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神的低語

　　誓言，往往是對別人說的，但它真正的功效，卻是對自己的約束。
　　卡倫很少以自己的名義發誓，他更喜歡遵從教會圈的傳統，以“秩序之神”的名義來起誓。
　　他不喜歡這種形式主義，卻認同它出現的必要，就比如現在，如果不說點什麽，好像心裏還真有些過意不去。
　　這還只是壹條幼年小骨龍，準確來說，她現在處於重傷狀態；
　　等到她傷勢恢復以及靠著秩序神教的資源逐漸成長起來，別的能力作用先不提，光是她對自己防禦力方面的加持，就將非常的驚人。
　　而這種防禦力的提升，也將對卡倫的整體戰鬥能力，產生壹個極為誇張的增幅。
　　雖然壹直以來卡倫習慣性拿大劍當武器，但他並不是壹個純粹的戰士，在戰鬥風格上，和走近戰路線的穆裏、菲洛米娜包括尼奧他們，壹直有著本質的區別。
　　卡倫那極為豐厚的靈性力量積累，可以讓他在戰鬥中很是奢侈地使用各種術法，而且他對術法的理解和掌握本就有著巨大優勢，所以他更像是壹個術法師；
　　同時，卡倫還兼修了陣法，又擁有魔方之鑰的加持，再花壹點時間去提升壹下經驗和熟練度的話，他就是壹個優秀的陣法師；
　　甚至，等以後幫普洱解決了問題，可以短時間內借用到普洱的力量，或者讓普洱得到短時間的實力恢復幫助自己作戰的話，他還能算是壹個……召喚師。
　　雖然他不能像艾斯麗那樣，雙臂都是紋身圖騰，可以召喚出壹大堆妖獸虛影出來，但壹個恢復實力或者是恢復部分實力的普洱，就足以秒殺掉艾斯麗的所有了。
　　就算是艾斯麗以後徹底成長起來，沒有天大的機遇，她也很難找到普洱這種級別的妖獸……嗯，如果把普洱算作妖獸的話。
　　上述這些還只是算上了卡倫的主要能力，他有著光明系力量的轉化，靈魂空間內又有秩序和光明兩尊信仰法身鎮壓，幾乎不存在會被其他信仰力量影響幹擾乃至於迷失的隱患，再加上茵默萊斯家族信仰體系特征“學習”的加持；
　　理論上來說，只要精力時間和成本足夠，卡倫可以繼續向其他方向延伸，原本的雜貨鋪，是有可能變成超市的。
　　而這些，都是建立在自己在戰鬥中擁有足夠自保能力的前提下，只有這樣，其他方面的能力才能從容地施展出來，否則就會像自己的艾森舅舅，明明是壹位述法官，但單挑能力卻極弱。
　　這就是小骨龍給卡倫帶來的巨大提升，當最短板被拔高後，等同於下限被拔高，接下來，就可以去專心追求上限了。
　　呵，
　　等自己傷愈之後，找尼奧切磋交流壹下吧。
　　還真的是有些期待，當自己人就站在那裏，任由尼奧的獠牙對著自己啃卻啃不動時，他會是個怎樣的表情。
　　契約簽訂，體驗也結束；
　　卡倫開口道：“好了，妳也累了，休息吧。”
　　四周，撐起防禦結界的巨龍肋骨消散，卡倫身上的鎧甲也開始回收，小女孩又回到了卡倫的後背上，當她雙手十指從卡倫脖頸處抽出時，散發著壹股特殊的修復粘液，傷口竟然已經愈合了，雖然還留有著疤痕，但找布蘭奇做壹做美容，應該可以輕松地祛疤不留痕。
　　“不壹定是非選用脖子這個位置吧，下壹次可以從我後背或者肩膀刺入，妳知道的，有些緊急時刻，沒辦法像先前那樣靜止狀態下去融合，而我們人類脖子這個位置很脆弱，我擔心哪天不小心妳就把我掐死或者把我腦袋給割下來了，呵呵。”
　　卡倫講了個冷笑話，但背後的小女孩卻只是閉著眼趴在自己後背上像是睡著了，沒做絲毫回應，這個冷笑話就只冷到了卡倫自己。
　　“我現在理解母親和那個骷髏人為什麽會這麽欣賞妳了。”奧吉大人咬著牙說道。
　　“我們不是在演話劇，妳不用充當旁白角色。”
　　卡倫環顧四周，他覺得好想遺漏了點什麽，思索了壹下，他想到了。
　　走到壹處地方，卡倫剝開了積雪，看見了躺在裏面短刀還插在胸膛裏的穆裏，他的身體已經被凍得硬梆梆的，但生命體征還算正常。
　　卡倫將穆裏拖拽了出來，對穆裏施加治療術法。
