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8章 燭龍改命！

　　層層疊疊的因果，匯聚為壹，波濤洶湧，在這壹玄妙之界內，不斷地湧動咆哮，而這萬物萬法，諸天萬界生靈內心靈光所匯聚的因果界域內，青衫文士心中震動不已，看著前面那已經復蘇，真實不虛的黑發道人。
　　其心神震顫，遠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劇烈，尤其是眼前的黑發道人，眉目清晰，神色溫和，給予人壹種，世間萬物環繞於其身周的錯覺，卻又旋即恍惚，仿佛這又不是錯覺，只是這壹幕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青衫文士自己也是心中驚懼，不肯相信，自我催眠這不過只是錯覺而已。
　　恍惚了許久之後，方才嗓音隱隱微顫，道：“……妳，醒了？”
　　黑發道人嗓音溫和：“本就未曾睡去，又說什麽醒或不醒。”
　　世間的萬物，十萬八千世界的真靈在我的夢中，既然大世皆是幻夢，那麽我在其中，醒或者不醒卻又有何等分別呢？
　　青衫文士苦笑不已。
　　看著眼前自然從容的黑發道人，仿佛千年的大夢並未曾對其真靈產生些許的影響，其真靈不曾出現遲滯或者蒙昧的變化，許久之後，眼底也是帶著艷羨之感，道：“妳……超脫了嗎？”
　　黑發道人搖了搖頭：“沒有。”
　　旋即看著虛空中的變化因果，在青衫文士剎那遺憾的目光之下，悠然補充道：“但是，似乎快了……”
　　“就在這壹次裏面，便可以窺見壹絲機會。”
　　青衫文士怔住。
　　衛淵垂眸似在感應這諸多因果之變化，旋即隨口道：
　　“距離我在創造這壹夢界之前，和道友所說的時間，還有多久？”
　　他在沈睡之前，曾經給青衫文士說出了壹個時間的底線，正是當時約定，塗山訂婚之事的底線，他千叮嚀萬囑咐，到了那個時候必須要喚醒他，此刻青衫文士【命運】稍微壹算，感慨道：“時間變化，歲月如梭。”
　　“我在把握因果之前，距離那壹日尚且還有三十日左右。”
　　“而自無盡因果之中，窺見到了未來，而後道友蘇醒，說來短暫，實則已經是二十余天轉眼即逝。”
　　“距離那壹日，竟然只不過剩下了數日光景。”
　　青衫文士在蔔算的時候，也已經有所感應，冥冥之中，仿佛整個世界，清濁兩面，十萬八千界內的龐大氣運已經在那無形之中，開始奔湧，流動，而後齊齊地匯聚於壹，匯聚到了那塗山之處。
　　此時雖未成就，但是龍蛇盤旋，氣焰湧動卻已經有所征兆。
　　青衫文士微微壹怔，旋即已經明白了。
　　如此強烈的氣機牽扯，哪怕是根本不知道這壹天，或者說是對於這壹件事情根本沒有興趣的頂級強者，都會在冥冥之中氣機牽引出現在那裏，而這些強者的匯聚，則會將氣機和氣韻催動到了極限，便是其中最強之人，借勢而起，成就超脫之境的機會！
　　“是那壹日……”
　　“那壹日，塗山之中，超脫者現。”
　　“是妳，是天帝，還是說是濁世大尊？”
　　命運呢喃自語，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壹日的波濤洶湧。
　　他只能窺見到了超脫之機，但是其中究竟是誰人超脫，又是誰人成功，哪怕是他此刻都已經看不清楚了，只能夠確認壹點，這個超脫者，絕不會是自己，壹時間又是黯然又是遺憾。
　　衛淵聞言，卻是忽而壹笑，道：“不要這樣想。”
　　青衫文士壹怔，下意識幾乎以為眼前這道人會安慰自己。
　　大道未成終有期，或許就是自己雲雲。
