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父親？

　　阿爾忒彌斯這個賤人？
　　能夠以這種語氣來稱呼月神的，必然是和她同時代的人物。
　　其實，都不用再繼續往下猜了，看先前她說話時，四周墻壁畫像上的安卡拉形象全部張口跟著她壹起說話的情景，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可問題是，越是這麽直白就越是不敢相信。
　　卡倫現在已經在腦海中浮現出壹個畫面：
　　自己走到尼奧躺著的病床前，告訴他：
　　“我在安卡拉酒店頂樓的安卡拉紀念館裏看見了復蘇的安卡拉。”
　　那時候，不管尼奧嘴裏的葡萄多麽珍貴，他應該都會噴出來。
　　“啊～”
　　薩拉伊娜伸了個懶腰，目光緩緩掃過全場。
　　這時，賽恩斯臉上流出了冷汗。
　　卡倫壹直覺得這位男仆是壹個實力不錯但不是很聰明的人，否則他不會制作自己分身傀儡時完全照著自己身材體型來；
　　總之，和自己的阿爾弗雷德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而且，更可笑的是，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薩拉伊娜身上時是帶著驚恐的，等再掃到卡倫等人身上時，竟然帶著殺意。
　　怎麽，
　　想滅口麽？
　　在安卡拉面前，想滅秩序神官的口？
　　賽恩斯囁嚅了壹下嘴唇，對薩拉伊娜道：“請您回去，請您現在就回去，您占據神子大人的身體對神子大人負擔真的是太大了。”
　　薩拉伊娜看向賽恩斯，伸出手。
　　賽恩斯當即被壹股無形的力量拘禁起來，雙腳離地，懸浮空中，任憑他身上壹道道黃色光芒流轉出來，卻都在未成形時消散。
　　“從小到大，我連我父親的話都未曾聽過，現在，妳讓我聽妳的話？”
　　薩拉伊娜的手掌開始慢慢收縮，賽恩斯身上不斷傳來擠壓的聲音，時不時繃出點脆響。
　　卡倫曾和賽恩斯的分身傀儡交過手，知道這個人最擅長的不是進攻而是防禦，但很顯然，他的防禦能力在此時不值壹提。
　　這已經不是簡單力量強度上的碾壓了，而是力量形式上的絕對淩駕。
　　因為雖然看不見，但卡倫可以感知到，有壹條無形的秩序鎖鏈正纏繞在賽恩斯的身上，將其緊緊勒住，同時解構了他想要釋放出來的所有術法力量。
　　秩序鎖鏈，還能有這種表現形式？
　　無形的鎖鏈？
　　卡倫眼睛怔怔地看著前方，但腦海中已經在快速地運轉：無形的鎖鏈或許不是秩序的真正表現，但絕對是更靠近了秩序的真諦。
　　有形的鎖鏈會成為枷鎖，無形的鎖鏈則是人內心中的道德準繩？
　　薩拉伊娜有些疑惑地看向卡倫，然後，她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妳這個小家夥好有趣啊，呵呵呵，我在這裏掐人玩，妳居然就直接在這裏開始領悟了？”
　　話音剛落，
　　薩拉伊娜忽然對著卡倫的方向發出聲音：
　　“餵！”
　　卡倫只覺得壹座大山直接向著自己撞擊過來，整個人連續後退，最後摔坐在了地上，先前腦子裏凝聚來的那種思考和感悟氛圍完全消散。
　　要知道，這種機會極為難得，很多時候某方面的突破，就欠缺這壹下。
　　但她，卻以壹種開玩笑嚇人的方式，將這“珍貴的壹下”給直接拍滅。
　　坐在地上的卡倫感知到自己鼻腔裏有鮮血流出，當他擡起手想要去擦拭時，發現耳朵和眼睛裏也有液體在流出，是鮮血。
　　“我……咳……”
　　卡倫想要張嘴說些什麽，但嘴巴壹張開，鮮血不斷地咳出。
　　腦子裏更是“嗡嗡嗡”的，到現在都沒安靜下來。
　　“卡倫！”
　　“隊長！”
　　“隊長！”
　　奧菲莉婭、艾斯麗以及布蘭奇馬上跑了過來，奧菲莉婭雙手壹甩，暗月之刃出現在她手中，警惕地盯著面前的薩拉伊娜。
　　艾斯麗將手放在手腕背面那道風暴之狼蒙巴斯的紋身上，做好隨時召喚的準備。
　　布蘭奇則把自己的雙手放在卡倫肩膀上，開始幫卡倫進行治療。
　　薩拉伊娜沒阻止這壹切，只是很平靜地看著卡倫，開口道：“妳的領悟能力很高，但有些東西不是妳能觸碰的，繼續領悟下去，只會讓妳走上錯誤的道路，因為妳根本就不具備必要的達成條件。”
