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欠他的壹場葬禮

　　卡倫對車壹直沒有什麽特殊喜好，壹輛二手朋斯開到現在也沒想著換，畢竟開出了感情；
　　但貴賓車壹上手，真有壹種回不去的感覺，這種體驗，如同巧克力壹般絲滑。
　　果然，貴的東西唯壹的缺點就只是貴而已。
　　車停在了喪儀社門口，卡倫下了車，阿爾弗雷德主動走了過來。
　　“少爺，維克那邊已經安頓好了。”
　　“嗯，對了，妳晚餐後帶著穆裏去壹趟本大區秩序之鞭總部大樓，到二樓紀律檢查委員辦公室找尼奧，尼奧接下來要調查維科萊的事，需要妳和穆裏的協助。”
　　“我明白了，少爺，是把尼奧的車壹起開回去麽？”
　　“這不用了，我明天打算開著它去艾倫莊園。”
　　“好的，少爺，畢竟我們開貴賓車去進行調查，也實在是太張揚和明顯了。”
　　“呵呵，好了，我去洗個澡，打算好好休息壹下。”
　　“好的，少爺。”
　　卡倫回到自己的主臥，普洱坐在墊子上，希莉正蹲在那裏給剛剛洗過澡的普洱擦身子。
　　聽到開門聲，希莉轉過頭，很是高興地喊道：“少爺，您回來啦。”
　　“哦，愚蠢的大屁股，妳這個時候說話時不應該轉過身，妳的少爺最近身體素質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我相信他更願意看妳蹲著的背面喵。”
　　“我明天回莊園，妳壹起回去不？”
　　卡倫壹邊說著壹邊走過她們身邊，順手對著普洱腦袋敲了壹下，普洱很不滿地抱著自己的頭：
　　“呵，肯定明天就要回莊園了，妳忍不住了是吧喵！”
　　“我去洗個澡。”
　　“記得用冷水喵！”
　　卡倫停下腳步，看著普洱，問道：“壹回到家，怎麽就覺得妳發情了？”
　　“呵呵。”普洱側過頭看著卡倫，“信不信我跟著妳回莊園後就壹直粘在尤妮絲身邊？不，我要偷偷地用爪子把那些放在抽屜裏的絲襪全部抓破，讓妳沒得撕！”
　　“我原本打算今晚就做酸菜魚的，希莉，家裏有魚麽？”
　　“有的少爺，我下午剛去市場買回來的。”
　　卡倫再將目光落在普洱身上。
　　普洱馬上道：“哦，天吶，誰能忍心去破壞許久不見的小情侶獨處的機會呢，這真是壹件極為殘忍且不道德的事！”
　　卡倫走進盥洗室，洗了壹個澡出來後去廚房做了頓簡單的晚餐，主菜就是酸菜魚，給普洱單獨弄出壹份後，卡倫就著這剩下的配了壹碗米飯吃了，然後走進自己的書房。
　　在書桌後坐下，卡倫發了壹會兒呆，然後撥通了電話，層層轉接之後，等待了挺長壹段時間，終於，電話那頭傳來了自己堂妹米娜的聲音：
　　“您好，這裏是茵默萊斯喪儀社。”
　　“米娜，是我。”
　　電話那裏先是壹段時間的沈默，然後驚喜地喊道：“卡倫哥哥！”
　　卡倫很少給家裏打電話，哪怕有來自於拉斯瑪的遮蔽承諾，但卡倫還是不願意太冒險，至少，不能太“猖狂”。
　　“卡倫哥哥，妳在維恩過得還好麽？”
　　“我過得很好，妳呢？”
　　“我也很好，爸爸媽媽很好，姑媽很好，弟弟妹妹很好，家裏生意也很好；哦，對了，上次媽媽說哥哥妳把房貸結清了，哥哥妳那裏……”
　　“我沒事，妳的尤妮絲老師家裏很有錢。”
　　錢的事情，卡倫不願意解釋太多，反正有壹個合格的擋箭牌。
　　“啊，好的，我知道了，爸爸回來了，爸爸，接電話，卡倫哥哥的電話。”
　　急促的皮鞋聲傳來，很快，電話那端傳來了梅森叔叔的聲音：
　　“好啊，我們家在外漂泊的男人終於舍得給家裏來壹通電話了！”
　　梅森叔叔話語裏是帶著點怨氣的。
　　卡倫心裏有些愧疚，他原本以為自己的選擇沒錯，二世為人，總得出門真正看壹看這個世界。
　　可有些時候，人會犯壹種叫為了去做什麽而去做什麽的錯誤；
　　看過了世界後，妳想做什麽呢？
　　現在想想，如果留在明克街，自己每天和叔叔等著生意上門，壹起布置哀悼會場，和家裏人待在壹起，這樣的生活，也很是溫馨。