　　很快，穆裏蘇醒，睜開了眼。
　　“把刀拔出來吧。”卡倫說道。
　　“是，部長。”
　　先前不讓穆裏拔刀，是那個情況下拔刀的話會導致他傷勢加重，完全可以等到回主城後再進行傷口處理，現在無所謂了，因為卡倫已經感到很累了。
　　“噗……”
　　短刀拔出，鮮血四濺，穆裏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卡倫將背上的小女孩抱在懷裏，自己坐下，對穆裏道：
　　“通知壹下，讓他們來接人吧。”
　　說完，卡倫又特意看了壹眼跪伏在那裏奧吉大人，算是壹種警告，然後，卡倫就閉上了眼，頭低下。
　　他和他懷裏的小女孩，都睡著了。
　　……
　　“滴答……滴答……滴答……”
　　熟悉的滴水聲在耳畔邊響起。
　　雖然在夢中卡倫也沒有睜開眼，但他已經感知到這個夢的形態了，因為這個夢真的是太常做了。
　　而且，似乎只要自己接觸到有關神性的東西，這個夢很快就會出現。
　　猶豫了壹下，卡倫還是睜開了眼。
　　面前，壹把【戰爭之鐮】矗立。
　　在【戰爭之鐮】後面，則是深邃的水潭。
　　有過上次自己用【戰爭之鐮】劈砍自己靈魂的經歷後，卡倫對這把神器的投影已經沒有壹開始的畏懼了，只不過每次看到它，都會有壹種傷口隱隱作痛的感覺。
　　通體黑色的鐮刀輕微地前後搖擺，像是劊子手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動作。
　　卡倫擡起手，在它的鐮桿上輕輕拂過，像是對壹個老朋友打了聲招呼。
　　不過，今天的這個夢，好像沒有什麽不尋常，壹切都是以前熟悉的模樣。
　　“咕嘟……咕嘟……咕嘟……”
　　水潭翻出了氣泡，卡倫深吸壹口氣，他還記得那次水潭深處傳來的敲擊聲，以及壹個聲音的詢問。
　　聽到那個聲音後，現實裏的自己疼痛得鮮血染紅了床單。
　　不過還好，這壹次沒有敲擊聲，伴隨著水潭氣泡不斷地湧動，卡倫身前的地面，開始了上升。
　　當它處於靜態時，妳甚至都看不清楚這裏的地貌，因為壹切都是那種沈默的黑色，妳能留意到的，只有身前的這壹塊。
　　伴隨著地面的提升，視線也隨之開始擴展，在前面的下方，出現了壹座山谷，因為兩側的黑色比較高且深，中間的比較淡。
　　這種畫風感，已經有些卡倫所熟悉的水墨畫感覺了。
　　白色開始出現，先是壹些零零散散，很快開始形成團，湊成片，時間似乎很慢，卻又像是極快，當白色開始快速蔓延出去後，卡倫看見了壹尊龍形白骨出現在了那裏。
　　它的體格並不算很大，在龍族裏應該算中等，都沒有奧吉大人的身軀雄偉，但它躺在那裏時給人的壓迫感，卻更為強烈。
　　它是壹具龍骨，它已經死了，這壹點，妳可以確定，但仿佛下壹刻它就有可能蘇醒過來，發出令妳膽寒讓妳臣服的咆哮。
　　結合壹下自己入睡之前的經歷，這具龍骨……是叛逆龍神麽？
　　“嘶……”
　　卡倫忽然感知到自己的眼睛傳來壹股刺痛，它出現得是那麽突然，像是有兩根錐子正在用力向妳眼睛釘去。
　　“啊！”
　　疼痛感不僅來自於身體，更是來自於靈魂，像是要將妳的對外感知，在此時硬生生地永久挖去。
　　卡倫跪伏在了地上，發出著哀嚎。
　　不過，也就在此時，卡倫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像是剛剛從自己身邊經過又逐漸遠去。
　　漸漸的，卡倫眼睛不再那麽疼了。
　　他嘗試睜開眼，看向龍骨的位置，但當他準備進行這個動作時，那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再度歸來。
　　卡倫不得不重新低下頭。
　　這種行為並不符合卡倫壹貫的性格，在絕大多數時候，能夠選擇硬挺他就很少會主動退卻，可這次不壹樣，這種抗爭，就像是自己用壹根繩子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要壹邊喊著我絕不會放棄壹邊繼續往死裏勒緊自己的脖子，怎麽看都覺得有些傻氣。