　　卡倫：“……”
　　薩拉伊娜松開了手掌，賽恩斯落了下來，他全身上下多處骨折，不過此時的他依舊在嘗試站起身來：
　　“求求您，現在離開神子的身體，她真的吃不消了。”
　　薩拉伊娜揮了揮手，賽恩斯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地撞擊在了墻壁上，然後很是淒慘地滑落了下來，但再次趴在地上的他依舊在努力去站起身。
　　“妳再煩我，我就真的殺了妳，然後妳的神子將不再有人照顧。”
　　聽到這個話，賽恩斯不再掙紮，而是將額頭抵在了地面。
　　薩拉伊娜走到了那幅《秩序之光》的畫作前，裏面描繪的她，在兇獸的巨口之中身體正在碎裂，就像是壹個玻璃杯正在摔碎的畫面定格。
　　看著這幅畫，她的目光，逐漸陷入了陰沈。
　　因為，這是她的終結。
　　在布蘭奇的治療下，卡倫逐漸恢復了過來，他站起身，看著薩拉伊娜的背影，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立場去面對她。
　　雖然她剛剛破壞了自己的感悟，但她確實是好意，只不過卡倫覺得自己似乎是可以試試的。
　　這裏的氛圍陷入了壹段簡短的凝滯，
　　卡倫開口問道：“您是安卡拉殿下麽？”
　　“我不是她，她已經死了，就在這幅畫中，分裂成了無數個碎塊，如果硬要說我和她之間的關系，大概，我就是她那無數碎塊中的壹個。”
　　“您依舊是安卡拉殿下。”卡倫將手對著後面招了招，然後雙手置於胸前，誠聲道：“拜見殿下。”
　　艾斯麗和布蘭奇馬上做起壹樣的動作：“拜見殿下。”
　　奧菲莉婭收起了秩序之刃，準備跟著壹起拜見時，薩拉伊娜開口道：“暗月女神的信徒居然也在這裏，妳是她挑選出來的口糧麽？”
　　卡倫沒有開口幫忙回答，直覺告訴他，現在安靜地做壹個安保小隊隊長是最明智的選擇。
　　奧菲莉婭開口道：“我想，她是因為這個目的選擇我的，但似乎，我並不是她要找的人。”
　　“哦，是麽，那她可真不幸，她在融合了我之後，還經歷了這麽多次月華，這具身體的潛能已經接近枯竭，如果無法及時找到合適的方法，她活不了幾年了。
　　當然，我這次蘇醒，將給她身體帶來進壹步的負擔與消耗，她本就不多的年歲裏，又將因今天失去半年。
　　唉，真是壹個可憐的孩子，她的天賦真的不錯，就是太心急了，也有些太貪心了。”
　　薩拉伊娜開始走向下壹幅畫，終點的旁邊，往往也是起點。
　　她開始壹幅畫壹幅畫地欣賞，慢步走過。
　　“我真的不是安卡拉，如果是真的安卡拉蘇醒，妳們秩序神教的人應該會第壹個死，她恨秩序神教，非常非常的恨。
　　所以，妳們該慶幸。”
　　薩拉伊娜從近處走向遠處，再從遠處繞回近處。
　　“我沒有在看自己過往的感覺，也沒有太多追憶共鳴的部分，在我看來，這應該是壹個和我同名人的過去，而我，現在只是壹個旁觀者。
　　安卡拉當年到過月神教，偷走了《白月王冠》，逃走時，被迫留下了壹道靈魂印記。
　　後來，月神教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壹塊屬於安卡拉的碎肉，將那道保存下來的靈魂印記融入其中，誕生了我。
　　我身體的這個女孩，是這麽多年來，第壹個可以將我成功進行融合的人，我存活在她的身體裏，但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去和她爭搶這具身體的所有權。
　　壹具，即將幹枯的身體，搶過來又有什麽意義。
　　當她死後，我將重新變回小小的壹塊，然後等待不知道多少年後，下壹個可以融合我的人。”
　　薩拉伊娜繞了壹整圈，壹邊說壹邊看著畫像，終於又走回到了原點。
　　“畫這些畫像的人還是很用心的，我對安卡拉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晰，所以我也無法分辨出畫像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實的又有多少是虛構的，但，畫得不錯。