　　卡倫伸手遮住自己的嘴，打了個呵欠，也算是嘆了口氣。
　　電話那頭，梅森叔叔似乎聽到了氣息聲，馬上語氣放軟：“卡倫，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在外面過得不舒服，就馬上回來，這個家，永遠都有屬於妳的壹份。”
　　“叔叔，我在維恩過得很好，妳們不用擔心，只不過因為壹些特殊原因，我不能經常和妳們聯系，我向妳們道歉。”
　　“沒事沒事，我知道妳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在外面妳自己拿主意就好。”
　　“叔叔，爺爺現在怎麽樣了？”
　　“還昏迷著，醫生說大概是醒不來了，那個詞匯叫什麽來著，哦，植物人；這陣子天氣不錯，我每天都會推著妳爺爺出門曬曬太陽。
　　其實，我也有些後悔了，如果我年輕時不總想著往外跑，想要去闖蕩……要是能壹直留在父親身邊多陪陪他的話，那該多好。
　　尤其是妳父母過世後，父親壹個人肯定過得很孤單。”
　　“您不是回來了麽，叔叔。”
　　“不壹樣的，我是輸光了所有灰溜溜跑回來的，妳姑媽是離婚回來的，唉。
　　即使是我回來後，也基本沒有和父親散過步聊過天，現在有時間了，懂得去做了，父親卻壹直閉著眼，無法再回應我了。”
　　“叔叔，爺爺不會怪妳的，爺爺壹直支持他的孩子們去選擇自己的人生，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爺爺其實都能看開，因為經歷和體驗，本就是生命的壹部分。”
　　自己的二兒子炒股輸光了家當，自己的小女兒離婚帶著外孫女回了家；說實話，這對爺爺來說……根本就不算事。
　　“好了，妳叔叔我還不用妳來安慰，妳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麽？”
　　“妳也是，叔叔。”
　　瑪麗嬸嬸和溫妮姑媽不在家，卡倫和梅森叔叔又聊了壹會兒後就掛斷了電話。
　　“家裏還好麽？”已經擦幹毛發的普洱走進了書房問道。
　　“家裏都很好，梅森叔叔這些天都會推著爺爺去外面曬太陽散步和說話，他說他有些後悔以前沒這麽做。”
　　“呵呵。”普洱直接笑出了聲，“梅森這是玩什麽自我煽情和感動呢，說得像是狄斯沒昏睡前他敢和他爸壹起去散步聊天壹樣，哪次不是見到狄斯就跟老鼠看見貓壹樣怕得要死。
　　瑪麗和溫妮也是，哪怕生活在壹起這麽多年，但每次見到狄斯都會打哆嗦。”
　　“好像確實是這樣。”卡倫面露苦笑，“妳這真的是把我剛剛醞釀出來的悲傷氛圍給沖沒了。”
　　“那是因為妳們還年輕呀。”普洱跳上了書桌，“因為我活得久，所以經歷過我長輩的死亡，也經歷過我晚輩的死亡。”
　　“好吧。”卡倫伸手摸了摸普洱的腦袋。
　　“新的沐浴水，艾斯麗的母親給我配的，味道好聞麽？”
　　“好聞。”
　　“妳早點休息吧，看妳感覺累了。”
　　“嗯，是需要壹覺來調整壹下狀態，也要調壹下時差。”
　　壹覺醒來是早上八點，這壹覺睡得很飽滿，沖了個澡洗漱後出來，卡倫來到廚房，希莉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壹碗面。
　　吃完面後，卡倫打算出發去艾倫莊園，不過在院子裏沒有看見普洱和凱文的身影。
　　“少爺，普洱小姐早上就出去了。”
　　“出去了，和誰？”
　　“和壹個沒見過的先生，叫維克；普洱小姐讓我轉告您，它就不跟您壹起回去了，它要去壹個叫點券商店的地方。”
　　和維克壹起去了點券商店？
　　這是逮住新人冤大頭薅羊毛去了？
　　“希莉，我要出壹趟門，今晚不回來了。”
　　“好的，少爺，您路上小心。”
　　這時，書房裏的電話響了，阿爾弗雷德不在家，猶豫了壹下，卡倫還是先回書房接了電話，話筒那頭傳來了尼奧的聲音。