　　卻未曾想，他只是溫和笑道：
　　“或許是渾天未曾死盡，七日之後，來見我壹面，喝壹杯酒呢？”
　　青衫文士無可奈何。
　　自己竟然覺得這道人會開口安慰自己。
　　沒曾想到竟然是開了這般的壹個玩笑，當即搖了搖頭：“渾天超脫未曾大成而死，恐怕是絕不可能再回來了，倒是妳，妳現在就可以回到那個時間線嗎？”
　　衛淵微微頷首，忽而詢問道：“妳說超脫者有可能是濁世大尊。”
　　因果糾纏於周身，起伏變化，散發出大片大片仿佛晨曦般的金色光芒，而青衫文士忽而聽得了眼前這道人似是自言自語，或者詢問的壹句話：“都是如此稱呼於祂……”
　　“命運，妳可知道，濁世大尊的名字麽？”
　　青衫文士楞了壹下。
　　濁世大尊的名字？
　　那可是縱橫天下無可匹敵之強者，縱然曾經有過心境受損的狀態，但是就算是心境受損，不是全盛之時的大尊，那也是穩居於天下前五位格的絕世存在，動念之間便是可以讓天翻地覆，無數眾生死盡的恐怖存在。
　　這樣的存在，其名號必然響徹十方世界，自己定是知……
　　青衫文士壹怔。
　　那種理所當然的思緒忽而就凝滯了，剎那之間搜尋自己的記憶過往，竟然是毫無半點的征兆，竟然像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濁世大尊的名字叫做什麽壹般，青衫文士的面色驟變：
　　“這，這是……這怎麽可能！”
　　衛淵的聲音徐緩：“……妳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青衫文士命運呢喃：“這，這是發生了什麽？”
　　黑發道人徐徐道：“妳問我？我也不知道。”
　　“只是有壹種可能，有壹種猜測。”
　　“他已經將過去，未來的壹切自我都已經斬去，融合了，壹切諸我，哪怕只是記憶和信息，都已經融入到了此刻的自我唯壹之中，就連其傳說，名號，都逐漸地消散，七日壹戰之後，無論勝負，世上再無人知道祂的存在。”
　　“若是死亡，也再也沒有歸來的可能了。”
　　“這是最為決絕的突破之道了，不成道，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青衫文士呼吸壹滯，感覺到了這言語之中帶著的慘烈雄渾。
　　將過去未來壹切自我容納為壹。
　　連過去之人對自己的認知和記憶都會逐漸消散。
　　舍棄存活的可能，抵達自我的最強。
　　壹戰，超脫！
　　“如此，我也必須要給他足夠的敬意。”
　　衛淵微微垂眸，整個空間都泛起了劇烈的漣漪波濤。
　　顯而易見，是在嘗試。
　　嘗試從這壹個綿延過去未來現在諸多時空的大夢之中走出。
　　重新幹涉現世！
　　因果流轉，陰陽變化，層層疊疊的法則沖擊，雖然不像是大荒之中，高手出招決勝，元氣爆發，動輒便是覆蓋千萬裏，移山填海壹般的氣魄，卻自有壹種凝重高渺，讓青衫文士不得不壹步壹步後退，無法再繼續地近距離旁觀，心神卻是激蕩不已，足足千年的護道，枯坐等待，終於要看到開花結果的壹日。
　　即便是他，也是心神之動不可遏制。
　　此地本就是衛淵的大夢，而今已經成了氣象，卻又要踏出此夢。
　　這是違背基本法則的，但是道果本就不是可以用常理來窺伺的存在，無數的法則和因果湧動著化作波濤，最終連青衫文士都有些窒息的時候，看到了眼前的黑發道人踏出壹步。
　　這壹步，就仿佛牽扯著這個世界上的壹切因果。
　　如同壹切之果，都是因此而誕生。
　　旋即在武當山下不遠處，便是多出了壹名黑發的道人，正是衛淵。
