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9章 相柳之血，上古帝池

　　崇吾山是西山經中具有地標性質的壹座山。
　　同樣也因為某個原因，在衛淵的心底留下了極重的痕跡。
　　讓他將這壹座山列為西次三經之首。
　　畢竟吃了能益子孫的崇吾之實，又給女嬌好好嚇唬了壹頓，留下了幾千年都沒能消散幹凈的陰影，和其他山實在是沒有辦法去比……
　　搞得當初去海外女兒國，丈夫國的時候，相當警惕，連水都不敢喝。
　　那邊兒的人還以為淵對他們有意見，差點打起來。
　　尤其是女兒國的將軍，衛淵現在還有緣當年的想法。
　　那女人怎麽比塗山部的將軍都能打。
　　當初壹起去，女兒國想要和來自中原的人比試，禹是英雄，女嬌是禹的妻子，契提前占蔔跑路，倒黴的文官加廚子就狠狠地丟了壹次人，當初那女將軍打完以後，還不好意思過來賠罪，又用酒把淵給放翻了壹次。
　　又因為淵做菜好吃，差壹點被綁了當將軍夫君。
　　衛淵現在還記得，女將軍喝多了，就要寬衣解帶，禹王半夜破門而入。
　　起手壹陶罐爆頭，弄暈了那女將軍，然後大笑著扛著被捆在被子裏的淵就跑路的模樣，星夜之下，壹個糙老爺們背著另壹個糙老爺們在異國的大道上撒丫子狂奔，背後是壹群披堅執銳的美人追兵，前面是打開的城門，是弄暈守衛的女嬌和契慢悠悠趕來的獸車。
　　什麽叫英武！
　　什麽叫天神下凡！
　　這就是！
　　可惜啊……
　　可惜。
　　那樣雞飛狗跳的壹段日子，也已經是四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衛淵臉上神色不自覺柔和了些，他看著崇吾山上的果實，旁邊壹側的石頭是他當初吃了這果子以後，鬧肚子疼的時候靠著坐的地方，不過，那個時候旁邊是壹片荒地，現在卻已經長出了好幾棵樹，挺茂盛的。
　　就在衛淵心底裏壹個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
　　飛禦和武昱已經上手去摘取那些果子。
　　飛禦伸出手，動作頓了頓，然後收回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摘那些果實，長得像是柑橘壹類的水果，但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能夠看到表皮像是半透明的，裏面有淡淡的靈氣在晃動。
　　這些靈氣聚集起來，像是壹朵壹朵花。
　　會伴隨人的動作而被震散開。
　　重新沒入果肉裏面。
　　衛淵回過神來，補充道：
　　“對了，妳們壹定註意，這種果子只能讓女性吃，男人吃了之後，反倒會很難受。”
　　“處理不對的話，大概率會有性命危險。”
　　飛禦和武昱點了點頭。
　　武昱這幾天搜集衛淵的食譜，恭恭敬敬地記錄在隨身的毛皮上面，看著這外觀晶瑩剔透，極為誘人的果實，壹邊往口袋裏面塞，壹邊問道：“山神大人，這種果子只要生吃就可以，沒有什麽特別的菜譜嗎？”
　　衛淵沈默。
　　面不改色道：“我又沒有吃過，怎麽知道這果子是什麽味道。”
　　“自然沒有辦法準備對應的食譜。”
　　“生吃就行。”
　　這段時間癡迷於記錄《山海烹飪指南錄》的武昱略有失望。
　　這幾天，每天三頓不重樣，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
　　什麽落到那位山神大人手中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起目前朝歌城，煮熟，蒸熟，蒸熟和菜混在壹起搗成肉泥然後腌制成肉醬的做法，幾乎可以說是神跡，作為巫士的武昱自然把這些做法都記錄下來，準備帶回去，廣為傳播。
　　衛淵往東南方向望了望，在往哪裏，就是昆侖之丘的方向。
