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九章 開門

　　“撤軍，瘋了？”
　　卡倫先前面對奧古雷夫的雷霆轟擊時，都沒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後這麽發懵。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也太荒謬了。
　　自己這邊剛冒著生命危險拿到最重要的戰爭情報，回來後就不打了？
　　卡倫問道：“確定是真的法旨麽？”
　　站在達安身後的壹名神殿長老，微微挑了挑眼皮，提醒道：“卡倫部長，請註意妳的言辭。”
　　卡倫：“閉嘴，這裏沒有妳說話的資格。”
　　“妳……”
　　“馬西切恩。”
　　另壹位女性神殿長老出聲提醒自己的同伴要控制住情緒，卡倫的身份特殊，幾乎被諾頓明示為接班人，他們這次是奉諾頓的命令前來宣讀撤軍的法旨，沒必要和諾頓看重的接班人起沖突，無論他……多麽的無禮。
　　“我知道了，麗蒙艾絲。”馬西切恩點了點頭，壓制住了火氣。
　　達安指了指手中的法旨：“是真的，我已通過通訊陣法詢問過大祭祀。”
　　顯然，達安對這道命令也是無法理解。
　　作為和弗登、克雷德他們壹樣的嫡系班底成員，他也清楚自家的頭兒壹直想要的是什麽，可事到臨頭，頭兒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新增派過來的神殿長老，更像是頭兒清楚自己的抗拒，特意安排過來的監視者。
　　真的是好莫名其妙，以前打壓神殿幾乎成了某種政治正確，現在卻主動借用神殿的力量來做事。
　　卡倫說道：“團長大人，不能撤軍。”
　　達安解釋道：“撤走兩支騎士團和配屬的正規軍團，還會留下壹支騎士團在這裏。”
　　卡倫伸手指向身後，說道：“我剛剛從最深處偵查回來，那是三尊主神級的神祇，祂們很快就要脫離束縛正式回歸了，是的，祂們很虛弱，但祂們依舊無比強大，壹支騎士團，根本不可能攔得住祂們！”
　　達安舔了舔嘴唇，回答道：“身為騎士，我要遵從命令。”
　　達安向後看了看，暗示：卡倫現在去詢問大祭祀吧。
　　“我去詢問大祭祀，還請團長大人先暫緩撤離進程。”
　　馬切西恩提醒道：“這是大祭祀的法旨。”
　　“我是臨時行轅主管，我有過問的權力。”
　　達安沒直接回應，但還是對卡倫微微點頭。
　　骨龍馬上著陸，卡倫提前壹步跳下，落在通訊營營地。
　　阿爾弗雷德等人已經站在那裏等候。
　　“少爺，大祭祀突然通過神殿下達了撤軍法旨。”
　　“讓黛那幫我聯絡大祭祀。”
　　“少爺，請您等壹下，執鞭人發來密訊，希望您回來後和您先進行密談。”
　　卡倫點了點頭：“那就先聯絡執鞭人。”
　　不管怎樣，對老上司的信任度和好感度，都是更靠前的，而且在聯絡大祭祀之前，卡倫也希望從執鞭人那裏多了解壹下教廷那邊的具體狀況。
　　阿爾弗雷德馬上通知黛那：“黛那，秘密接通執鞭人。”
　　“是。”
　　穆裏和文圖拉等人，則站在營帳門口進行警戒，確保不被外部打擾。
　　至於說通訊過程的保密性，這可是秩序之鞭壹、二號人物之間的秘密通訊，要是這還能被監聽外泄，那秩序神教早就被滲透得千瘡百孔了。
　　卡倫站在陣法前，看著正在忙碌的黛那，心裏不禁有些煩躁，這就是遠離權力核心的弊端，哪怕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遠離，依舊影響極大。
　　“軍長，架構好了。”
　　“嗯。”
　　黛那主動走了出去。
　　很快，通訊陣法裏，出現了弗登的身影。
　　卡倫主動開口詢問同時也是暗示自己這邊保密性沒問題：“執鞭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卡倫，大祭祀迷失了，提拉努斯的意誌，可能已經占據了他的思維和身體，他不僅向克雷德下達了撤軍的命令，還要求暫停其他神歸來區域的工事建設準備。