　　其眉宇溫和平靜，仿佛能夠容納山川百物，但是身上卻是有壹種極為澄澈玄妙之感，南天師北武當，武當山在道門的名號何其隆盛，來來回回的人尤其之多，但是卻不單單看不到這道人，就連走路之時，明明是撞到了他，卻是從空中而過，毫無察覺。
　　仿佛處於截然並行的時空。
　　青衫文士眼角狂跳。
　　不沾因果！
　　天不能覆我，地不可能載我。
　　眾生不可見我。
　　因果不可落，五行不可加。
　　我與此世並行。
　　衛淵擡起頭辨認了壹下方向，右腳擡起，卻沒有落地，反而緩緩收回。
　　青衫文士看著不解，遲疑許久，還是忍不住詢問道：“為何不走出去？”
　　衛淵垂眸感應因果，回答道：“不是時候。”
　　“而且……”
　　“此地便是我，【我】要走出我，卻又何其之難。”
　　“況且，現在的我就只有壹縷神念而已。”
　　衛淵五指握合，隨口回答，而這個時候那青衫文士方才恍然地驚覺，眼前的黑發道人，縱然是已經完成了壹件件極不可思議的事情，垂釣萬古，執掌因果，逆推陰陽成就命運契機，但是實際上，其根本不是本體。
　　只是其神念化身而已！
　　真正的本體此刻還在陰陽大劫之中，為至純至強的陰陽二氣不斷洗練，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而那本身就已經抵達到了萬劫不滅的肉身，在無比靠近世界本源陰陽二氣的狀態之下，被沖刷，洗練，又會強大到了什麽程度。
　　這萬劫不滅之肉身，洞徹陰陽之神魂。
　　二者但凡得到其壹，便可以仗之以縱橫天下而不敗。
　　而等到時機來臨，二者合壹，卻又是何等恢弘可怖的氣象！
　　但凡只是想壹想，青衫文士就已經感覺到呼吸微微壹滯，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氣運匯聚抵達最高的壹戰。
　　舍棄自我舍棄壹切，唯求壹點超脫靈機的濁世大尊；覆壓天下鎮壓萬古，群星萬象不滅的天帝；以及那萬劫不滅之肉身，洞徹陰陽之神魂，二者合壹的浮黎玉虛元始天尊。
　　要戰了！
　　要戰了！
　　哪怕只是旁觀者，並非戰鬥之人，此刻的青衫文士心中都鼓蕩升騰起來了劇烈無比的情緒，激昂壯闊，恨不得立刻抵達戰鬥之時，反倒是那註定了是戰鬥三者之壹的黑發道人，氣息悠長平和，反倒是從容起來，淡淡道：
　　“尚有七日，壹步步來罷。”
　　言語聲中，已經慢慢踏出那壹步。
　　……
　　壹點流光散雲海，半縷漣漪見黃昏。
　　南海之處，依然如故。
　　火神祝融回來之後，沒有什麽聲張，似乎對於現在的南海諸國秩序很是滿意，並無意於重新建立圍繞著神靈而存在的諸國，反倒是對於各個國度裏面大刀闊斧的改革頗為贊同。
　　以熾烈之火焚盡過往，照亮黑暗，開辟新時代。
　　這也是火焰的真意。
　　火神祝融在回歸的這壹段時間裏面，只是像是個尋常的人類壹樣，慢慢修整著當年自己和妻子居住著的院落，將雜草全部去掉，重新修繕屋舍院落，或者在夕陽落下之時，去面對那石碑溫和說著什麽話，仿佛那女子還在。
　　只是今日說完這些話語之後，祝融擡眸遠遠看去，看到了天邊夕陽如血，帶著些許的淒冷，壹層層漣漪泛起落下，祂仿佛還能夠看到那坐在青石之上，遠眺軒轅部的青衫女子。
　　“她還是沒有能夠走出來，沒有能夠去直面這些。”
　　祝融的聲音寬厚溫和。
　　“不過這本來就不是能夠輕而易舉跨越的東西啊。”
　　“不是那種只要說出來就可以跨越過去的啊，這只能夠她自己去想，若是可以的話，便是能夠迎來壹番新天地，若是不能的話……”
　　旁邊有壹名五彩鳥所化的少年下意識詢問道：“會怎麽樣？”