　　壹道威嚴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像是歷史撕破了歲月的封印，超脫了文字的記載，以壹種極為倔強的方式強行呈現。
　　那是，秩序之神的聲音。
　　有點遠，不在自己身邊，而是在前面下方，在龍骨那裏。
　　卡倫已經腦補出了畫面，秩序之神正站在龍骨面前，對著那具死去的龍族屍骸說話：
　　“壹直以來，我都不喜歡這個世界，現在，我將喚醒妳，來幫我壹起將它打碎，將它改造成壹個我所喜歡的模樣。
　　秩序……蘇醒。”
　　壹股可怕的意念，在此時蘇醒，隨之而來的，是恐怖的震動，還有仿佛可以壓制住世間壹切雜音的恐怖龍吟！
　　……
　　“啊……”
　　卡倫發出了壹聲痛苦的呻吟，他睜開了眼，但睜開了很久，卻依舊大腦壹片空白。
　　過了好久，卡倫的意識才從龍吟的震撼中恢復過來。
　　他看見壹張女孩的臉，距離自己很近，是菲洛米娜。
　　“妳醒了？”
　　“嗯……”
　　卡倫應了壹聲，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發現是在黃昏酒店的客房裏，並不是在醫院。
　　“其實，妳已經睜開眼很久了，但我剛剛喊妳的時候，妳壹直沒有回應。”
　　“剛剛腦子還沒恢復運轉，現在正常了。”
　　“布蘭奇給妳檢查過身體，她說妳的外傷並不嚴重。尼奧部長和阿爾弗雷德先生也來看過妳，他們的看法壹致，妳只是需要休息。”
　　“那妳……”
　　“他們都很忙，但大概他們覺得也沒有其他合適的任務給我分派，就讓我來照看妳。”
　　“哦，是這樣。”
　　“妳要起身麽？”菲洛米娜伸出手，想要做攙扶。
　　“我自己來……”她可不會照顧人，卡倫可不想因為她的照顧，而增加自己的臥床時間，在床邊坐下後，卡倫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
　　“七天？”卡倫很是詫異，“我原本以為就昏迷了壹天。”
　　是因為那壹聲龍吟的緣故麽，竟然被震昏迷了這麽久。
　　而且這話說出去估計也沒人願意相信，難道說在自己的夢裏，夢到了壹條龍，然後被它的咆哮聲，在夢裏直接震昏迷過去了？
　　不過，昏睡時間長也有它的好處，卡倫檢查了壹下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恢復得很良好，靈魂層面的透支，已經復原了大部分。
　　“有什麽事麽，我指的是工作上的。”
　　聽到這個問題，菲洛米娜楞了壹下。
　　“怎麽了？”卡倫問道。
　　菲洛米娜回答道：“我沒有做好準備，更沒有預料到，妳會問我工作上的事。”
　　雖然她壹直在上班，但這個班，似乎和她沒有什麽交集。
　　“其實，我們兩個都差不多。”卡倫安慰了壹下菲洛米娜，“隨便說說吧。”
　　“調查在進行，在不停地抓人和放人……然後，額，嗯，就這些。”
　　“好的，我知道了。”
　　其實，這就已經足夠了，這意味著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專案組的工作運轉良好，而且阿爾弗雷德他們還省略了匯報的流程，極大提升了效率。
　　不過卡倫並沒有什麽失落感，他壹直都挺享受這種感覺，另外，這次專案組的工作本就是以做樣子撈好處為主，畢竟真正的刺客都已經被他“拿下”了。
　　卡倫站起身，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達安團長那裏，有找過我麽？”
　　“沒有。”
　　“嗯，房間裏裝了隔絕陣法？”
