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坐失先機

　　克斯坦臉色驟變。
　　默啜說話的時候，眾人已經在盯著他的神色變化，這壹幕看在眾人眼中，對楊帆說過的話已經再無半分懷疑。
　　可惜克斯坦方寸大亂之下，根本無暇考慮突厥人究竟是從哪兒聽來的這個消息，他還想做最後的挽回，倉皇解釋道：“這真是壹個不好笑的笑話！本巫出使是奉了我們可汗的命令，出使前，我們可汗才剛剛率兵離開幽州，又去攻打檀州，不知可汗是從何處聽說的這個謠言？”
　　默啜啜了口酒，淡淡地道：“妳們在馬城打了敗仗？”
　　克斯坦又是壹怔，這才開始覺得，對方不是捕風捉影地嗅到了什麽氣息，而是真的了解了什麽，他忙作出平靜的模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偶爾的失利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可汗是馬上英雄，征戰半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默啜哈哈壹笑，道：“那就是有了？”
　　克斯坦從容道：“攻城受挫而已，小有敗績！”
　　蕭牧木按捺不住，怒喝道：“連妳們的可汗李盡忠都歿於此役，還說只是小有敗績？”
　　克斯坦目瞪口呆，驚訝反駁道：“誰說我們可汗歿於此役？”
　　默啜冷笑道：“妳敢說，李盡忠還活著？”
　　克斯坦心思急轉，情知不能再做隱瞞，只好硬著頭皮道：“無上可汗確實……過世了。不過……”
　　穆恩哂然道：“妳終於承認了！哼！身為可汗，總沒有親臨矢石攻城陷陣的道理吧？身在中軍，尚且喪命，妳敢說這壹仗是小有敗績？”
　　克斯坦急了，連忙申辯道：“我家可汗雖然故去，卻不是死在馬城！”
　　塞爾柱逼問道：“那他死於何處？”
　　克斯坦支支吾吾地道：“我家可汗……，在黃獐谷壹役時中了壹支冷箭，因醫治不利，時有復發，後來在攻打涿鹿時不慎舊創復發而死！”
　　帳中突厥眾首領好像聽到了壹個大笑話，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可憐的克斯坦大巫茫然看著他們的表現，壹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最初對李盡忠之死的隱瞞，之後壹連串的狡辯，使得他說的真話也沒人信了，如今面對突厥人的如此反應，他真不知該怎麽辦才是。
　　默啜把臉色壹沈，說道：“妳們好大的膽子！妳們在馬城吃了敗仗，連李盡忠都身死當場，之後妳們被周軍重重圍困起來，生死兩難，於是就想拿本可汗當槍使，嗯？妳們壹面派使者到周國去見他們的皇帝，乞求她的饒恕，壹面派妳來花言巧語，逛騙本可汗出兵！
　　說什麽妳們已破王孝傑百萬之眾，唐人聞風喪膽，只是限於兵力，久取幽州不下，哼！如果本可汗中了妳的奸計，派兵入河北，那就是去替妳們解圍去了，本可汗傷兵損將，可能得到半分好處？
　　如果妳們先壹步降了周國，待本可汗兵至之日，只怕妳們還要掉過頭來替周國跟我們打頭仗，以作贖罪之舉吧？克斯坦大巫，妳道我突厥如此可欺！”
　　克斯坦先喝了點酒，接著盛裝來見默啜，這帳中又熱，壹急之下，汗水涔涔，連聲道：“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周軍連連敗北，根本奈何我們不得，李盡忠可汗雖死，並不是死在戰場上，而且我們的兵馬根本未曾被周軍包圍，這究竟是何人進的讒言，可汗千萬明察啊！”
　　契比克力大叫道：“此人妖言惑眾，欺騙可汗，宰了他！”
　　“對！宰了他！”
　　克斯坦急出的滿頭大汗看在眾首領眼中，自動被解讀為謊言戳破後的心虛表現了，眾首領紛紛叫囂起來。
　　默啜擺擺手，制止了眾人的大叫，對克斯坦道：“妳還不承認呢？周國也派了使者來，促請本可汗發兵，配合周國討伐爾等，這壹切就是他們使者所言，要不然，本可汗就要被妳蒙在鼓裏了！”
　　克斯坦急道：“可汗，他們在騙妳！我願與他們當面對質！”
　　默啜沒有理會克斯坦氣急敗壞的分辯，冷冷地道：“此事容後再說。”
　　克斯坦大叫：“可汗！可汗！兵貴神速啊！如果此時不出兵，等周人從容調度，後方援軍源源不絕抵達河北道，那就錯失戰機了！”
　　默嗓道：“把他押下去！”
　　兩個突厥武士闖進大帳，拖起克斯坦大巫就走。
　　克斯坦壹邊掙紮，壹邊絕望地大叫：“讓我和他們對質！讓我和他們當面對質……”
　　克斯坦的聲音越來越遠，帳中復又安靜下來，蕭牧木問道：“可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默啜站起身來，在帳中慢慢地踱了幾步，沈聲吩咐道：“先晾他們幾天！契比克力，妳的部落偏居東北部，妳速速傳令回去，派人潛入河北道打探消息！”
　　契比克力立即抱拳應道：“遵命！”說完急急出帳，趕去安排了。