　　祝融嗓音溫和：
　　“或許，會在這裏枯坐萬年，三萬年，乃至於三十萬年吧。”
　　“山無棱，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如是而已……”
　　……
　　“冕下，今日，今日風大雨急，還是回去吧。”
　　那位九幽之國的大幽祝看著前面坐在青石之上的女子，心中已經苦澀無比了，尋常風雨自然對於神靈無礙，但是讓她此刻的心中擔憂焦急的，是眼前這女子的心境狀態。
　　但是青衫龍女獻卻仿若未聞，不曾回答，只是垂眸看著天邊。
　　夕陽，落日。
　　真美啊……
　　像是夢境壹樣。
　　那壹封筆跡瀟灑從容的請柬就放在旁邊，雖然只是壹封信，但是卻仿佛承載了無比沈重的氣運壹般，風再如何地大，也是無法將其吹動，卻也是此地氣機交感的核心，只是平平淡淡放在那裏，就已經要讓大幽祝頭皮發麻，呼吸困難。
　　青衫龍女擡眸看著遠處。
　　再有七日，妳也要訂婚了啊。
　　此心自有千萬重，重重相思苦，不得與人說。
　　忽而有清冷平淡的聲音響起，漠然道：
　　“既然想他，為何不去。”
　　九幽之國大幽祝頭皮發麻，猛地跪倒拜伏在地，再不敢擡頭不敢勸說，甚至於連呼吸的聲音都壓低到了極限去，而導致這壹切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在她的旁邊，在這天地之間，出現了壹尊存在。
　　灰袍男子負手而立，不知何時而出，不知出現了多久。
　　垂眸看去，雙目幽深，不知其中倒影如何的大千萬物，倒影蒼茫歲月。
　　此刻只如同陰雲萬丈，洶湧澎湃，如同雷霆奔走，似乎極怒，不知道何時便是會轟然壹道雷霆霸道無比地轟殺砸落下來，而雷霆自是極為恐怖，讓人驚懼，而此刻這將發未發之氣象，更是讓人壓抑地幾乎昏厥。
　　“為何不去？”
　　“那是他和天女的婚禮，我為何要去？”
　　青衫龍女並不回頭，只是淡淡回答，沈默了下，又輕聲道：
　　“會讓他難做的。”
　　只是這六個字，那灰袍男子卻是冷哼壹聲。
　　直如九天之雷霆，轟然砸下！
　　那大幽祝幾乎當場昏死過去，心中之恐懼更是難以放下，轟隆隆地升騰，讓她渾身上下，顫抖不已。
　　燭照九幽，俯瞰萬古，睜眼為晝，閉目為冥，最是大公無私。
　　從不曾有過如此動怒！
　　“讓他難做？哼，那就讓妳自己留下心魔，困頓自我？”
　　“愚鈍。”
　　“他的問題，是他的問題，但是妳心思百轉，至少要說出來。”
　　青衫龍女正要反駁，卻被壹只手按住了肩膀，剎那之間便是已經換去了天地，夕陽西下，南海的波光粼粼，壹人獨照，轉眼之間化作了星河點點，萬古紅塵蒼茫，耳畔聽得的歡笑之聲音，讓青衫龍女獻都怔住了：
　　“這裏是？！！”
　　灰袍男子漠然回答：“人間界，塗山青丘國。”
　　他不著痕跡地把手收回來。
　　“妳的心境遇到心魔，也會讓吾進境變慢。”
　　聲音微頓，又淡淡道：“無論結局如何，至少要說出來，方可以無怨無悔，神靈大公無私，但是這壹次，妳就自私壹次吧。”
　　此地張燈結彩，氛圍熱烈，已有塗山氏的弟子們迎上前來。
　　“不知道是哪位客人？還請問姓名，也好通報。”
　　“不必。”
　　灰袍男子微微頷首，袖袍壹掃，轟擊迎客的大鼎，聲音沈渾厚重，卻也有徐緩雍容之美，平淡聲音，響徹塗山：
　　“天尊大婚。”
　　“九幽燭龍，攜妹獻親來。”
　　“為之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