　　“卡倫在家麽？”
　　“是我，主任。”
　　“謝天謝地，妳還沒去見妳的未婚妻。”
　　卡倫嘆了口氣，道：“我已經有些後悔接這個電話了。”
　　“哈哈，沒辦法，工作要緊，當女人問妳工作重要還是她重要時，其實答案永遠唯壹，那就是工作。”
　　卡倫很想反駁壹下尼奧，可還是放棄了，因為尼奧只是為打擾了自己“探親”行程開個玩笑，自己反駁回去就傷感情了。
　　畢竟，尼奧的愛人，是因為他的認真工作而失去的。
　　話筒那頭的尼奧也沈默了壹下。
　　生命中，有些傷痕，其實壹直都沒愈合，然後在生活中總會壹不留神，就觸碰到了它。
　　“主任，妳們現在在總部大樓麽？”
　　“不，我們現在在金桔大道旁的壹座電話亭裏，我覺得折烏鴉找妳有點慢，就想著嘗試直接給妳喪儀社打壹個電話。”
　　“那裏很偏了……”
　　“是的，屬於郊區了，我們在這裏發現了壹座電影院，呵呵，裏面有些有意思的東西，我只能說，那個維科萊，他家玩得可真大。”
　　“妳們已經調查出結果了？這麽快？”
　　昨天下午自己才告訴尼奧調查目標，他今天早上就查出東西來了？
　　而且，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否則尼奧不會在這個時候通知自己。
　　“妳的那個男仆，哦，阿爾弗雷德，我讓他先去跟蹤壹下維科萊，結果他淩晨就跟著他來到了那座電影院，事情就這麽簡單，因為維科萊根本就沒做什麽遮掩，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來跟蹤他。”
　　“那家電影院，有什麽問題麽？”
　　“電影院只是幌子，它的真實作用是壹個獻祭轉移場所，妳可以去那裏‘賣’出妳的靈性力量和靈魂力量，然後他們會給予妳點券報酬；當然，妳也可以去那裏進行購買，如果妳需要的話。
　　有點像是現實社會中的獻血，哦不，是賣血。”
　　“主任，妳怎麽會這麽熟悉這種地方？”
　　“哦，人嘛，有時候難免手頭會有些緊，妳懂的。”
　　“呵呵。”卡倫有些無奈，“維科萊去那裏，應該是進行采購的？”
　　他不可能去“賣血”的，畢竟那頓家在約克城大區主教圈裏雖然名聲不好，但家族底子還是很厚實的。
　　“我現在懷疑，這家場子不是簡單的黑市形式的‘賣血廠’，它會有更深化的服務。”
　　“深化服務？”
　　“是的，沒錯。靈性力量還好，透支了還能休養回來，只要沒抽取得太離譜，對身體傷害也不算大，但靈魂力量就有點出賣壽命的意思了，正常神官根本就獲得不到補充靈魂力量的方法和機會。
　　這種生意，單純靠自願的模式來運行，盤子就會比較小，所以……想要深化的方式，那就是圈養神官。
　　妳想想，維科萊本身就是裁決官，家族又有勢力，妳喪儀社裏不是還有倆神仆跑腿看家麽，他身邊怎麽可能沒有使喚的人。
　　如果是純粹的購買，叫人去買回來就好了，靈性力量和靈魂力量都能封存在特殊材質的瓶子裏或者空殼靈石裏。
　　可他卻親自去了，我覺得這裏面問題就有點大了，有點像是高級會員顧客所訂的珍惜海鮮到了，自己親自去店裏嘗吃。
　　對了，妳和他接觸過的，妳覺得他身上的靈性力量波動有沒有什麽異常？”
　　“妳是懷疑他的境界和實力是靠這種方式灌上去的？”
　　“要麽就是他身體或者靈魂受過什麽傷，導致提前步入衰敗，要麽他本身就天賦很差，靠這種方式強行撐上去的，他本身就是文職轉的裁決官，實力要求上不高，可如果連這個不高的要求都無法滿足還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吸取和灌輸的話，那他的問題就很大了。”
　　“我和他見面接觸時，當時我境界有點低，而且當時也沒有動手，所以我不清楚。”
