不，不需要了。”
　　“好的。”小康娜繼續埋頭做題。
　　卡倫坐了壹會兒後，靠在枕頭上，閉上了眼。
　　囈語……呢喃……幻聽……
　　尼奧說的那些話，在卡倫腦海中回響。
　　如果自己能進階成為神啟，那麽自己的個人實力，將有壹個極為誇張的提升，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人都是不知足的，權力和實力，如果可以的話，他都想要，這些，都是在不久後拿來應對拉斯瑪的資本，也是自己以後在秩序神教，在教會圈，立身的根本。
　　如果自己可以擁有爺爺那樣的實力，再擁有在秩序神教內部崇高的地位，那麽……
　　卡倫睜開眼，再次坐起身，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
　　自己這是怎麽了，被尼奧的幾句話就帶歪了，明天就要打仗了，這場仗決定了普洱他們的安危，可自己現在卻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卡倫伸手，將放在床側的《秩序條例》拿起來，墊在了枕頭上，他現在需要冷靜。
　　身子後靠，卡倫再次躺了下去，後腦勺處傳來了書皮的硬度與涼意，給予了他極大的安全感，熱躁的情緒很快消減了下去。
　　但當卡倫閉上眼時，他忽然感知到了壹股極為強烈的失重感，像是自己身下躺著的不是床，而是直接躺入了壹座深淵。
　　失重感開始極速加劇，卡倫感覺自己的雙手和雙腳已經向上伸展，耳畔邊，傳來壹道道聲音，很遠，非常遙遠，似乎隔著無數層隔膜，但忽然間的集體傳入，依舊讓卡倫的意識產生了極為強烈的震蕩。
　　那種渺小、絕望、仿徨的濃郁感覺，再壹次出現，似乎要將自己完全掩埋。
　　卡倫開始掙紮，他咬著牙，盡可能地讓自己重新坐起來，去恢復對自己意識感知的掌控。
　　這時，壹聲怒吼自卡倫身下傳出，確切的說，是從自己心底傳出。
　　壹座巨大的秩序雕塑開始快速升騰。
　　換做以往，卡倫會認為這是餓癮再壹次的造反，企圖吞噬自己從而完成取代；
　　可這壹次，餓癮的出現卻幫卡倫壹下子減輕了壓力，那種失重感忽然間降低了很多倍。
　　卡倫順勢雙手奮力向上壹拽……
　　……
　　“咦？”
　　做作業的小康娜感知到了身後床上的異常，她放下筆，起身走了過來，看見躺在床上的卡倫眉頭緊鎖，表情痛苦，喉嚨裏不斷傳出壹種壓抑的怒吼。
　　小康娜微微側過頭，她不知道卡倫是怎麽壹回事，但她很清楚，雖然自己學了歷史、律法、陣法等等，但還沒來得及學習醫術，所以，她打算去喊人。
　　但她剛轉身，卡倫猛地睜開眼，雙手向上漫無目的地抓去。
　　小康娜擡起手臂，讓卡倫抓住。
　　卡倫抓得很用力，也順勢借著手臂坐起了身。
　　如果是普通女孩，早就疼得哇哇大哭，或者被卡倫直接拽倒，但小康娜本體畢竟是壹條骨龍，她不僅本人站在那裏幾乎紋絲不動，手臂也沒什麽搖擺。
　　“噗……”
　　坐起來的卡倫張開嘴，吐出壹大灘的鮮血，緊接著，自眼睛、鼻子、耳朵裏，也都有鮮血溢出。
　　小康娜關切地問道：
　　“卡倫，妳是要死了麽？”
　　卡倫大口喘息著，沒有回答小康娜的問題。
　　他現在腦海裏的第壹個念頭是：自己莫不是被尼奧那家夥的烏鴉嘴給咒了？
　　隨即，卡倫發出壹陣咳嗽，屏棄了這些可笑的念頭。
　　“我去通知軍醫。”
　　“不，不要去，康娜，我沒事了。”
　　大戰在即，卡倫不可能讓自己身體出現問題的消息傳出去。
　　“妳的身體這麽小，卻流出了這麽多血。”
　　“我沒事了，這裏，辛苦妳幫忙清理壹下，可以麽？”
　　“好的。”小康娜點頭，端來毛巾和臉盆，開始擦拭這裏的血漬，“妳是做噩夢了麽？”
　　“可能和妳腿抽筋壹樣吧。”
