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拉斯瑪！

　　“到了，寶貝們，來，我們把東西都搬下來。”
　　梅森將靈車停了下來，坐在靈車裏的米娜、倫特以及克麗絲全部起身，將壹箱箱面包、牛奶以及各式果醬從後車廂裏搬運了下來。
　　“哦，妳們真棒，看來妳們已經是長大了的成年人了，我為妳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得到了長輩肯定的小姑娘小夥子們開始更加賣力地進行搬運；
　　而給予了精神鼓勵的梅森則退到邊上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了壹根，開始偷懶。
　　“梅森先生，妳又在偷懶了麽？”
　　聽到聲音後，梅森嚇了壹跳，轉身看向自己身後，那裏原本是教堂門口的花圃，現在被新來的牧師改造成了壹個菜園。
　　“拉斯瑪牧師，您剛剛真的差點把我嚇進棺材裏去。”
　　“我想妳應該早就選擇好了自己喜歡的棺材，不會措手不及。”
　　“我才不會選棺材，我選的是花瓶，我對死後躺進棺材這種事，沒有壹丁點的興趣。”
　　拉斯瑪笑道：“所以，這就是成年男人的悲哀麽？哪怕是面對死亡這種事情時，也是想著如何盡可能為自己的家人多留下壹點錢。”
　　“這倒沒有，我只是單純覺得不劃算，嗯，花瓶也有名貴的好不，不壹定比棺材便宜。”
　　“哦，是麽？”
　　“主要我還擔心要是我走在了我妻子前面，我妻子肯定會悲傷，更多的壹定是生氣，到時候給我殮妝時，多少會帶點個人恩怨在裏面。
　　我甚至覺得，她會把我故意化成壹個小醜，然後讓我躺在棺材裏接受親戚朋友們的哀悼，然後數著有多少個人沒憋住笑出聲來。”
　　“瑪麗是壹個善良的女士，她不會這麽做的。”
　　“當然，我只是開個玩笑，我自己的妻子我能不清楚麽。”
　　“總之，感謝妳，梅森先生，因為妳的幫助，明天的施善會才得以順利籌備成功。”
　　“別這麽客氣，我的神父，您可是為我們公司推薦了不少客戶。”
　　“我其實沒做什麽，這座教堂的上壹任牧師就是妳的父親，這裏的客戶本來就是妳家的。”
　　“您也說了，是上壹任。”
　　拉斯瑪笑了笑，問道：“妳的父親還好麽？”
　　“很好，除了不能醒來，但我每天黃昏推我父親出去散步時，能感受到他的心情是平和的。”
　　“妳們把他照顧得很好，我想，這個世上沒有多少老人能得到子女這般細致的照顧，更別提，是壹個昏睡的老人。”
　　“那是因為在我們兄妹幾個年輕時，我們的父親，把我們照顧得很好。”
　　“說實話，我羨慕他了。”
　　“拉斯瑪牧師，或許妳也可以找個妻子。”
　　“妻子？”拉斯瑪搖了搖頭，“我都這麽大年紀了，不合適了。”
　　“那您年輕時呢？”梅森壹邊對著側面吐著煙圈壹邊問道。
　　“我渾渾噩噩過了大半生，壹直到年紀大了的時候，才得到了神的指引，所以我覺得余生有神可以侍奉，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您在撒謊。”
　　“哦？”
　　“我在您身上能夠感受到我父親的感覺，所以我不認為您的大半生都是渾渾噩噩的。”
　　“哦，是麽！”拉斯瑪忽然情緒激動了起來。
　　“額……”梅森有些詫異，他的雙臂被這位牧師抓住，壹陣搖晃之下，自己才抽了兩口的煙掉落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拉斯瑪收回了手，也平復好自己的情緒，“我是聽這裏的信眾說，前任牧師狄斯是壹位很值得尊重的人，所以能從他兒子口中得到有相似感覺的話，讓我有些激動。”
　　“大人，您不用這樣。”
　　“或者，梅森先生，妳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和妳父親在哪裏相似？”