　　克雷德原本想推延這道法旨，但大祭祀通過神殿，直接進行了幹預。
　　這也意味著，大祭祀現在……應該已經不信任我們了。”
　　權力的運轉，需要觸手去壹層層負責貫徹，否則就只能當壹個象征意義的吉祥物，弗登這群現居高位的嫡系以及後續招收和臣服的教內大佬，其實就是大祭祀權力施展的渠道。
　　原本，當他們不願意去執行大祭祀的意誌時，大祭祀的權力很可能都出不了教廷。
　　大祭祀可以解決這壹問題，但重塑自己的權力觸手，這需要時間，而剛剛馴服的神殿，則完美充當了銜接角色。
　　最重要的是，神殿對“諸神歸來”的態度，本就很曖昧，他們，巴不得大祭祀回心轉意，甚至，巴不得諾頓徹底變為提拉努斯。
　　反正，對神殿來說，也沒有比現在更差的境遇了，他們已經落魄到連家裏的裝修費都湊不起。
　　“大祭祀，迷失了？”
　　卡倫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壹個天大的笑話，大祭祀在他面前展現過命令自己分身自殺的畫面，他也清楚大祭祀的境遇壹直很危險，可是，卡倫其實和弗登壹樣，對大祭祀充滿著自信，認為他那樣的存在，是可以做到這壹步的。
　　沒錯，提拉努斯是很強大，也很神聖，但他是諾頓啊。
　　而且，在眼下這個關鍵局面下，自己在前線辛苦布置偵查，結果原本自己眼中最堅定的戰友……忽然背叛了？
　　“卡倫，現在情況很危急，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決定采取行動，但需要妳配合；
　　壹方面，克雷德已經親自聯絡了達安，達安和妳壹樣，也需要回教廷面見大祭祀述職，他會帶壹支騎士隊伍秘密進入丁格大區。”
　　卡倫聞言，目光壹凝：這是要打算兵變？
　　不過，仔細壹想，這確實是最穩妥的方式，因為要是有弗登他們做配合和遮掩，達安帶著壹隊騎士進入教廷，並不是什麽難事。
　　“另壹方面，我需要妳去聯系明克街，請那位和那位身邊的神祇動手，讓他們跟著妳壹起進入教廷。
　　方法不同，但目的是壹樣的，我其實更傾向於後者，妳應該明白為什麽。”
　　兵變的負面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成功率雖然高，但善後難度卻很大，壹不小心就可能造成騎士團之間的內戰。
　　後者，則相對好控制也好處理得多，爺爺將神殿毀了現在卻依舊可以和神教保持“相對和諧”，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明白。”
　　“妳能辦到麽，卡倫？”
　　卡倫的角色，在弗登他們看來，是神教和明克街的聯絡人。
　　“可以，執鞭人。”
　　“好，我等待妳的好消息。”
　　通訊結束。
　　阿爾弗雷德從旁邊走了過來，問道：“少爺，現在就聯系狄斯老爺他們麽？”
　　“不，叫黛那進來，我要和大祭祀通話。”
　　“好的，少爺。”
　　黛那被呼喊了進來，重新布置好通訊陣法。
　　這次，通訊呼叫的等待時間長了壹點，放在以往，這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事，因為凡是有渠道可以在工作上聯絡大祭祀的，都會在第壹時間得到來自大祭祀的回應。
　　終於，通訊建立，卡倫看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大祭祀，背景不再是流水環繞的茶座。
　　“大祭祀，我剛從前線偵查回來，接到了您下令撤軍的法旨。”
　　“遵照執行。”
　　“是，大祭祀。”
　　“啪！”
　　通訊結束。
　　卡倫很是意外地看著已經關閉運轉的通訊陣法，這就……結束了？
　　“少爺……”
　　“阿爾弗雷德，妳去通知壹下達安團長，就說，我遵照吩咐。”
　　“是，少爺。”
