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爸爸

　　馬瓦略出現在了卡倫的面前，面帶笑容。
　　卡倫微微有些無奈，嘆了口氣。
　　“怎麽了？”馬瓦略問道。
　　卡倫搖了搖頭，不想回答。
　　馬瓦略終於明悟，說道：“在神的面前，我們要習慣坦誠。”
　　“妳的意思是住在星星上面的長老們，平時都是光著身體的？畢竟，他們是公認距離神最近的人。”
　　“這裏是神殿。”馬瓦略提醒道，“等離開這個結界後，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知道。”
　　“呵呵。”
　　“怎麽了？”卡倫問道。
　　馬瓦略回答：“嘗試想象了壹下妳剛說的那個畫面。”
　　“妳的這個反射弧可真長。”
　　“反射弧？”馬瓦略會意，“主要是平時還真沒人敢這麽對我開這種玩笑。”
　　“畢竟妳身份尊貴。”
　　“再走最後壹個流程，很快就結束了，然後我帶妳在神殿裏逛壹逛，這是很難得的機會，在外人看來，神殿和神教是壹體的，實際上這是兩個單獨的運轉體系，除非身份特殊的或者特批的，根本就進不來。”
　　“好的。”
　　馬瓦略擡起手，上方出現了壹片星空，緊接著，磅礴威壓降臨。
　　卡倫擡起頭，看見天上懸浮著壹把黑色鐮刀——【戰爭之鐮】。
　　“用【戰爭之鐮】進行壹下‘掃視’，可以清理掉‘視線目光’。”
　　“哦，原來是這樣。”
　　這感覺，還真像是紫外線消毒。
　　【戰爭之鐮】像是月亮壹樣投射下來的光輝，撒照在了卡倫身上。
　　這壹瞬間，卡倫感到自己的胸口壹陣刺痛，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任何的神情變化。
　　因為卡倫很清楚，這種痛感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靈魂的反饋，主要是自己上次借用【戰爭之鐮】砍自己靈魂，在靈魂深處留下了壹道陰影。
　　同時，卡倫還得克制住自己意識空間裏那把【戰爭之鐮】的活躍，此時的它壹下子變得興奮起來，像是小雞崽見到了老母雞。
　　“好了，結束。”馬瓦略拍了拍手，“妳再等壹會兒，我讓人給妳安排洗漱。”
　　“可以麽？”
　　“當然可以，不要客氣。”
　　馬瓦略的身影消失了，他先回歸於現實，擡起頭，透過破損的天花板看向上方的壹顆星星，那顆星星上有壹座神殿，供奉著【戰爭之鐮】。
　　我剛剛沒有感覺錯誤，當妳的光輝撒照在他身上時，我似乎察覺到了妳發散出的壹種親近感。
　　雖然他身上有我留下來的印記，他在使用【黑獄城堡】時可以借用到妳的力量，但擁有這種印記的人並不少，妳卻沒對他們產生額外的親近。
　　馬瓦略猶豫了壹下，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個細節寫進報告裏。
　　因為壹份報告，很可能就會直接影響到壹個人的前途命運，他更清楚壹件完整的神器對神教對神殿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總之，他算是徇私了壹下，畢竟他不想看到六十年後白發蒼蒼的卡倫拿著掃帚在供奉【戰爭之鐮】的神殿裏掃地；
　　然後再駝著背用沙啞的聲音對自己說壹句：
　　“妳來啦。”
　　……
　　之前帶領卡倫進來的女人右手拿著書繼續在看，左手將壹套嶄新的秩序神袍丟了過來，又指了指前面的露天水池：
　　“自己洗漱。”
　　“那個，我想詢問壹下奧吉大人在哪裏？”
　　“被送去治療了。”
　　“我的那只貓麽？”
　　“妳的貓？它不在麽？”
　　“不在。”
　　“妳先洗漱，我去查找壹下。”
　　“好的。”
　　卡倫坐進水池裏開始洗澡，水池裏的水很溫暖，下面正中央位置放著壹塊魔石，起到了比溫泉還要好的作用。
　　“喵！”
　　洗著洗著，壹只黑貓從天而降。
　　“噗通！”
　　普洱栽進了水池中。
　　卡倫伸手將它托舉起來，黑貓氣鼓鼓地看著卡倫，壹張貓臉上寫滿著野性難馴。
　　“找到了，也給妳了。”女人的聲音再度傳來，“管理好妳的寵物，這裏不是外面。”
　　“好的，謝謝。”
　　等女人離開後，卡倫伸手抓住了普洱的尾巴，同時通過共生契約關系對普洱進行了“喚醒”。