　　“這是說不上來的壹種感覺，有些時候我開車經過教堂，看見您的身影時，會給我壹種恍惚感，仿佛我的父親現在依舊在這裏當著牧師。”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拉斯瑪牧師，請您把庫房的鑰匙給我們，我們要把這些食物搬進庫房裏去。”米娜上前說道。
　　“好的，我的米娜小姐。”拉斯瑪將鑰匙遞給了米娜。
　　米娜帶著弟弟和妹妹們開始繼續搬運。
　　“您沒有親人了麽？”梅森好奇地問道。
　　“沒有了，以前有壹個學生，但他在聖托尼爾。”
　　“聖托尼爾，就是電影裏經常出現的那個地方，我只知道那裏的沙灘和陽光很美，和我們這裏的沙灘和陰雨完全不壹樣。”
　　“嗯，是的，那裏很美。”
　　“他也是在那裏做牧師麽？”
　　“我不知道，自從我到這裏來後，就沒和他再聯系過了，我想，他現在應該過得很不好吧。”
　　“額……”梅森楞了壹下，隨即只能接壹個場面話，“說不定他靠著自己的努力現在過得很好呢。”
　　“要來壹杯葡萄酒麽，我親自釀的。”
　　“可以麽？”
　　“當然可以，請。”
　　“算了，不打擾了。”梅森擺手拒絕。
　　如果真的要請，哪裏有聊了這麽久天後才說的，這證明人家只是客氣壹下而已。
　　“我是真的想請妳喝壹杯，另外，我那裏還有壹箱新到的鯡魚罐頭，妳猜我特意為誰準備的？”
　　“那就……好吧，感謝妳的招待。”
　　梅森跟著拉斯瑪走進了教堂後面，那裏依附著教堂有個額外的建築，是牧師個人的生活區，以前是雜物間，因為上壹任牧師的家就在旁邊，不用住在這裏。
　　拉斯瑪先倒了兩杯葡萄酒，然後拿出壹個鯡魚罐頭，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當“扳手”，將它打開。
　　當即，無比“芬芳”的味道彌漫出來。
　　梅森深吸壹口，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接下來，就是外面的孩子們還在搬運著東西，裏面的兩個大人則已經用鯡魚罐頭下起了酒。
　　兩杯酒下了肚，梅森的情緒明顯提了上來。
　　“其實，每天推著我父親散步時，雖然我父親連眼睛都不會睜開，但我壹直很清楚，父親他壹直掛念著我的侄子。”
　　“瑪麗經常在這裏為他禱告，我知道壹些，他叫卡倫，現在在維恩。”
　　“嗯，是的，我家的卡倫，他是個好孩子，壹個很聰明又很有擔當的孩子，具體的感覺我無法形容出來，有段時間我甚至會疑惑，為什麽我們家能培養出這樣壹個孩子。”
　　拉斯瑪用叉子將壹塊魚肉送進嘴裏咀嚼，心道：妳們家能培養出這樣壹個孩子很奇怪麽？
　　“他如果沒去維恩就好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和那個貴族家庭的小姐怎麽樣了，他們是不是在壹起了，還是沒在壹起，每次詢問這些問題時，他總是搪塞過去。
　　當然了，他也很少和家裏打電話，但我不怪他，因為每次通電話時，我能感受到，這孩子很想家，非常非常想家。
　　唉，這孩子，應該在維恩受苦了。”
　　梅森說著端起酒杯，敬了壹下坐在自己面前的牧師。
　　拉斯瑪也端起酒杯，抿了壹口葡萄酒，目光掃了壹眼角落裏的廢紙堆，那裏有不少報紙，其中就有《秩序周報》。
　　嗯，他確實受苦了，不然也沒辦法經常上頭版頭條。
　　有些時候，拉斯瑪自己都覺得很有趣，自己在這邊幫忙守護著茵默萊斯家，幫這個家庭隔絕了外界的目光，哪怕是本教的目光也沒辦法投射過來；
　　但在海峽對岸，從這個家走出去的年輕人，卻混得越來越高調，也越來越曜目。他甚至只改了個姓氏，連名字都懶得重新取壹個！