　　是陸吾神所看守的神山。
　　而在這壹座山附近，就有當初禹王誅殺相柳，並且在相柳血液腐蝕出的地方挖掘出來的帝池，也是和他手中山海經玉書所契合的寶地，只要過去，就能夠弄清楚禹王留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衛淵收回視線，看到飛禦和武昱將大多已經成熟的果子都摘了下來。
　　又拔出小刀，將壹根枝條切割下來，小心翼翼地收好。
　　這是打算直接嘗試將崇吾之山上的寶樹移植到朝歌城麽？
　　衛淵看出了飛禦的打算，沒有開口制止，點了點頭，道：“來時的路妳們已經知道了，妳們只要順著那壹條路，就能安全回到朝歌城，駁龍，妳也陪著他們，路上有什麽危險，就幫忙處理壹下。”
　　駁龍心中松了口氣。
　　發出低聲回答，聲如戰鼓。
　　這幾天，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這家夥當年編撰山海經是別有目的，也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早早去世了，否則，可能這壹本《山海烹飪指南錄》當年就直接面世了。
　　尤其是眼見著壹只壹只兇獸在那少年道人手裏，變著法兒地變成壹各個美食，駁獸壹邊吃，壹邊心驚膽戰，擔心什麽時候自己就變成盤子裏的肉，眼見著衛淵打發自己離開，覺得脫離了備用食物這壹可能性的駁龍這才長呼了口氣。
　　也不顧及飛禦和武昱和自己之前的恩怨。
　　正要裹挾火雲，帶著兩人直接飛掠下山，卻被衛淵伸手攔住。
　　“來到別人家裏，不拜見壹下主人就走，也太沒禮貌了。”
　　衛淵笑了笑，雙手籠罩在袖袍裏面，手掌扣著那壹枚上古玉書。
　　然後從袖口裏面取出了壹枚白玉，以劍氣在崇吾山最高處挖出壹個坑，把這壹枚白玉埋下去，西山經第三列山，自崇吾山起，到翼望山為止，壹共二十三座，六千七百四十四裏，祭祀的方式類似。
　　又用白米灑落在地上。
　　衛淵拱手微微壹禮，輕聲道：
　　“可惜了，這壹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稷米，沒有辦法祭祀妳。”
　　“下壹次我會準備雙倍的分量。”
　　“有勞給他們指壹條路。”
　　飛禦和武昱不解：“山神大人妳這是……”
　　衛淵伸出手指抵著嘴唇，微笑頷首，示意安靜，突然，轟隆隆的低沈聲音響起，飛禦和武昱下意識回頭去看，神色茫然，崇吾山壹側本來是有濃密的樹林的，而這個時候樹林緩緩移動，水流繞行，山石轉向，在他身前硬生生出現了壹條道路。
　　這已經不是指引道路，而是山神直接開辟出了道路。
　　顯然崇吾山山神聽到了他的話，並且對此作出了回應。
　　駁龍神色震動。
　　少年道人袖袍寬大，往前壹指，語氣輕柔，笑問道：
　　“還不下山？”
　　駁龍回過神來，潛藏起來的鱗片重新生長出來，昂首低沈咆哮，帶著飛禦和武昱壹並離去，順著崇吾山神開辟出的道路，如同壹道煙塵，很快地消失不見，速度快得讓衛淵都有些驚愕。
　　這家夥，就這麽想要回朝歌？
　　跑得挺快啊。
　　衛淵收回視線，沒有多想，伸出手拍了拍當初曾經靠著休息的石頭，遠望昆侖之丘的方向，他太過於鄭重入神，完全沒有註意到，同樣是在崇吾之山的東面，有壹片深淵，沒有意識到那壹座山淵裏面埋葬著曾經自己的身體，被禹王寫下‘西望帝之捕獸之丘，東望焉淵’的語句。
　　他低下頭，看著崇吾山，道：“多謝了。”
　　腳尖在崇吾山上輕輕壹點。
　　整個人沿著崇吾山神開辟出的道路，飛速朝著昆侖之丘的方向掠去，代步的駁獸離開，衛淵只能夠靠著自己這壹副身軀的力量，能夠感覺到神力的消耗速度驟然加快，而壹旦神力耗盡，哪怕是他在這裏，這壹具身體都會消散，那時候他的意識就會回到人間界。