　　阿爾弗雷德離開後，卡倫從懷裏拿出金頁，在上面寫道：
　　“霍芬爺爺，向您問好。”
　　不壹會兒，金頁上出現了壹行字的回復，言簡意賅：“孫子，說事。”
　　“大祭祀疑似迷失，被提拉努斯的意識控制。”
　　這次，等待時間稍久了壹點：
　　“確定麽？狄斯說，秩序之神曾在辦公神殿見過諾頓，秩序之神表示滿意。”
　　卡倫皺了皺眉，現在，他也不太相信諾頓真的迷失了，可他只能選擇去觀察眼前現實的發展：
　　“大祭祀已經下令生命之園撤軍，神教將不在神歸來第壹線設防。”
　　“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麽？”
　　“執鞭人他們準備發動政變，控制住大祭祀，我需要爺爺帶著拉涅達爾，秘密進入教廷。”
　　“壹切由妳決定。”
　　“好的，謝謝爺爺們。”
　　卡倫收起金頁，走出營帳，恰好阿爾弗雷德返回，他稟報道：“少爺，達安團長說他知道了。”
　　“阿福，妳先回壹趟明克街，負責接應和安排爺爺他們進入丁格大區，同時聯絡執鞭人，他們會提供更多的遮掩和隱蔽安排。
　　不過，記住，沒有我的指令，不允許發動。”
　　“少爺，那您呢？”
　　“我先走壹步。”卡倫看了壹眼已經關閉的通訊陣法，“我要面對面地和他交流壹下。”
　　“少爺，這樣做風險很大，屬下建議您還是和狄斯老爺他們壹起行動。”
　　“妳錯了，阿福，不當面問清楚，風險才最大。”
　　……
　　卡倫乘坐的馬車剛剛駛出丁格大區傳送陣法大廳，車身就傳來壹陣輕微的搖晃。
　　菲洛米娜握住夢魘之刃，提防著刺殺。
　　小康娜也從原本抱著書包瞌睡的狀態中清醒，壹邊打著呵欠壹邊使勁瞪大眼睛。
　　卡倫很平靜地說道：“沒事。”
　　這是有人在隔著很遠的距離破解自己所坐馬車的禁制，很快，禁制被破除，壹道身影出現在馬車內，就坐在卡倫的對面。
　　來人，是神殿長老羅翰。
　　神殿長老已經這麽不值錢了麽，全都跑大祭祀手底下做起了兼職跑腿？
　　“卡倫部長。”
　　“長老大人。”
　　“我奉大祭祀法旨，監視妳的行蹤。”
　　“我正要去教廷，面見大祭祀。”
　　“我想，大祭祀現在應該不願意見到妳，我也建議妳最好不要去，可以先回妳的維恩。”
　　“為什麽？”
　　“我想，妳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人打算做點什麽，但瞞不住的。”
　　“妳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是烏孔迦命令我來告知妳的，他現在不方便出面，只能讓我來提醒妳，唉，我已經事實上破壞了監視原則。”
　　“法旨呢？”
　　“什麽？”
　　“大祭祀不允許我面見的法旨。”
　　“大祭祀不想見到妳，這已經明示了，雖然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哪種性質的漩渦，但很顯然，無論是妳的老師烏孔迦還是大祭祀，好像都不願意讓妳牽扯過深。
　　妳回維恩吧，正好可以躲開這場風波。”
　　“生命之園呢？”卡倫質問道，“生命之園的事，可以躲開麽？”
　　“這不是我的職責所在。”
　　“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卡倫，妳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壹直很欣賞妳，所以這次，請妳不要犯傻。”
　　“那可能要讓妳失望了，我這個人有時候，挺蠢的。”
　　羅翰擡起手，外圍，出現了壹群神官，他們將馬車逼停：“妳不準去。”
　　“我要去見他，我要把事情，問個明白，再說了，這世上，沒有不讓秘書見上司的道理。”
　　“烏孔迦告訴我，如果妳不聽勸，我可以采取手段，先控制住妳。”
　　說完，羅翰閉上眼，無盡的封禁之力開始作用在這輛馬車上。
