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6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當，當，當——
　　清脆穩定的敲門聲落下，穿著暗紅色衣物的鬼物擡著紅轎，寂然無聲地站在閣樓門口，壹低矮弓腰的老虔婆嗓音滲慘道：
　　“夫人，吉時要到了，還請上轎。”
　　門內自是沒有反應。
　　這老婦人模樣的妖鬼並不意外，又敲門呼喊了幾次，見門內天女仍不回應，便有兩名極為高大健碩，青面獠牙的鬼物上前，佩戴克制清氣之物，打算強行將那位天女請出門來。
　　可還沒動手，只聽著吱呀壹聲，那樓閣木門竟然主動開了。
　　群鬼訝異看去。
　　身穿紅色嫁衣的天女已經站在門前，甚至於已經主動蓋上了蓋頭。
　　雙手疊放腹部。
　　只是壹言不發。
　　這壹幕倒是出乎預料之外，而那老婦妖鬼詫異之後，也只是當做這倔強了足足壹百余年的天女終於算是想開了，倒是省了壹番麻煩，弓著腰肢賠笑道：
　　“夫人竟已經準備好了，還請上轎，上轎。”
　　“妳們幾個沒眼色的，還不快快讓開！”
　　眾多妖鬼齊齊分散開，卻也呈現包圍模樣。
　　轎子微微往下傾，有妖鬼拉開了轎門的簾子，等到天女沈默不言地坐上了轎子，這才把簾子放下來，然後十八只妖鬼齊齊發力，把這轎子擡起，陰慘慘的嗩吶聲音再度響起來，老婦模樣的妖鬼臉上掛著難得得意的笑容，尖著嗓子喊道：
　　“夫人上轎！”
　　“下山，回府！”
　　壹眾妖鬼簇擁著暗紅大轎，浩浩蕩蕩地往山下鬼府而去。
　　沿路早有諸多妖鬼們湊在了道路兩邊兒，在轎子路過的時候，就不斷地鞠躬彎腰，口裏說著些恭賀的漂亮話，眼睛則是往紅轎子上瞅著，盼著能不能見到那天女真容，最後自是遺憾收場。
　　……
　　天女下山的消息很快就傳遞到了鬼王耳中。
　　男子霎時站起，眼底有無邊驚愕狂喜：
　　“什麽？！天女她願意下來了？！”
　　“妳沒有欺瞞我？！”
　　“小的不敢！”
　　妖鬼跪地叩首，將那天女最終出門，已經身穿嫁衣，坐上紅轎被擡下山來的事情都壹壹說了，最後說那天女現在已經在鬼王為了大婚而修建的鬼域府邸當中。
　　這件事情很多鬼物都瞅見了，真的不能再真。
　　鬼王左右來回踱步，面容欣喜幾乎按捺不住，旁邊穿黑色道袍的男人詫異，道：“奇也，怪也，那位天女這百年間都堅守防備，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放棄？按照推算，她的法力還需幾個時辰才會耗盡。”
　　“恐怕有變，或許天女是打算最後對妳出手。”
　　鬼王不在意地搖頭道：“無妨。”
　　“她沒有羽衣，就沒有道行，清氣用來護身尚可，傷不得我，便是能傷了我，若是能夠讓她稍微出壹口氣，能夠知曉我的壹片真心，那我也是心甘情願的，更何況，按照推算，她剩下的修為，甚至攻不破我的防禦。”
　　聲音微頓，復又似想起來什麽，呢喃道：
　　“是了，她應當是想要救那些生人。”
　　“她原本就心善。”
　　“她若是願意跟了我，那些生人，暫且放他們壹命又如何？”
　　轉頭對叩首的妖鬼道：“且去，將那些生人先壓下去，這壹次本王大宴，三日內不準妳們碰那些生人血肉。”
　　妖鬼聽出這句話的意思，是得三日之後，大婚已過，再開肉宴。
　　彼時木已成舟。
　　自無不可。
　　妖鬼叩首道是，往後退了出去。
　　鬼王深深吸了口氣，雖是妖鬼，卻有生前心緒激蕩之感，呢喃道：
　　“終於……”
　　……
