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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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壹十二章 烽火戲諸侯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政事堂裏壹片壓抑,姚崇和魏元忠負著雙手,臉色沈沈地在殿上壹步壹步地量著,自狄仁傑病重之後,太多的公務全壓在他們兩個人身上,公案上現在已經堆滿了案牘,但是兩個人都無心處理。
  因為殿中壓抑的氣氛,小黃門都遠遠地避到了門外去,不知道兩個宰相為何心事重重,只怕壹個不慎,掃了他們的風尾。
  殿外,中書舍人趙迦寧腳步匆匆地走來,殿外院落中寂靜壹片,他的到來驚飛了幾只覓食的小鳥,撲棱棱地展開翅膀,飛入高而茂密的林蔭中不見。
  趙迦寧少年得意,年僅十九歲便中了進士,是則天朝開科取士第壹科的進士,說起來算得上正兒八經的本朝天子門生。
  但是他生於李唐時代,長於李唐時代,也忠於李唐江山,入仕以後,與同壹誌向的大臣們走得很近,因此也受到了排擠,被弄進了翰林院,成了壹個清貴但無權的學士。
  自從契丹和突厥相繼以保李反周為藉口興兵作亂之後,因為年事太高已經沒有精力整頓時局的武則天為了穩定政局和民心,不得不大量起用李唐舊臣。魏元忠和姚崇相繼拜相,二人大權在握後,馬上把趙迦寧從翰林院調出來,委任為中書舍人。年紀輕輕,任職機要中樞,顯然是兩位宰相打算重點培養的晚輩。
  趙迦寧與兩位宰相壹黨,是極親進的人,是以也不見外,壹進政事堂,只是拱手揖了壹揖,便對魏元忠和姚崇急急說道:“魏相、姚相,狄公去龍門了!”
  姚崇壹驚,失聲道:“狄公赴龍門?他……已經痊愈了?”
  趙迦寧搖搖頭,道:“狄公病體,壹日弱似壹日,連牛車馬車的顛簸都承受不起了,他是乘著壹頂軟轎,叫人擡去龍門的,還沒出定鼎門,就又暈了過去,他的兒子陪在旁邊,還有醫士挎藥箱隨著。”
  魏元忠站住腳步,輕輕撚著胡須,喃喃地道:“這個老狐貍,竟是這般剛烈,他是要舍了這條命,也要保住廬陵王啊!”
  姚崇在殿中疾疾繞行兩匝,突然重重壹頓足,道:“不能猶豫了!魏公,咱們這個時候不能裝聾作啞,必須出頭了,要不然,普天下的人都要戳咱們的脊梁骨!”
  魏元忠遲疑道:“可是,那些位大臣……”
  姚崇道:“顧不得那許多了,咱們先去龍門,回頭再向他們曉明其中利害。”
  魏元忠低頭想想,拳掌壹交,沈聲道:“罷了!狄公已然這般模樣,還要往龍門去,便是念在與他壹生的交情上,這壹趟也得去,咱們走!”
  趙迦寧壹看二人有所決定,馬上道:“我先走壹步,於宮外備下馬匹!”
  這時候,太平公主已自重光門進入宮中,沿著長長的紅墻宮瓦形成的甬道,正急急行向武則天長住的麗春臺,裙袂律動似水,衣帶飄曳如飛,頭上金鳳明珠的步搖顫顫如心,焦灼萬分。
  ……
  楊帆借內奸壹用之後,現在用的就是滿朝文武了。
  他很拉風地住在龍門山上,洗著溫泉、吃著鮮果,安靜地等著人來,像壹只熊熊燃燒的火炬,吸引著所有的飛蛾。
  太平黨、相王黨、廬陵黨如果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護著“廬陵王”到了伊闕龍門,那他們早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養老了,拿什麽跟武氏雙王鬥?
  只要他們知道了,就憑他們不知底細的情況下所表現出來的震驚、焦急和猶豫,足以讓任何還有疑慮的人消除懷疑,相信廬陵王就在龍門。龍門這兒熱鬧了,洛陽那兒那才安靜,廬陵王才會安全。
  他在葉縣歇息了壹宿,之後每天只趕五十裏路,在舞陽和襄城各住了壹晚,這段時間已足以讓黃旭昶護著王爺遠遠走在他的前面,即便他第三天開始加快了行程,那麽除非黃旭昶和廬陵王在路上又出了什麽變故,否則此刻必也到了洛陽城。
  洛陽城,進城是最後壹關。
  為了確保這最後壹關不出意外,所以他出現在了龍門。
  老奸巨猾的法正和尚趿著高齒木屐踢嗒踢嗒地回廟裏閉關去了。
  武僧,他借給楊帆了,但楊帆為什麽要接人,他“不知道”,他在“閉關!”
  他是個出家人,不問世事。他之所以肯借人,是因為楊帆持有聖旨,所作所為必是合乎天道人心、合乎國家律法的事,作為壹名大德高僧,作為壹名久受皇恩沐浴的出家人,他理所當然要為皇家出壹份力。
  李裹兒是第壹回洗溫泉,她以前只聽說過這種從地下冒出來就熱氣騰騰的泉水,聽母親說,用這樣的泉水沐浴之後,肌膚會像凝脂壹般細嫩,會像塗了壹層滑粉似的光滑舒適。
  那富麗堂皇的宮殿式建築,同樣是她出生以來頭壹回看見,她以前只見過竹木搭的屋頂、茅草黃泥的頂蓋,連瓦房都不曾見過壹間,更不要說這般華美巨大,還有巨型石雕的房子,而這麽美麗巨大的房子,居然只是壹間浴室。
  她樂此不疲地泡在浴池裏,都不舍得出來了。
  古竹婷也洗了個很愉快的溫泉浴,這壹路上顛沛流離也就罷了,可是清潔成了問題,這可是女兒家最大的煩惱,如今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
  可為美人增艷者何?