　　不過，轉念壹想，拉斯瑪又覺得不奇怪了，早先時候狄斯在這裏做審判官本就沈寂了很多年，出事那段時間神教內部的註意力只在狄斯身上，而狄斯沈睡之後又將這裏變成了神教範圍內的真空區域。
　　除了自己之外……神教裏的那幫人不可能知道這個讓神殿都曾經顫栗過的家夥，他的孫子，現在已經快混到秩序之鞭的中層了。
　　“我理解卡倫，因為我也年輕過。”梅森有些上頭了，“年輕人，就該去外面闖壹闖，只有在外面闖蕩過之後，才會知道，家，到底有多溫暖。”
　　“我贊同妳這句話，來，梅森先生，為這句話，我們再幹壹杯。”
　　“好的，來！”
　　這時，米娜帶著弟弟妹妹走了進來。
　　“父親，東西都搬好了。”
　　“好的，妳們很厲害！”梅森的臉有些泛紅，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了壹些錢遞給了他們，“這是妳們良好表現換來的零花錢。”
　　米娜接過錢，也分給了弟弟妹妹。
　　拉斯瑪牧師也從懷中拿出了壹些錢，遞給了米娜：“這是搬運工的費用。”
　　“謝謝您，拉斯瑪牧師。”
　　米娜笑著接過了錢，對梅森道：“父親，我們就先回家了？”
　　“好的，不要告訴妳們母親，我喝酒了。”
　　“當然，但父親妳可千萬別喝醉了回來。”
　　米娜帶著弟弟妹妹向外走去，經過教堂裏的募捐箱時，米娜、倫特和克麗絲將剛到手的零花錢和工錢全都放進了箱子裏。
　　“梅森先生很害怕自己的妻子？”
　　“嗯，她原本可以過更好的生活。”梅森嘆了口氣，“我欠她壹輩子，真的。”
　　“但在禱告時，瑪麗說自己現在過的，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梅森舔了舔嘴唇，笑著點了點頭，再次舉起酒杯：
　　“來，再幹壹杯，牧師，我真的建議妳去開壹個酒坊，我願意投資，真的，妳釀的這個葡萄酒，實在是太美味了。”
　　“呵呵。”拉斯瑪拿起酒瓶準備繼續倒酒，但下壹刻，他的動作就停住了。
　　壹同停住的，還有梅森舉起酒杯的動作，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壹樣，包括他酒杯裏原本搖曳著的酒水。
　　拉斯瑪放下了酒瓶，站起身。
　　當他完全站直身子時，他已經不在教堂裏，而是出現在了這條街13號獨棟別墅的門外。
　　米娜正帶著弟弟妹妹回家，但他們似乎根本就看不見站在門口的牧師，繼續嬉笑著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拉斯瑪擡起頭，目光看向三樓位置。
　　“我說，發生什麽事了，這半年多來，妳壹直很平靜地在沈睡，今天這是怎麽了？
　　怎麽，睡得太久了，覺得厭倦了，想起來走走？”
　　拉斯瑪故意用壹種很輕松的語氣在說話，但他的心裏，其實很緊張。
　　因為他是這裏的守護者，這個城市裏的這條街，壹定程度上是可以和那些禁區比肩了。
　　而他拉斯瑪，就是這塊禁區的守護者，他很清楚，壹旦躺在裏面的那個老人睜開眼，對秩序神教而言，將意味著什麽。
　　“餵，我說，妳到底怎麽了，妳有什麽事妳可以跟我說……不，別別別，妳別說話，妳就繼續睡著，我來猜好了吧，我來猜！”
　　拉斯瑪伸腳邁進院門，壹只腳落在了裏面，另外壹只腳卻留在了外面，想要猜，肯定得靠近壹點。
　　但哪怕是到現在，他也不敢壹雙腳都落在院子裏，他害怕引起誤會。
　　“不是，妳這讓我怎麽猜？”
　　“那個，妳至少該給點提示吧？”
　　“正常人晚上睡覺也都會自己翻個身呢，對吧？”
　　屋子裏床上躺著的老人，緩緩擡起了壹根手指。
　　拉斯瑪：“……”
　　良久，拉斯瑪擡起頭，雙手攤開向下，像是在克制著自己心裏的某種瘋狂湧動的情緒。
　　終於，
　　他破口大罵道：“狄斯，不能這麽羞辱人的吧，妳動動手指頭，我就得聽妳吩咐去做事！”
　　他可是堂堂秩序神教前任大祭祀！