　　今日提前婚宴。
　　天女不再抵抗，讓鬼王欣喜不盡，當即吩咐了群妖眾鬼，大開宴席，只是未能將那些生人壓上來，來壹頓鮮活味美的人膾，讓那些妖鬼有些遺憾，但是又有知情的惡鬼將鬼王打算傳出去，知是三日後再開壹宴，於是眾鬼便心中大喜。
　　飲酒食肉，歡呼祝禱之音不絕於耳，壹片熱烈。
　　鬼王端酒敬諸妖鬼壹盞，旋即讓諸鬼自便，今日美酒美食，須得盡興才好，讓這群魔亂舞壹幕更為熱烈，方才回身對那道人道：“今日我能夠如願以償，全有賴於道長之恩，應允之事，絕不敢忘。”
　　“今日宴席，還請道長盡興。”
　　黑衣道人點頭，漫不在意地道：
　　“春宵壹刻值千金，道友自便即是。”
　　於是鬼王便駕起壹陣黑風，回到了自己修建的那鬼府，那模樣依稀還有往日居所的樣子，卻又要比生前的居所更奢華，他邁步往前，揮袖讓府邸當中的眾多妖鬼都散去離開，遠遠看著主屋亮起了燈光，天女帶著蓋頭的剪影落在窗上。
　　只飲壹杯酒，鬼王就覺得自己要醉了。
　　竟已有了酒酣耳熱之感。
　　伸出手解開了衣領處的結扣，壹步壹步邁步往前。
　　人間有詩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他亦有此感。
　　推開門，見到紅燭旁邊，天女身穿紅色嫁衣，蓋著蓋頭，安靜坐著。
　　月下觀花，燈下觀美人。
　　鬼王咽了口唾沫。
　　不知多少次夢中所思，夢中所想，今日即將成真，狂喜地讓他甚至覺得這是不是也是壹個夢，每靠近壹步，過往的記憶就更清晰壹分。
　　少年之時初遇，驚為天人。
　　而後得來了綾羅綢緞，美食醇酒，她的不屑壹顧。
　　乃至於自己不惜以邪術將她的羽衣封印埋入地下。
　　過往壹切，歷歷在目，卻又仿佛壹場幻夢。
　　鬼王坐在了天女身前，輕聲道：“終於……妳終於是我的了。”
　　他端起桌子上的酒，倒了兩杯，含笑道：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這樣做了，放心，這是凡間的酒，是我們當年，城中酒肆裏賣得最好的那種，是我花費百年時間慢慢摸索，慢慢重現的，只得這兩盞，來，試試看。”
　　他倒了兩盞，遞過去壹盞。
　　天女似乎遲疑了下，還是伸出白皙手掌，拈起壹杯，低頭飲酒。
　　鬼王將杯中酒壹飲而盡，仿佛大醉。
　　趁著天女低頭飲酒的關頭，拿起金桿挑起紅蓋頭。
　　這壹剎那，仿佛時間都變慢了。
　　那是他年少時的壹往情深，是他長大後的魔根深種，是他的神佛，亦是他的妖魔，但是現在都結束了，他心中沒有了那焦灼的妒火，只剩下溫平如水的情意，紅蓋頭落下，鬼王醉眼朦朧看去，然後臉上的神色卻壹下僵硬凝滯。
　　那是個眉眼英挺，嘴角含笑的青年。
　　紅色嫁衣如同泡沫壹般破碎。
　　青年拈起酒盞，仰脖飲酒，鬼王百年心血被壹飲而盡。
　　“好酒！”
　　他灑然大笑。
　　話音尚未落下，掌中青鋒錚錚鳴嘯，已經當頭劈落！
　　“吾當還禮也！”
　　……
　　轟！！！
　　大型挖掘機引擎的轟鳴聲始終不曾停下來。
　　張浩盯著黑眼圈，眼裏面滿是血絲。
　　足足兩日，從市裏緊急抽調了壹整個工程隊，浩浩蕩蕩奔赴了這渡口，然後三班倒地瘋狂開工，硬生生將這壹處的洛江改道，只差最後鑿開壹層，就能夠讓洛水轉向，讓那反弓煞徹徹底底地蕩然無存！
　　張浩握著圖紙，重重壹揮手：
　　“用挖的太慢了，把挖掘機撤下來！”
　　“上炸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