　　先前普洱是預感到了接下來要接受檢查，所以提前給自己“封閉”了，現在，伴隨著卡倫的呼喚，普洱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它的毛發開始變得細膩，它的眼眸重新恢復了靈動，搖晃著尾巴，幹脆身體往後壹翻，直接躺在了水面上用尾巴開始劃槳。
　　“結束了麽，喵。”
　　“嗯，結束了。”
　　“可以回家了麽？”
　　“好像還要過會兒，馬瓦略要帶我在這裏逛逛。”
　　“那就逛逛吧。”普洱在水池裏劃著圈，“我也想逛逛，這裏很大的。”
　　“妳來過這裏？”
　　“沒有，輪回谷我去過，這裏我沒來過，不太好進來啊。”
　　“也是。”
　　輪回谷那個環境其實算是半公開的，買得起船票就能去，它的神殿也在深處。
　　秩序神殿等同擴大了這個範圍，將“輪回谷”全都囊括進去了。
　　洗完澡，換上了新的神袍，又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後，卡倫帶著普洱走了出去。
　　外面，馬瓦略已經在等著了，在他身邊，還站著老人李斯特。
　　李斯特的目光先落在了普洱身上，然後馬上看向卡倫，問道：“妳會做魚？”
　　“您想吃麽？”
　　“當然！”
　　“那請您給我壹個廚房。”
　　“哈哈，好，可以，沒問題，我就喜歡像妳這樣優秀的年輕人！”
　　“另外的兩位老先生呢？”卡倫禮貌性問道。
　　畢竟，他進入神殿以來，就只接觸到了他們。
　　“壹個送進醫院了，壹個正在家裏收拾行李，調職公函都已經下來了，他要去碎星之地研究星輝神教消亡之謎了。”
　　“那他會來壹起聚餐麽？”卡倫問道。
　　“他倒是想來和我們吃個散夥飯，但我們可不敢和他壹起吃，萬壹他觸景生情壹個感動把不該說的在餐桌上說出來，我們就都得去那裏壹起搞冷門課題研究了。”
　　老人毫不遮掩對自己這位“瘟神同事”的排斥。
　　“哦，是這樣啊。”
　　李斯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湊到馬瓦略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馬瓦略微微皺眉，說道：“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那裏可是有真正的大魚，做魚生都美味得很，相信我。”
　　“妳去過了？”
　　“是啊，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在那裏還有壹個小屋，裏面廚房器具和調料壹應俱全。”
　　說著，李斯特對卡倫笑道：“來，我們帶妳去壹個好地方，失落樂園，妳知道麽？”
　　“有點耳熟，好像……”卡倫思索了壹下，“是《秩序之光》裏講述過的失落樂園麽？”
　　“對，就是它，怎麽樣，我帶妳去考古，哦不，不是考古，是瞻仰名勝古跡，這可是神話敘述裏出現過的地方哦。”
　　失落樂園原本不叫這個名字，《秩序之光》神話敘述中記載，為了給予自己女兒安卡拉壹個遊玩的場所，秩序之神命人建造了這壹樂園，向裏面投送了各種珍奇異獸。
　　後來，安卡拉因觸犯了秩序被投送兇獸之口，曾經的那座樂園也就被更名為失落樂園。
　　卡倫好奇地問道：“這樣的地方，也在神殿裏？”
　　李斯特壹臉驕傲道：“嘿，神殿可是大得超乎妳想象，它是壹個地方，但這個地方又儲存了很多個地方，明白麽小夥子？”
　　“懂了。”
　　有些地方，可能原本並不在神殿，類似“失落樂園”，在神話敘述中它應該位於流光漫天的地方，很顯然不是指的這裏。
　　但神教明顯是將壹些值得紀念和有特殊意義的地方，“摳”了出來，放在了神殿進行保存。
　　馬瓦略似乎還想阻止，說道：“這個地方，不能擅自進入的。”
　　“怕什麽，怕什麽？”李斯特不以為意，“那地方美得很，又有很多肥美的產出，我們又不是去破壞的，就當郊遊了，上面就算知道了又怎麽可能因為這種事處罰我們。”
　　馬瓦略身份特殊；
　　李斯特的身份其實也特殊，他有點像是老學者壹樣的存在，地位不高，職位不高，也沒什麽能量，比如他的同事不就馬上被發配走了麽。
　　但他清貴，所以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還真沒人會拿他怎麽樣。