　　現在這壹具身體的神力充沛，能夠施展天罡神通之中的飛身托跡，比起禦風來說，速度更快，山海界衛淵曾經親自走過，對於昆侖這壹帶的路線更時熟悉，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附近。
　　繞開了不周山和鐘山。
　　避開了槐江之山，也沒有遇到在這壹座山兩側的槐鬼離侖和有窮氏。
　　再往前飛就是昆侖之丘。
　　是陸吾所執掌之地，衛淵對於那壹只老虎沒有什麽好感，甚至於捏了捏拳頭，有把這猛虎暴揍壹頓的沖動，但是眼下拳頭不夠大，也不夠硬，在山海時代，百族兇獸神魔都在，那時候拳頭大的不壹定有道理，但是拳頭小的壹定沒有道理。
　　衛淵還不打算過去給陸吾送滑鏟。
　　只好收回視線。
　　轉而望向昆侖之北的方向，繼續趕路，每壹落足，身子壹晃，都會掠出很遠的距離。
　　很快，衛淵看到了在這群山之中奇異的低窪處，白色的霧氣千百年不變地在這裏升騰著，仿佛天上的雲海墜入了人間，裏面有著以青銅器，巨大的白玉為材質修建的樓閣亭臺。
　　這裏就是當初誅殺相柳的地方。
　　相柳氏的血，連神代的地面和息壤都抵抗不住，被腐蝕出了巨大的坑洞。大禹從昆侖山上引下來了冰水，灌入其中，壓實地面，修剪成了讓諸神遊玩的高臺。
　　息壤，女媧，女希氏……
　　可惜，如果朝歌城去的地方是大荒西側，女媧後人就在那裏，幾乎就是天胡開局了，況且塗山氏和女媧壹族也有關系，被記錄於《世說·帝系篇》裏面。
　　女希氏，女希氏。
　　壹分為二，壹為女，壹為希。
　　女嬌恐怕和這壹個氏族分不開關系。
　　所以，她才能在禹王離去之後，依舊活到現在。
　　傳說女媧壹日七十七化，那麽化作九尾狐也有可能，所以禹王手裏會有息壤，衛淵心裏有些可惜，如果這裏是大荒的話，反倒好了，那可是山海時代最強金大腿，不但和人族關系親近，還和塗山氏和大禹都保持有極為良好的關系。
　　有媧皇在，目前的問題恐怕都不是大問題。
　　衛淵從袖袍取出了那壹枚山海經玉書，握在手中，法力流轉，山海玉書上散發出法力流光，隱隱和身前的巨大帝臺產生了聯系，衛淵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自己對於這壹片區域的掌控。
　　那種感覺很奇妙。
　　有些類似於，朝歌城祖脈對於朝歌城的影響。
　　衛淵能夠依靠這種聯系，在朝歌城上空，仿照人間的符箓天庭重新設定下簡單的符箓大陣，如果這樣說的話，那麽是不是也可以在這帝臺瑤池上空，也建立類似的符箓大陣。
　　而壹旦成功建立，等到和人間接壤，就能和人間天庭大陣聯合起來。
　　那無疑代表著，人間的真修道人，能夠在山海經時期得到類似於本土戰鬥的加持，人間的符箓能夠攪動山海世界的元氣，屬於戰略性的地利優勢。
　　衛淵腦海中，壹個壹個念頭突然地湧動起來。
　　白色的霧氣突然流轉。
　　衛淵下意識雙臂架起，擋在前面，霧氣仿佛江河壹樣劇烈流淌著，穿過他的身軀。
　　霧氣之中，有壹股千百年來殘留的怨念復蘇。
　　雲霧平息，少年道人袖袍招展，黑發往後，擡眸看向前方，由那怨念恨意所匯聚的，巨大無比的九頭巨蟒浮現，每壹根蛇身蛇軀，都仿佛壹整座山那麽巨大，屬於遠古兇神的氣機，哪怕只是壹縷，都極端沈重，遠不是人間那壹只相柳所能比擬的。
　　“禹！！！”
　　相柳殘留的恨意和怨念昂首咆哮。
　　讓大地震動，水流轉向。
　　但是卻始終找不到他的仇人。
　　正在此時。
　　相柳動作壹頓，雙眸落下，突地望向此刻少年道人模樣的衛淵。
　　九首幾乎有占據天地的巨大氣魄，而後，十八顆瞳孔齊齊轉動方向，鎖定了他，緩緩道：
　　“是妳……”
　　“我記得妳。”
　　衛淵：“？？！”
　　祂冰冷註視著衛淵：
　　“是妳向他提議，要烹吃了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