　　拉斯瑪收回邁進去的壹只腳，兩只腳都回到門外的他轉過身，看向了手指指向的方向。
　　“我就是好奇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拉斯瑪輕輕扭了扭脖子，閉上了眼。
　　同壹時間，
　　夜幕深處，出現了壹只巨大的眼睛，它正在緩緩睜開，伴隨著這壹動作，四周越來越廣的區域，正在落入它的視野。
　　……
　　“妳現在還能感應到它麽？”奧吉大人壹邊繼續快速地飛馳壹邊問道。
　　“感應得到，不過，大人，我建議您現在可以放緩壹點速度了。”
　　“妳是擔心刺客會殺了妳的貓讓我們無法定位？”
　　“是的。”
　　“不用擔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刺客要特意抓走妳家的貓，但只需要再給我三分鐘的時間，到時候就算他殺了妳的貓，他也逃不出我的追蹤了，那個距離下，我自己就能用氣息標記住他。”
　　“我不能讓我的貓有危險。”
　　“妳家的貓和刺客相比，哪個重要？”
　　“貓。”
　　“嘿嘿。”奧吉大人不怒反笑，“我喜歡妳的選擇，因為妳如此看重寵物，很好！”
　　畢竟，她奧吉大人，也只是執鞭人的壹只寵物啊，她的屁股當然坐在普洱那裏。
　　“不過，放慢速度的話，到最後可能是妳的貓依舊有危險，而刺客，我們可能也抓不到。”
　　“奧吉大人，如果妳相信我的話，請妳放慢壹點速度。”
　　“如果我拒絕呢？”
　　“我會給妳進行錯誤的方向指引，起到放慢速度的等同效果。”
　　“為什麽妳到現在才擔心這個？”
　　因為……
　　卡倫視線掃向下方的公路，又看向了前方的那片不算很高聳只能算是小小點綴的山谷。
　　過了那座山谷，就是羅佳市地界了。
　　而刺客的逃跑方向，就是在直奔羅佳市。
　　卡倫現在還真沒想著去喊爺爺來救普洱，壹方面是因為他很清楚，沈睡的爺爺蘇醒將意味著什麽；另壹方面則是因為，他知道現在還有壹個人，也住在明克街。
　　拉斯瑪大人，您也不希望看到屠殺本教首席主教家人的刺客，就在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吧！
　　……
　　“咦，那條龍速度變慢了，肯定不是因為它沒力氣了，我不相信龍族的身體素質會那麽孱弱，那是為什麽呢，難道是因為它無法繼續清晰捕捉到妳的定位了？”
　　察覺到身後那條龍和自己距離拉遠後，瓦洛蒂不由地略微放下了原本對著普洱的沙錐，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是不想殺死普洱的，因為他想從普洱那裏得到光明之神的秘密。
　　普洱無視了自己面前的沙錐，反而探出腦袋低下頭看向下方，在看到不遠處熟悉的城市特征後，它開口道：
　　“瓦洛蒂是吧，妳剛剛說出的妳的名字，沒錯吧？”
　　“嗯，怎麽了？”
　　“妳知道為什麽這裏會是秩序神教勢力範圍內的真空區域麽？”
　　“妳知道？”
　　“當然。妳在設計自己的逃跑路線時，就應該多想壹想，壹片森林裏忽然有壹塊區域沒有其他小動物，只可能是壹個原因；
　　那就是，這塊區域，有真正的野獸！”
　　說著，普洱貓須撐開，學著老虎發出貓哮：
　　“喵嗚！！！”
　　“呵呵呵。”瓦洛蒂笑了起來，“妳知道麽，我現在開始覺得妳有些可愛了。”
　　普洱轉過頭，眨了眨眼睛。
　　“呵，更可愛了。”
　　“嘿嘿喵。”普洱也忍不住壹邊擡起肉爪指向夜空壹邊笑罵道，“蠢貨，妳擡頭看看。”
　　瓦洛蒂聞言，
　　擡起頭，
　　他看見自己頭頂上方的天幕上，有壹只巨大的眼睛，正和自己對視著。
　　普洱高興地揮舞了兩下肉爪，
　　對著上方喊道：
　　“嘿，小拉斯瑪，妳吃過晚餐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