　　“啊，妳也要繼續長身體？”
　　“呵呵，算是吧，小康娜，我再睡壹會兒，妳今天就不要寫作業了。”
　　“可是，普洱姐姐要檢查的。”
　　“我幫妳請假。”
　　“好的。”小康娜很高興，收拾好後，她去軍帳內部小盥洗室裏，將水倒入，然後脫了衣服坐進去洗澡，洗完澡後，她單手舉起浴桶，將洗澡水倒出。
　　像是給腳下的金甲龍龜沖壹下龜殼。
　　金甲龍龜發出了壹聲低鳴，像是在卑微討好地回應小康娜的這壹舉動。
　　回到軍帳裏後，小康娜走到床邊，卡倫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沒睡著，她默默地躺到了床尾，閉上眼。
　　軍帳內，只剩下兩個人均勻的呼吸聲。
　　清晨時，小康娜忽然睜開眼，從床上跳起，右腿繃直，對著地面不停地跺腳。
　　金甲龍龜發出了壹聲哀鳴，還好，小康娜的腿部抽筋結束了，要是繼續跺下去，很可能會給這頭金甲龍龜造成內傷。
　　卡倫也醒了過來，噩夢之後的入睡倒是很平靜。
　　“又抽筋了？”
　　小康娜點了點頭：“在長大嘞。”
　　“等這壹仗打完，後勤跟上來，妳就不會再抽筋了。”
　　因為即刻開拔的緣故，小康娜的改良版藥丸還沒續上。
　　卡倫洗漱後走出軍帳，沙漠清晨的涼意還沒退去，但伴隨著太陽升起的炎熱已經在蓄力。
　　“嗚嗚嗚……”
　　按照計劃中的號角聲已經響起，行軍速度在此時進壹步加快，這是最後的壹段沖刺，必須要在特定的時間段及時抵達戰場位置。
　　忽然間，卡倫發現號角聲似乎吹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他猶豫了壹下，開始伸手遮住自己的耳朵，發現號角聲並未發生變化。
　　這意味著軍團裏的號角聲早已結束，還在持續的，是自己的幻聽。
　　該死！
　　前面的金甲龍龜背上，早晨起來的尼奧正蹲在帳篷外面壹邊洗漱壹邊朝這裏看來，還舉起了牙刷，對卡倫打起了招呼。
　　卡倫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等走進帳篷後，耳朵裏的號角聲才停歇下來。
　　壞消息是：如果這個狀態繼續嚴重下去，那麽自己很可能會在觀察戰場時，無法分辨出哪些是真實在發生的哪些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這會嚴重影響自己的戰鬥指揮。
　　好消息是，他似乎真的開始進入要接收“神啟”的鋪墊了，以及，自己可以只當壹個吉祥物，不用指揮。
　　這還好昨晚的當事人是尼奧，換做其他人，說不得還得懷疑對方是故意給自己下了詛咒，目的是要謀求軍隊指揮權。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穆裏站在軍帳外問道：“軍團長，現在是否召開軍官級戰前會議。”
　　卡倫點了點頭，說道：“召開吧。”
　　穆裏：“謹遵神旨。”
　　卡倫擡起眼皮，看了看身邊的小康娜，見小康娜沒有絲毫異常反應，他問道：
　　“剛剛我說了‘召開吧’之後，穆裏回應我的是什麽？”
　　小康娜回答道：“‘是，軍團長’啊，怎麽了？”
　　“沒，沒什麽。”
　　“唔，妳還沒好麽？”
　　小康娜走到卡倫面前，擡著頭，關註著卡倫的面色：
　　“妳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了麽，卡倫？”
　　“沒事，妳不用擔心。”
　　“真的麽，秩序？”
　　“嗯？嗯，沒事。”
　　卡倫走出了軍帳，故意裝作放松的姿態，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後腦。