　　很感慨，即使是神的女兒，她的壹生，也能這麽快就走完了。”
　　最終，薩拉伊娜又站到了《秩序之光》面前：
　　“當時的她，該有多絕望啊。”
　　卡倫知道，眼前的這個“意識”，她並沒有本我的定位，她雖然依舊用的是安卡拉的身份，卻沒有清晰地自我認知。
　　這就可以理解為什麽剛蘇醒時的她會直接說出“我連我父親的話都不聽”這樣的話，但等到她面臨身份確認狀況時，又說自己不是安卡拉。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卡倫倒是可以幫她做壹下疏導，但很顯然，現在條件不允許。
　　真要幾個療程的治療做完，她好了，但薩拉伊娜應該就可以給自己準備葬禮了。
　　“好了，看完了。”
　　薩拉伊娜轉過身，搖了搖頭，道：
　　“可能是這裏的環境，觸動了她，也觸動了我，這才導致我忽然蘇醒的吧，也就只有這個解釋了。”
　　“您……能回去了麽？”趴在地上的賽恩斯又壹次問道。
　　“當然，我會回去，而且我也清楚，這次我回去後，她會給我下更多的封印，因為她清楚自己已經無法再承受我的再壹次蘇醒了。
　　但妳不覺得，我應該在自己回去前，把收尾的事做好麽？”
　　“請您……快壹點殺了他們，我們遭遇了刺殺，他們是為了保護神子大人而死。”
　　“嗡！”
　　賽恩斯的身體再次被吊了起來，他滿臉是血地盯著薩拉伊娜。
　　“我說過，只有真正的安卡拉，才會對秩序神教有著巨大的恨意，我沒有，這證明我不是安卡拉，我……還是我。”
　　賽恩斯很是艱難地開口道：“但不能讓秩序神教知道您的存在，這是神子大人與您融合前，您與她達成的契約協定。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神子大人，您也很難再找到第二個可以重啟妳意識的載體了，您自己很清楚，就算是在我月神教，神子大人這樣的存在，多少代才能出現壹個。”
　　“還能，有其他的方法。”薩拉伊娜的目光從卡倫等人身上掃過，“向我開放妳們的精神意識吧，我將封印妳們腦海中我蘇醒以來的這壹小段記憶。”
　　卡倫抿了壹下嘴唇，道：“我想先驗證壹下，現在的您是否真的具備這個能力，如果您有這個能力，我們願意配合您。”
　　“妳應該清楚，妳們在我面前，沒有絲毫談條件的余地，因為我可以很輕松地殺死妳們。”
　　“您不會，因為您是您，不是安卡LS拉伊娜看著卡倫，猶豫了壹下，還是點頭道：“妳說得對。”
　　隨即，她舉起手，再次指向賽恩斯，將賽恩斯強行拘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妳不想被我湮滅靈魂，就打開妳的精神意識。”
　　賽恩斯嘆了口氣，還是閉上了眼。
　　很快，薩拉伊娜指尖出現了壹道黑色的光芒，光芒進入賽恩斯的眉心後，又很快飛出。
　　賽恩斯跪坐在了地上，像是睡著了。
　　“妳看，我已經封印了這壹小段記憶，很簡單的壹件事，現在該輪到我來給妳們封印這部分記憶了，當我完成這些，回去繼續沈睡時，妳們就都會蘇醒，簡單得就像是打了個盹。”
　　卡倫點了點頭：“好的，我同意。”
　　薩拉伊娜揚起手指，按照次序，她先來到奧菲莉婭面前，奧菲莉婭閉上了眼，她的指尖光芒進入，封印了記憶。
　　接下來，是艾斯麗和布蘭奇。
　　等她們都進入昏睡狀態後，薩拉伊娜來到了卡倫面前：
　　“現在，輪到妳了。”
　　卡倫深吸壹口氣。
　　“為什麽妳比那幾個女孩還要緊張？”
　　卡倫回答道：“我不知道。”
　　“封印好妳的這段記憶後，我就要沈睡了。”
　　卡倫閉上眼，放開了自己的精神意識。
　　薩拉伊娜將指尖的壹縷黑色光芒打入卡倫眉心，她認為壹切都會順利，不會出什麽意外，所以做完這些後，她就已經開啟交回身體陷入沈睡的進程。
　　但當黑色光芒進入卡倫精神意識中後，薩拉伊娜的神情忽然壹變，眼眸裏露出驚愕的神色，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很是普通的安保隊長，發出了不敢置信地疑呼：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