  燈光、月光、醇酒、彩衣、鮮花、脂粉,還有出浴!
  真正的美人,不只容顏五官美麗、不只身段優美,膚質也是極佳的。美人出浴,頰上不會是不自然的潮紅,而是嫣紅壹抹,均勻自然。
  烏黑靚麗的秀發濕亮亮地壹挽,露出頎長而優雅的脖頸,白皙的臉龐帶著壹抹暈紅,微露的香肩鎖骨精致白嫩得仿佛新剝的蛋清兒,那是壹種引人入勝的美景。
  可惜,這美景只是曇花壹現,因為古竹婷出浴之後,坐在梳妝臺前拿起的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描眉點唇的細筆,而是淡黃近於膚色的壹盒藥泥,這個廬陵王,她還得繼續扮下去。
  慢慢的,那個初浴的清麗麗女兒家不見了,出現在梳妝鏡中的,又是壹個憔悴蒼老的中年人形象,頜下無須,皺紋堆積,像個太監。“太監”向鏡中露出壹個無奈的笑容,開始壹根根地粘胡子……
  等古竹婷終於完全變成了另外壹個人,連衣服也換好的時候,陽光西斜,山上已經有了壹絲暮色。
  古竹婷拉開房門走出去,驚訝地發現楊帆就站在她的門外,正負手眺望著遠方,聽見身後的聲音,便轉過身來,向著她微笑了壹下:“弄好了?”
  “嗯!”
  面對楊帆灼灼的目光,古竹婷有些不自然地擡起手,想要理壹理鬢邊的秀發,這壹擡手,才想起自己此刻扮的是廬陵王,如此動作,未免太過詭異,不由微赧地壹笑。
  楊帆凝視著她,忽然輕輕地道:“真是辛苦了妳!”
  沒說太多,就只壹句,似乎壹切已在不言之中。
  古竹婷的心倏地壹顫,仿佛空置在角落中很久的琴,突然被人狠狠地撥了壹下弦,她的眼睛有點紅,連忙轉首他顧,慢慢走到楊帆身邊,故作恬淡地笑笑,道:“沒甚麽,和阿郎在壹起,做的事情比以前可有趣得多了,不是打打殺殺,卻比打打殺殺更難做、也更好玩。”
  “我沐浴、易容,加在壹塊兒足足兩個多時辰,宗主他……壹直守在這兒,就為向我道壹聲謝麽?”古竹婷故作自然地四望,心中細細地想著,忽然覺得身上暖烘烘的。
  “餵!楊大哥!咳咳,楊校尉!”
  遠處忽然傳來壹個清脆如黃鸝鳴啼的少女聲音,感覺到兩人之間那種不自然地氣氛正悄然氤氳開來的二人如釋重負,壹起向遠處看去,就見李裹兒正自花草叢間雀躍地跑來。
  她穿著壹件淺紅暗紋窄袖對襟短襦,系壹條百褶碎花絹裙,細細的小腰身。這是在舞陽的時候,她在巷中小店裏買的,壹套極普通的民裝穿在她的身上,竟是極顯俏美。
  “哎……哎喲……”
  李裹兒眼看就要跑到他們面前,腳下突然壹絆,踉蹌地向前撲來。楊帆看得出,她倒不是成心,是真的不小心在地上突起的壹塊巖石上絆了壹下,正猶豫要不要上前相扶,古竹婷身形壹晃,已然閃到他的前面,楊帆就勢便止住了步子。
  古竹婷輕輕壹彎腰,便抄住了李裹兒的臂彎,淡淡地道:“郡主請小心。”
  李裹兒對這個與她父親壹模壹樣,卻在用柔和的女子嗓音說話的人毫不在意,小蠻腰壹扭,便閃過了她,向楊帆呵呵笑道:“在溫泉裏泡得太久,有點頭暈,這裏真好啊,好華麗,像天堂壹樣……”
  楊帆笑了笑道:“等妳到了宮裏,妳才會知道什麽叫華麗,這兒比起宮裏差得遠了,只能說是寒酸。”
  “真的?”
  李裹兒雙眸閃閃發亮:“那咱們什麽時候能進宮。”
  楊帆道:“快了,怎麽也得拖得今天晚上吧。”
  說著,楊帆擡頭看了看天色,目光落下時,倏爾定在遠方的山道上,唇邊慢慢逸出壹抹微笑:“有人來了!”
  李裹兒馬上緊張起來,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有些怯意地道:“是不是……武家的人?”
  楊帆道:“妳放心,他們的目標不是妳,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對壹個女子下手。”說到這兒,楊帆扭過頭來,向古竹婷和李裹兒有點孩子氣地笑,好像做了壹件什麽惡作劇似的,道:“我這最後壹計,叫烽火戲諸侯,妳們猜,先來的會是哪壹路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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