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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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名節重泰山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楊帆打定了主意要救薛懷義那個渾人,可是壹旦等皇帝伸出她的屠刀,楊帆再想救他也就來不及了,楊帆回家路上便在苦思冥想,等他到家時,終於想到了壹個好辦法。
  主意拿定,楊帆也放下心來,回到府中轉向後宅,桃梅穿著壹身新衫,正從廊前走過,壹見楊帆便屈膝行禮:“阿郎!”
  “嗯!”
  楊帆向她點點頭,舉步往花廳裏走,小蠻在花廳裏聽到桃梅招呼,已經聞聲走了出來,壹見楊帆便嫣然壹笑,低聲道:“郎君快進屋,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
  小蠻不答,只是微微而笑,楊帆瞧她壹臉神秘的樣子,便也不問,跨步過了門檻,就見壹人正彎腰逗著趴在羅漢床上的楊念祖。
  這人身材頎長,頭戴壹頂玉青色襆頭巾子,身穿壹件石青色棉紗袍子,下著同色綿袴,革帶束腰,十分灑落。
  楊帆不禁欣喜地道:“婉兒!”
  那人逗著孩子十分專註,直到楊帆驚呼出聲,這才發覺他進了屋,猛壹回頭,也是滿面欣喜。
  小蠻跟著楊帆進來,微笑道:“妳們先聊著,我帶念祖到後面轉轉!”說著去榻上抱起了楊念祖。
  “別把孩子凍著!”
  楊帆說著,從衣架上取下壹件柔軟的羊絨毯子,裹在孩子身上。
  婉兒笑看著小蠻把孩子抱了出去,目光依依,始終凝註在那孩子身上,等到小蠻消失在門口,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楊帆挽著她在香檀木鑲珊瑚珠的坐榻上坐下,柔聲問道:“今兒怎麽有空出來?向皇帝告了假了?”
  婉兒身著冬裝,依舊不掩峰巒起伏的姣好身段,她微笑著拉了拉衣襟道:“哪裏能時常告假,今日是太平邀請,才得出宮。”
  楊帆從青玉小幾上給她拿過壹盤幹果放到面前,疑惑地道:“太平邀妳作甚?既然太平相邀,妳怎到了這裏?”
  說著,他下意識地向門口看了壹眼。
  婉兒笑道:“不用看了,她沒有來。我是受她相邀出宮的,可是快到公主府時,我才知道她邀請了些什麽人過府赴宴,我不想去了,便轉到了妳這兒來看看,壹會兒就得回宮的。”
  “她邀了什麽人,妳不想去?”
  楊帆挨著她坐下,輕輕握住她綿軟的手掌,婉兒的手掌綿軟細膩,微微帶些涼意,有種玉壹般的質感,看來也是剛從外邊進來沒多壹會兒。
  婉兒撇了撇嘴角,道:“惠範和尚、高戩、張同休三兄弟,還有崔湜四兄弟以及幾位京中才子,俱是名流公子壹班人物。”
  楊帆笑道:“那不正好,妳掌管著書館和史館,替朝廷主持風雅,品評天下詩文,天下詞臣都匯聚在妳的門下,同這些人交往不正應該麽?”
  婉兒道:“太平邀我去,就是想征得我的同意,聯名舉薦幾人入朝做學士的。只是……”
  婉兒說到這裏,微微遲疑了壹下,俏白凝脂的香腮微微泛起壹抹紅暈,粉白映紅,恰似壹朵桃花:“只是……,近來京中有些傳聞,甚是不堪入耳……”
  楊帆奇道:“什麽傳聞?哦……妳是說,惠範、高戩、崔湜等人皆與太平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甚至壹群人同榻荒唐的傳聞?”
  婉兒訝然道:“妳知道?”
  楊帆笑了笑道:“當然知道!”
  婉兒瞪大了杏眼,很可愛的樣子:“妳不在意?”
  楊帆不以為然地道:“漂亮女人和男人接觸的稍多壹點,閑話馬上就像兩棵樹離得近了,立刻就有蜘蛛結網壹樣自然。總有人喜歡這樣忖度別人,也總有人喜歡聽這樣的事、傳這樣的事,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這樣。呵呵,太平這個人,我行我素慣了,從不為別人的閑言碎語活著,我壹個大男人,難道還不及她壹個女人的胸懷,被壹些爛嚼舌根的貨色所左右不成?”
  婉兒凝眸想想,搖頭道:“郎君心懷大度,這是女兒家的福氣。可是女兒家名節為重,還當自愛,哪怕只是流言蜚語,也當盡量回避,被人傳播這些謠言,終究不是好事。”
  楊帆道:“除非妳不做事,甘於守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皇帝寵幸二張,經二張引薦,許多名門子弟得以入朝,再加上朝中官吏經過幾次風波,損失過半,新晉官員大多年輕,妳執掌中樞,今後少不得要同這些年青大臣來往,那時又往何處去避?”