　　“是的，阿爾弗雷德先生的要求，每個臥室和客廳，都布置了，說這樣成為以後的慣例，來確保妳的安全……和秘密。”
　　“我知道了。”怪不得自己醒來後意識探查都出不了這間臥室。
　　卡倫走到臥室門口，打開臥室門，看見了壹個人站在，哦不，是坐在臥室門口。
　　寬厚的後臀像是水閘壹樣，堵住了大門。
　　卡倫擡起腳，踹了壹下，皺眉問道：
　　“妳怎麽在這裏？”
　　坐在門口的，居然是奧吉大人。
　　卡倫真的是不想見到這條母龍，她真的很煩。
　　奧吉大人轉過身，她被卡倫刺過三劍，差點腦袋也開了瓢，但她看起來卻像是完全沒事壹樣，只能說成年龍族的身體素質，確實很恐怖。
　　“我被調派過來協助專案組工作，具體分配下來的工作，就是保護昏迷中的妳的安全，妳是專案組組長。”
　　“我還以為執鞭人會把妳喊回去扒皮。”
　　“我又沒犯什麽錯，這是妳答應過我要幫我隱瞞的，妳的那個助手，叫阿爾弗雷德的，已經以妳的名義做好了報告呈交了上去，我有功。”
　　說到這裏，奧吉大人似乎擔心卡倫誤會什麽，馬上解釋說明道，
　　“不是我要對妳那個手下什麽都說的，哪怕他說自己是妳最信任的手下，是自己人，我也想做壹些保密的，但他在和我聊天時，就猜出了很多東西，我也就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只能把那天的事情都說了。”
　　“這個沒事。”卡倫擺了擺手，“現在請妳去外面樓道做保鏢，可以麽？”
　　奧吉大人沈默了，不過她也沒反駁什麽，站起身，走到酒店房門外，關上了門。
　　“她怕妳。”菲洛米娜說道，“我能感知到。”
　　“妳們還做過交流？”卡倫有些意外。
　　菲洛米娜搖頭：“沒有，就是她看妳的眼神，我有些熟悉。”
　　言外之意就是，菲洛米娜覺得奧吉大人和自己壹樣，對卡倫有心理陰影了。
　　“菲洛米娜，給我準備些食物。”
　　“是，部長。”
　　“咦，卡倫，妳醒啦喵！”
　　普洱跑了過來，撲向了卡倫，卡倫伸手將它接住。
　　“妳沒事了吧，卡倫？”
　　“沒事了，靈魂透支後的正常昏迷而已，大家應該都已經習慣了。”
　　“嗯，確實習慣了，因為我和收音機妖精還有那個樂子人，都對妳的靈魂恢復能力很有信心，嘿嘿喵。”
　　“我打算洗個澡。”
　　“唔？先去洗澡？”
　　“怎麽了？”
　　“難道不是應該先去看看妳帶回來的小骨頭麽？”
　　“她在這裏？”
　　“是啊，就在次臥，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是物證之壹，肯定先留在專案組保管。
　　不過那條大母龍已經給妳做了陳述，說妳們已經簽訂了主仆契約，被阿爾弗雷德壹起呈送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小骨頭將會和妳締結搭檔關系，這樣我們家就能養得起壹條龍了，哈哈喵！
　　妳知道麽，就算是在過去，我也從未想過我能養壹條龍！”
　　“她不是我的寵物。”卡倫提醒道，他和小骨龍是平等的關系。
　　“那我是妳的寵物麽？”
　　“不是，妳是我的家人。”
　　“所以，妳不用擔心這個啦，我會把她當家人看待的，就算阿爾弗雷德沒能從那條大母龍那裏套出話來，凱文也瞧出來了她身上的秘密。
　　賺大了呀，肯定是家人的喵！”
　　“具體的事，待會兒在和妳們細說。”
　　卡倫走到次臥門口，打開臥室門。
　　小女孩坐在床上，壹頭成白發披肩，神情平靜，她身上穿著的依舊是那套自己臨時裁剪出來的不合身的秩序神袍。
　　然後，
　　卡倫的眼睛當即壹凝：
　　坐在床上的小姑娘將自己的右臂擺放在膝蓋上，旁邊的壹條大金毛，則用狗嘴叼著她的小胳膊。
　　拉涅達爾喜歡烤龍肉，骨龍身上沒有肉；
　　但狗，喜歡啃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