　　馬瓦略無奈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走，跟我來。”李斯特帶路，領著卡倫和馬瓦略來到了這棟建築的地下室，裏面有壹個小型傳送法陣，李斯特開始調試陣法，“原本失落樂園是進不去的，那裏是封閉著的，得虧半年多前的那場大震蕩，導致很多‘場所’的封閉出現了破損，失落樂園也就可以去了，嘿嘿。”
　　馬瓦略開口道：“終究會修復好的。”
　　“修復好？呵呵，那可早了去了，咱們神殿裏收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沒看見到現在施工隊還在施工著麽？
　　另外啊，上面那些星星應該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以前它們運轉起來多流暢唯美啊，現在有時候擡頭望天發呆時，我真害怕它們會撞到壹起去。
　　好了，咱們出發。”
　　李斯特啟動了傳送陣法。
　　當白光覆蓋到身上時，卡倫不禁在心裏感慨，神殿真的很大，大到在這裏都需要用傳送法陣代步。
　　……
　　“嗡！”
　　三人從法陣中出現，卡倫站在原地沒動，馬瓦略身形略微趔趄了壹下就保持住了平衡，李斯特則整個人向前沖了出去，面朝下，啃了壹口的嫩草。
　　“呸呸呸！”
　　馬瓦略搖了搖頭，道：“這法陣太簡陋了。”
　　“我是自己進來找材料解饞的，又沒想著在這裏開部門聚餐，夠我自己來去就可以了，要求沒那麽高。”
　　李斯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揮手道：“來，跟我來，我的小木屋就在前面。”
　　這裏郁郁蔥蔥，卻不是山林，因為可以看見很多人造的痕跡，像是童話故事裏的樂園。
　　沒走多遠，卡倫就看見天上有好幾只擁有七彩羽毛的大鳥飛了過去，神聖而美麗，而且從形體上它們和仙蒂還有點像，說不定是仙蒂的祖先。
　　只不過可能覺得它們的羽毛色彩太豐富不夠莊重，後續培育時，給仙蒂弄出了純白的羽毛。
　　世俗裏人馴養培育野獸很是常見，同理，教會圈馴養妖獸、兇獸也很正常，畢竟，連邪神都能馴化成看門的狗。
　　鹿角長掛著彩虹的麋鹿，全身潔白的獨角獸，長著翅膀飛行的小精靈……
　　在動物園裏看動物有時候得捂著鼻子，但在這裏，這些童話書上才能看見的存在壹個個芬芳撲鼻。
　　畢竟，它們的先祖可曾經是秩序之神女兒的玩伴。
　　只不過這裏的布置應該很巧妙，歷經這麽多的歲月，居然還能保持著物種多樣性繁衍下來。
　　卡倫看著它們的同時，它們也很好奇地看著卡倫，甚至，還有壹頭獨角獸主動過來想和卡倫肩膀上的普洱打招呼。
　　但普洱完全不屑回應它，貓貓早就長大了，可沒有什麽少女心。
　　“到了！”
　　李斯特興奮地喊道。
　　卡倫看向“小木屋”，這分明是用壹輛精致公主馬車改裝過來的。
　　這輛馬車應該是曾經遊樂園內的設施，卡倫甚至能腦補安卡拉坐在裏面對著窗外和小動物們揮手歡笑，可現在，卻被李斯特私底下改造成了流動熱狗餐車。
　　“來，卡倫，妳看看我這裏什麽調味品都有，嘿嘿。”
　　卡倫走過去看了壹下，餐車裏餐具十分齊全，調味品更是多得讓人眼花繚亂，三分之二以上是卡倫沒見過的調味品。
　　這足以證明李斯特是壹個真正的吃貨，他應該收集了多地多個文明的美食。
　　“夠用了麽？”李斯特小心翼翼地問道。
　　“夠了。”卡倫點了點頭，“但還需要壹些配菜，有麽？”
　　“有的，就在那邊，那裏有個小城堡，小城堡後面長著很多蔬菜，都是精品啊，是我的津貼買不起的精品。”
　　“神殿裏不包吃住麽？”卡倫問道。
　　“包吃住，但妳想要吃得好玩得好用得好，就得自己拿點券。”李斯特小聲道，“比如我，也會經常幫外面的同行寫壹寫論文報告什麽的，然後收點潤筆費。”
　　“這樣沒事麽？”
　　畢竟這位可是負責整理檔案館的。
　　“什麽能弄，什麽不能弄，我不清楚麽，再說了，我們是有神教對接單位的。”
　　“原來是這樣。”
　　這樣看來，找這位老人當情報線人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了，老人雖然小毛病很多，但他活得很明白。