　　身為擅長陣法的神殿長老，哪怕本尊不在這裏，對壹輛馬車隔空進行封印，也不算什麽難事。
　　車夫已經失去了對馬車的掌握，馬車開始調頭，原路返回傳送大廳。
　　“請妳不要阻攔我，羅翰長老。”
　　“妳應該聽長輩的話。”
　　卡倫閉上眼，在靈魂深處的水潭中央，浮現出壹顆巨大的魔方，它開始快速運轉。
　　羅翰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這在他看來，卡倫是認命了，接下來，自己會將他送回維恩。
　　然而，很快，羅翰就察覺到自己剛剛對這輛馬車布置下的封印，正在快速消解。
　　“妳這小子，呵呵。”
　　羅翰舉起手，重新施加封印，他原本以為，自己能輕易撲滅這個年輕人的發脾氣反抗，但事實卻給予他壹個巨大的意外，那就是，他的力量和卡倫在這輛馬車上，形成了僵持。
　　這小子，真的是壹個陣法天才！
　　遠處壹棟建築的房間裏，羅翰本尊站起身，下壹刻，他出現在了大街上，目光向下，看著那輛正在原地轉圈的馬車。
　　“可惜，沒讓妳當成我的學生，被烏孔迦搶了去。”
　　這是他心裏的壹大遺憾，只不過現在，他也清楚壹切都無法改變了，因為重新收獲神格碎片的烏孔迦，在神殿的地位，幾乎等同神諭者。
　　羅翰掌心向下，柔聲道：
　　“孩子，妳陣法天賦再高，在境界差距面前，也將毫無意義。”
　　相同的話語，馬車內羅翰的虛影，也在同時說出。
　　卡倫沒做理睬，而是繼續閉著眼。
　　靈魂深處，水潭內的流水快速向魔方聚集，魔方呈現出金色光澤，運轉速度更加地快。
　　羅翰錯了，在陣法造詣上，卡倫是不如浸淫這麽久的羅翰的，可卡倫的優勢，恰恰在於境界。
　　神官分文職和武職，卡倫現在雖然沒有凝聚出神格碎片，可已經完成神牧的他，本就擁有不遜神殿長老的力量，所以，壹位走技術路線的神殿長老，又怎麽可能攔得住他？
　　羅翰馬上察覺下方的力量不再可控，他還沒意識到這是卡倫在以對等力量對他進行反制，反而本能的以為卡倫是在用什麽特殊的秘法強行破罐子破摔。
　　緊接著，羅翰收手了，他不敢放任這股封印力量的對抗繼續下去，因為他害怕因此導致卡倫發生意外。
　　也因為他的這壹舉動，卡倫原本攥著的拳頭，緩緩松開。
　　“嗡！”
　　馬車的封印被解除。
　　“汪！”
　　壹聲震耳的“龍鳴”發出，小康娜在丁格大區的城市街頭，顯露出了自己的本體。
　　雖然她現在還未成年，可這麽久以來的重點培養，已讓她發育得不錯，骨龍的身軀，也能稱得上氣勢磅礴。
　　“唉。”羅翰嘆了口氣，事情鬧大了，這次換他閉上了眼，四周，出現了巨大的封印結界，只是眼下這結界，還未布置完畢，有著很大的缺口。
　　這是他故意的。
　　卡倫開口道：“走吧，康娜。”
　　“吼！”
　　小康娜壹頭撞破了還未布置好的封印結界，載著卡倫向教廷飛去。
　　原地，等卡倫離開後，羅翰嘴角溢出壹縷帶著金色光澤的鮮血，他用手背擦了擦，罵道：
　　“臭小子，缺口妳不走，非要撞結界。”
　　……
　　教廷大門處的安保人員數量，比以往多了好幾倍，對進出人員的檢查也嚴厲了許多。
　　“聽好了，所有進出人員，必須詳細檢查，這是上面下達的要求，無論是哪位大人的馬車，都不得免檢進入，明白了沒有！”
　　“是，科長。”
　　“是，科長。”
　　“嗯，很好。”比克梅恩科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科長，這個還攔麽？”
　　“妳聾了麽，沒聽清楚我剛說的什麽，無論是哪位大人的馬車，都必須……”
　　比克梅恩壹邊教訓著壹邊轉過身，然後，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他看見壹條巨龍，向著這裏徑直飛了過來。
　　“卡……卡倫秘書長……大人。”
　　卡倫站在龍背上，很平靜地看著下方，說道：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