　　默啜強打精神，露出笑臉道：“咱們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兵是壹定要出的，好處是壹定要占的，差只差在幫誰而已。各部依舊要繼續準備，只等咱們掌握了河北道的真正情形，便立即出兵！”
　　眾首領轟然應諾！
　　……
　　楊帆出使突厥的時候，本以為唇槍舌劍壹番，只要扳倒了契丹人的使者，就能功成身退，卻不想默啜狡猾而謹慎，就像壹只老狐貍，於是，他不得不在突厥暫時住下來，暫時成了壹個遊牧人。
　　第二天，雪停後，突厥人居然要轉場，去尋找壹個新的冬窩子，也就是放牧區。
　　楊帆本以為牧人都是趁著秋天割下足夠的草堆積起來，冬季用來餵養牲畜，就和漢人聚居區家裏養有牲畜的人家壹樣，但遊牧民族主要的生產資料就是牲畜，他們的牲畜群太多，想靠人力替它們攢足了糧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很多部落在冬季也要轉場放牧。
　　這裏的草已經快被他們的牲畜吃完了，馬上得轉場到另壹個牧區，那裏水源很少，壹路上還要經過幾片戈壁地區，沿路除了沙子石頭什麽都沒有，所以他們有很多的東西要準備。
　　壹大早，突厥人就開始準備了，為了轉場，他們已經準備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這時候所做的事情只是遷徙前最後的準備工作，整個部落都在忙碌著，楊帆、馬橋和古竹婷等人則站在那兒看熱鬧。
　　裝勒勒車、裝駱駝、趕馬、合羊群……
　　裝柴火和牧草，那是路上的燃料和牲畜的口糧，接著是把雪和冰裝袋，那是路上的飲水，楊帆不禁擔心地看了古竹婷壹眼，這壹路下去，這位愛幹凈的姑娘怕是不能像昨晚壹樣奢侈地用水洗澡了……
　　先頭部隊已經出發了，他們的任務是在大隊人馬趕到當晚的宿營地前搭好帳篷，駝隊和羊群、馬群、牛群則隨著更多的族人慢慢跟在後面，這時候，突然有壹行人向佇立觀看突厥人轉場的楊帆等人沖了過來。
　　古竹婷在楊帆耳邊低聲道：“有人來了，貌似是契丹人！”
　　楊帆微笑著看著大片的羊群，不動聲色地道：“我註意到了，不用理會他們！”
　　“妳們這些卑鄙的周人，妳們花言巧語地欺騙默啜可汗，妳們這些膽小鬼、窩囊廢！妳們有種和我們真刀真槍的交手……”
　　克斯坦大巫氣得口不擇言，滿口喊著楊帆聽不懂的契丹話，領著壹幫契丹侍衛，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正在準備轉場的突厥人發現異動，紛紛駐足觀看，見準備鬥毆的雙方都不是他們的族人，便有了觀看的興致。
　　楊帆笑而回頭，對馬橋道：“妳的功夫，這些年可曾擱下？”
　　馬橋乜著他，傲然道：“要不要較量較量？我覺得我現在比妳當年還要高明壹些！”
　　楊帆笑道：“那成！妳上，死傷不論，我只要速度，我要看妳在多長時間內把他們打倒！那個頭頂野雞毛、嘴裏嘰嘰歪歪的家夥不要讓他死了，我看他是頭兒！”
　　馬橋興奮地道：“好！看我的！”
　　馬橋說完，拔刀出鞘，就向契丹人沖了過去。
　　楊帆又對另壹側的古竹婷道：“妳照應著些！”
　　古竹婷點點頭，飄身向前，隨在馬橋身後，她的劍並不出鞘，只是隨著馬橋閃展騰挪，壹旦有契丹人的兵器破開馬橋的防禦遞到他的身邊，這才拔劍出鞘，準確地壹點，蕩開敵人的兵器，隨即依舊收劍尾隨著馬橋。
　　馬橋有人替他防護，出刀更是毫無顧忌。這種鬥法，他用的就是江湖人的鬥技了，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這種功夫用處不大，雖然比起普通士兵，這種技擊術會讓使用者戰鬥力更強壹些，但是不是根本之法。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遊鬥十幾個契丹人，那就威力大增了，馬橋壹口刀呼嘯來去，仿佛壹道道匹練裹著他的身子，時不時地刀光中便閃出壹道血光，楊帆在後面給他打著拍子，數到二十九時，十幾個契丹人都被擊倒在地，或死或傷，唯獨剩下克斯坦大巫壹人！
　　古竹婷看得興起，拔劍出鞘，壹個劍花掠去，克斯坦大巫頭頂的野雞毛便被削成了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這時候，看夠了熱鬧的突厥人才沖上來把契丹人或擡或拖地拉開，許多突厥牧人向楊帆等人大聲叫好，贊佩他們的神勇，許多尚武的漢子都朝馬橋豎起了大拇指，馬橋把血刀在壹個契丹人衣服上擦了擦，這才還刀入鞘，得意洋洋地走回來。
　　“我詛咒妳！我詛咒妳！”
　　只精通契丹語和突厥語，漢話說得磕磕巴巴的克斯坦大巫惱羞成怒地叫罵。
　　遠處壹輛八頭牛拉著的寬大馬車上，默啜冷冷地看著這壹幕，坐在他側面的親家穆恩道：“契丹人如果在河北真的占了上風，不該如此沈不住氣，看起來，河北形勢恐怕真的對他們不利了！”
　　默啜輕輕放下了窗簾，淡淡地答道：“等等契比克力的消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