　　說不定自己壹旦表露出這個意思，老人滿臉堆笑答應，轉頭就給自己舉報了。
　　那就……少做兩條魚吧，不用太殷勤。
　　“這樣，卡倫，妳去那邊自己選蔬菜，我和馬瓦略大人去抓魚。”
　　馬瓦略疑惑道：“抓魚還得兩個人？”
　　“這魚不好抓，甚至會隱身，我上次休假壹個星期，在這裏花了六天才只抓到壹條，但味道是真鮮美啊。”
　　“好吧。”
　　接下來，大家分頭行動。
　　卡倫抱著普洱走向那座粉色小城堡，這個粉色很可愛，壹點都不顯得俗氣。
　　嗯，當然，主要原因是它不是用塑料雕塑制作的可愛動物做背景，而是活生生的浪漫動物。
　　當卡倫走過城堡側面時，上方欄桿上站著的壹群貓頭鷹，還哼唱起了動聽的兒歌，只不過不是用的馬克萊語系。
　　“這兒歌，也不知道傳承多少代了。”
　　普洱聽到這句話，說道：“它們其實也挺可憐的，在它們的認知中，這裏就是整個世界。”
　　卡倫說道：“有時候擁有這樣的認知也是壹種幸福，就像是我如果不離開瑞藍來到維恩的話，在羅佳市過正常人的生活，也是壹種幸福。”
　　“我以為見到狄斯後，妳會變得更激進。”
　　卡倫笑道：“確實激進了，只不過妳沒看到。”
　　操控狄斯的虛影模仿拉斯瑪給那個老人家的意識踹上壹腳，這種激進的冒險以前的自己可不會去輕易嘗試的。
　　走進菜園後，卡倫和普洱，壹人壹貓，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卻依舊壹起發出了感慨：
　　“謔……”
　　“哇哦……”
　　很多現實裏的蔬菜瓜果在這裏都能找到相對應的，品種上其實並不算特別稀奇，但裏面的每壹個……都有著類似水晶壹樣的氣質。
　　“我懷疑，現實裏就算拿著點券，應該也很難買到這種品質的食物。”
　　“不用懷疑，這裏可是真正的神的菜地，妳所看見的，應該是退化之後的品種喵。”
　　卡倫摘下壹根黃瓜，為了對它表示尊重，哪怕它十分幹凈，卻依舊用手擦了擦。
　　咬了壹口，清爽可口。
　　以前覺得那種吃到好東西會感動到流淚的畫面是誇張的描述，有點假；但現在，卡倫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真是夠離譜的，吃壹根黃瓜也能讓人感動到流淚。
　　卡倫將黃瓜遞給普洱，普洱用爪子抱住，啃了壹口。
　　“哇啊哦！！！”
　　普洱的表現更為誇張。
　　“如果我變成貓的這壹百多年是在這裏，那該多好啊喵。”
　　“再好吃的東西，妳吃久了，也就膩了。”
　　“也是。”普洱深以為然地點頭，但還是糾正道，“除了妳做的魚。”
　　“謝謝妳的高度贊揚。”
　　“不客氣，我現在很期待用這些做配菜做出來的魚到底有多美味了。”
　　“魚的種類也不壹樣。”
　　“這個我倒是沒什麽新奇，獨角獸妳吃過麽，看起來白白嫩嫩的，但肉很柴。
　　水果蔬菜更難種植，而那些動物的話，依照我的經驗來看，長得越好看的，往往越難吃。”
　　“那李斯特……”
　　“我覺得他可能更喜歡那種禁忌的快感加成喵。”
　　“妳說得很有道理。”
　　卡倫又摘了幾個果子，和普洱壹起品嘗，然後開始在菜園裏尋找做菜需要的配菜。
　　“卡倫，我們可以多采摘壹點到時候帶回去麽？”普洱問道。
　　“不知道，到時候我問問馬瓦略。”
　　普洱點頭：“嗯，要問壹下，畢竟來壹趟這裏很難啊，要知道在上個紀元裏，這裏可是秩序之神帶著他女兒玩耍的農家樂。”
　　這時，卡倫忽然看見前面瓜藤上有壹個紫色的東西，和周遭的顏色不匹配，撩開葉子的遮擋，卡倫看見壹個紫色的發夾掛在那裏。
　　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遺落？
　　不過想來，這裏既然壹直被封存著，說不定還真就是當年的安卡拉留下的。
　　秩序神教只有唯壹神——秩序之神。但實際上，秩序神教是擁有類似其他神教分支神的存在的，只不過秩序神教並不承認他們的神位。
　　如果這是安卡拉留下的東西，那這個算不算是壹件神器？
　　“普洱，妳覺得這可不可能……”
　　卡倫壹邊說著壹邊看向自己肩膀位置，發現普洱不見了。
　　而這時，
　　壹道女童的稚嫩童音從卡倫身後傳來：
　　“好厲害，找到它了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