　　斜對面的金甲龍龜身上是指揮室，已經有不少軍官到達了。
　　這個會議不能耽擱太長時間，因為大家現在都很緊張忙碌，軍團長要快速重申任務分配以及註意點，為接下來隨時可能發生的遭遇戰打上最後壹劑預防針。
　　但卡倫還是掏出了雷霆神教的香煙，點了壹根，用力地吸了壹口，以往經驗，自己靈魂的問題，可以靠它來暫時緩解。
　　這次，卡倫吸得很急，而且沒浪費，抽完了，丟下煙頭時，心裏祈禱著希望能有效果，至少讓自己撐過這場戰事。
　　等這場仗打完了，哪怕讓自己在床上躺壹個星期都沒問題。
　　“千魅。”
　　“謹遵神旨。”
　　卡倫：“……”
　　黑色的翅膀出現，卡倫飛起，來到了指揮室前面。
　　當卡倫走進指揮室時，裏面早就等候著的壹眾軍官按照往日流程，集體向卡倫行禮，但落在卡倫的耳朵裏的，則是山呼海嘯壹般的：
　　“神！”
　　“神！”
　　“神！”
　　卡倫壹邊裝作壹切正常地點頭回應壹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現在，即使是知道自己信仰的是秩序，即使是知道自己擁有餓癮……
　　卡倫也依舊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種精神上的妄想癥。
　　這家夥瘋了，他居然壹直認為自己是秩序之神，聽到別人對自己說的任何話，都是對神的禱告。
　　見卡倫沒說話的意思，穆裏就按照往常慣例，開始主持這場會議。
　　期間，尼奧幾次特意扭頭看向卡倫，似乎察覺到了卡倫的不對勁，只不過，他還沒意識到是自己的嘴開了光明的緣故。
　　在卡倫的耳朵裏，壹開始聽的是穆裏布置面對大地神教和生命神教聯軍的註意事項，然後……
　　穆裏：“大地神教和生命神教的戰爭習慣我想大家已經不再陌生，我最後再提醒諸位幾點：
　　生命之樹擁有極為強大的生命再生能力，那些神軀遭受破壞的神祇在回到後方，能得到及時的修復，從而繼續投入戰場；也因此，這壹戰的關鍵就是在主要戰場的外圍，我們需要尋找到生命之神所在的位置，及時將其清理，就算沒辦法將他殺死，也需要將他驅逐出戰場範圍……”
　　卡倫：“……”
　　忽然間，這場戰前軍事會議，因為自己的幻聽，壹下子變得高端了無數倍。
　　會議結束，穆裏看向卡倫，各級軍官們也看向卡倫，卡倫對他們點了點頭，揮手道：
　　“都去準備吧。”
　　眾人紛紛退出指揮軍帳，只有尼奧還留在這兒。
　　尼奧走到卡倫下方，關心地問道：
　　“秩序，這壹戰的關鍵，就看妳的了。”
　　卡倫指著自己的耳朵對尼奧說道：“我現在出現幻聽了，開戰後，妳全權負責指揮。”
　　尼奧聞言，露出了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笑著說道：
　　“我相信妳可以辦到，秩序，這壹仗，就是我們反擊的序幕，腐朽的永恒，終將被我們剔除。”
　　卡倫：“我現在聽的東西很混亂，妳少說壹點話，可以寫字或者打手勢。”
　　尼奧：“我會註意的，那幾個刺客神祇就算能滲透進來，也不可能威脅到我，妳忘了麽，只要是光明所籠罩的地方，他們就無法藏匿。另外，妳說錯了，妳說我們的陣營無法承受失去我的代價，其實，我們不願意失去任何戰友……”
　　雖然知道尼奧現在說的不是這個，但自己告訴了他不要說話了他還在不停動嘴，卡倫還是忍不住對尼奧翻了個白眼，說道：
　　“妳這個弱智。”
　　尼奧楞了壹下，似乎沒料到卡倫會忽然罵自己，他也終於意識到卡倫現在問題的嚴重性，當即更為關切地詢問道：
　　“妳也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