　　“好吧，那就兩邊壹起進行，調查電影院的同時，我們再安排壹個人對維科萊進行壹場試探性的刺殺，目的不是為了殺了他，而是獲得他真實實力狀況，有些人是有境界，但不會打架，但那是另壹種樣子，先試試看吧，讓……穆裏妳去吧。哦，不行，妳出手太重，而且妳的家族戰鬥方式太明顯了。
　　對了，卡倫，讓那個費爾舍女孩去吧，她比較擅長這個，而且稍微偽裝壹下根本就看不出她的身份。”
　　“好的，我把她喊過來由妳來安排。”
　　“讓妳的男仆安排，雖然才共事了壹個晚上，但我已經有種想把梵妮開除了聘用妳男仆來當我秘書的沖動了。”
　　“他自己願意就好。”
　　“呵呵，妳就真不怕我挖妳墻角。”
　　“妳挖吧。”
　　“那就先這樣了，我們現在具體的位置是金桔大道旁的壹座酒店，酒店名叫什麽來著？
　　好的，叫【鞭撻之愛】。
　　哦，該死，我說怎麽剛剛在房間裏時有那麽多奇怪的陳設，我還以為是妳們從家裏帶過來的刑具。”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
　　“妳來之前去壹趟勒馬爾陶藝館，要兩個臨時面具，我之前就在他那裏下單過了。”
　　“主任，您給錢了沒有？”
　　“當然沒有啊，妳幫我結壹下賬吧，妳去結還能打折。”
　　“好吧。”
　　“那妳快點過來，如果維科萊真的做了這種圈禁吸取灌輸自己的事，而我們又掌握到切實證據的話，那我敢保證，他完了；
　　因為這種行為已經屬於《秩序條例》裏明顯的邪教性質和迷失性質，這是極為嚴重的不可觸碰條文。
　　如果他榨取得比較狠，把被囚禁者直接當壹次性消耗品吸幹了的話，呵呵……那他就只剩下上秩序刑場這壹條路了。”
　　“我覺得，真相應該就是這樣。”
　　“相信我，卡倫，就算維科萊真的只是興致來了，淩晨跑去那家電影院看了壹場恐怖電影喝了壹杯汽水吃了半桶爆米花，我們也能制造出他和這件事牽扯上的證據關系。”
　　“主任。”
　　“嗯？”
　　“我想要的是真相。”
　　“嗯？”
　　話筒那邊的尼奧顯然有些不理解，卡倫為什麽會忽然這麽說。
　　“在我這裏，他已經被判處死刑了，在他企圖吞沒帕瓦羅先生功勞時起。”
　　“我知道，帕瓦羅先生我也很尊重，所以我很贊同妳對他下手。”
　　“我希望的是，多壹些罪證，讓我下手時，可以更舒服壹些。”
　　“好的，我明白妳的意思，看來這次出去，妳遇到了壹些事。”
　　“嗯，麻煩妳了，主任。”
　　“別客氣，我很高興看見妳的成長，或許，妳是對的，我也應該改壹改以前的行為習慣，畢竟現在不是過去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光明偉大……呸，陽光偉大正直壹些。
　　這樣以後上頭想把我們推出去當替罪羔羊時，也能增加壹些他們操作的難度。
　　哦，對了，還有壹件很重要的事，這關系到我們辦公室的調查報告書寫，我們必須要有壹個舉報人或者線索提供者，才能展開對壹個主教孫子的調查。
　　不然上頭會覺得我們這個辦公室瘋了，剛建立恢復運行就把主教們當作調查目標，雖然……我們確實是這樣做的，但我覺得還是應該遮掩壹下，否則會很不利於我們以後的工作開展。
　　所以，妳那裏有合適的舉報人麽？”
　　“有。”
　　“誰？”
　　“帕瓦羅先生。”
　　“他死了，哦不，‘他’還沒死。”
　　“是的，‘他’還沒死，不過這次如果維科萊的那壹項罪證是真的話，作為舉報人的帕瓦羅先生，可以去死了。
　　可以制造出帕瓦羅先生被報復滅口的證據，這樣‘他’死後，還能被教會紀念哀悼壹下。”
　　話筒那邊傳來尼奧的聲音：
　　“可是，卡倫，妳剛剛還提醒我，不要去‘制造證據’。”
　　卡倫笑道：
　　“可是，帕瓦羅先生就是因揭露黑暗被滅口而死的；
　　他是我親自安葬的，墓碑上都沒刻上他本人的名字。
　　我，
　　教會，
　　欠他壹場真正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