  楊帆輕輕攬住她的削肩,柔聲道:“我知道,妳為了我,也為了在這詭譎多詐的宮廷中立足,也在努力拓展人脈,如果畏於口舌,勢必縛手縛腳。再者,妳今已到了公主府前卻半途而返,壹旦讓她明白其中緣由,勢必也要不悅,不必介意這些閑人閑事的。”
  婉兒道:“可是……”
  楊帆道:“好啦,我正有事要請太平幫忙,咱們壹塊兒走吧,妳既已離開,就不要過去了,回頭就說宮裏突然有緊急事務需要辦理,是以急急返回便是。走,咱們先出去,上了車再慢慢分說。”
  婉兒無可奈何,只好被楊帆拉著,不甚情願地走了出去。
  楊帆看得很透徹,這種流言蜚語,的確是從古到今壹直被人樂此不疲地傳播的事情。壹個漂亮女性,哪怕只是因為工作原因需要和男人打交道,也必然會被以己度人者傳出緋聞。更何況是那個年代。
  不管是扒灰的皇帝、偷奸的皇後還是養臠童的太子、養面首的公主,唐朝的官方也好、民間也罷,從不諱言。如果婉兒真有什麽緋聞,不可能朝野上下無壹人傳揚,但是因為上官婉兒的潔身自好,終唐壹朝近三百年,從未傳出過有關她的哪怕只言片語的緋聞。
  便是這樣,也逃不過後人誹謗。到了五代十國,沙陀亂華的年代,劉昫開始撰寫《唐書》,從唐人史料中發現壹句說上官婉兒“外通朋黨,輕弄權勢,朝廷畏之”的話,如獲至寶,楞是把這個“通”解釋成了與人私通的兩性關系,這壹下可不得了,逐臭之夫趨之若鶩,不斷幫他補充完善,最終艷情小說取代了史實。
  武周,是唐朝壹段最特殊的時期,因為這壹段時期是中國歷史上唯壹的女皇在位的時期,所以像上官婉兒、太平公主這些身份地位特殊的女性,可以在政治上發揮出其他朝代的女性所起不到的重要作用。
  如果婉兒不在禦前任職,那麽保李派將失去他們在皇帝身邊的壹個重要耳目,許多大政方針、朝廷決策,他們將後知後覺,很難說不會因為哪個消息的遲滯,釀成不可挽回的重大失誤。
  如果太平公主不利用她大唐公主、武氏兒媳的特殊身份招攬群臣、保護忠李派力量,那麽等到武則天殯天之日,朝中重要職位很可能已被武氏族人全部占據,保李派的政治勢力只能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楊帆不想婉兒因此縛手縛腳,須知他們在朝中的力量還很薄弱,而他們打算利用宮廷政變匡復李唐,婉兒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比十萬大軍還有用,切不可讓她為此背上心理負擔。因此楊帆努力打消著婉兒的顧慮。
  婉兒的顧慮與張說不同,張說壹代才子,極為愛惜個人聲名,故而因為閑話而疏遠了太平,但是婉兒有此顧慮,倒有九成是不想讓楊帆不悅,郎君能夠理解她的難處,婉兒的心結自然解開,不再有那許多顧慮。
  兩人壹路說壹路走,等到心結說開,便不免說起了綿綿情話。雖然二人早就做了真正夫妻,可是苦於相聚時短,楊帆的幾句情話,照舊說得婉兒心中比蜜還甜。暈暈陶陶,只覺時間過得極快,難得的溫情時刻,卻似壹眨眼,就已到了尚善坊。
  再往前去就是天津橋,楊帆便與婉兒依依惜別,坐回了自己的戰馬,望著婉兒車駕壹直過了天津橋,消失在橋頭,再撥馬轉向尚善坊。
  先前上官婉兒趕到太平公主府,太平公主確實得到消息了,婉兒是她相邀的,早就派了人在府前候著,遠遠看見上官婉兒的車駕過來,上面打著官幡,如何還不知道她已經來了。不等車駕到近前,公主府家人便進門傳報去了。結果等太平公主迎到府前,上官婉兒已經掉轉車駕離開了。
  太平公主的性格是恣意張狂、我行我素、愛恨由心,積極主動,不相幹的人說些什麽只當是狗屁,根本不往心裏去,所以完全不知道心思細膩的上官婉兒會對那些流言蜚語如此在意。
  上官婉兒來而復返,弄得太平公主莫名其妙,還以為宮裏突然傳了什麽緊急消息召回上官待制,所以她並未著惱,反而有些忐忑,不知宮中又出了什麽大事。
  原本客人們都在廳中閑坐,要等婉兒到了才開席,婉兒無故退走,又沒留句話來,太平公主便吩咐開席,客人就坐,飲酒行令起來。
  此刻,高戩剛剛行了壹個酒令:“厭厭夜飲,不醉不歸”。這是引的《詩經》的句子,別人要對酒令,不但得按照他這首令的蘊意、形式,韻腳,而且也必須是《詩經》裏的句子。
  這是文人平素交往很常見的活動,最是考校學問,若有那剽竊詩詞文章的假斯文,壹碰上這種場合立馬露餡。便是楊帆,只有幼年時打下的底子,也應付不了這種文人飲宴行令的場面。
  高戩壹個首令把大家難住了,崔湜苦思半晌,突然舉筷壹碰酒擊,大笑道:“有了!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眾人拊掌大笑,連稱妙句,太平公主微笑著,正要讓高戩罰酒壹杯,壹名侍婢悄然走進來,對她附耳道:“殿下,楊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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