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5章 該死的，到底進來了多少人？

　　在衛淵陷入桃花源幻境之時。
　　在這桃花源最深處，有壹場比鬥已經持續了足足七天七夜，不知道多少的桃花緩緩飄落，墜在地上，卻又盡數被金色佛光所融化，壹聲黑衣的少年僧人單手豎立胸前，拇指食指之間掛著壹串黑檀佛珠，緩緩撥動。
　　隱隱有數不清的誦經聲回蕩不休，和前方的花海碰撞。
　　而他的前方，花海所簇擁之處，是壹名被黑袍所籠罩面目的男子，這衣服，古時候的神州邊陲，沙漠之處的百姓常用這東西來遮擋風沙，現在只是露出了下巴，似乎並無修為，但是卻能操控這八百裏花海。
　　是的，八百裏。
　　黑衣僧人神通之下，早已經確定了這壹片秘境在普通人感知下的具體範圍，對面的男子沙啞開口道：“……已經足足花費了七天的時間，道衍大師，這裏的花海無窮無盡，妳就算是摧毀再多，也沒有意義。”
　　道衍擡了擡眸，道：“無窮無盡？”
　　黑袍男子傲然答道：“如果說是用妳們佛經的說法，那就是多如恒河之沙，妳的佛光能夠毀掉壹朵，在這個時間裏面，就已經誕生出了兩朵新的話，此消彼長，永遠不會竭盡。”
　　黑衣少年收回視線，眼眸平淡。
　　正是之前在博物館中，將自己收藏的古器交給衛淵，卻發現這家夥根本沒有記起自己來，理論上來說，那種情況下不是不能復仇，但是道衍心裏卻始終邁不過那個坎。
　　所以也就奔出來尋找新的，附著有衛淵真靈氣息的古物。
　　佛門天眼通，宿命通，前者他已經修行到了圓滿，後者也已經入門。
　　所以真的讓他找到了壹卷有衛淵濃郁真靈氣息的古物。
　　而在追逐的時候，發現了這壹處秘境，對於精通宿命通的道衍來說，放著這樣的秘境不管，大概等同於那些玩巫師三壹類的遊戲時候，看到單機地圖上壹堆問號而不去管；或者打開軟件壹片紅點而不點。
　　壹般來說，正常人能忍住嗎？
　　或許能。
　　但他忍不了！
　　黑衣僧人從容入內。
　　而道衍也隨之發現，此地是壹片巨大無邊的秘境，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被蠱惑入了幻境之中，驚怒之下，以佛門獅子吼，奔走八百裏，嘗試將這些人喚醒，而這也導致他被察覺——
　　事實上抵達這片桃林之後，被發現只是或遲或早的事情。
　　此刻那壹卷有衛淵真靈氣息的書，就放在他和那黑袍男子之間地上。
　　少年僧人單手豎立，默念佛門金剛經。
　　背後是大約十幾個被他救出來的普通人，僧人的袖袍寬大晃動。
　　壹個小孩子有些害怕藏在僧人身後。
　　若不是這些人，這所謂的桃花源，如何能夠困得住他？
　　道衍眼眸微斂，右手撥動佛珠，似乎嘆了口氣。
　　然後把左手垂下拉著孩子的手。
　　而對面的黑袍男子沈默了下，道：
　　“我其實有點想不清楚，據我所知。”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頓了頓，而後帶著壹絲嘲諷：“道衍大師妳可是佛門凈土宗壹脈的執掌者，之前佛門七宗和道門龍虎山也好好地打了壹場，面子都沒有留下不是嗎？”
　　“說起來妳凈土宗的佛門凈土，和我這桃花仙鄉，本就沒有區別。”
　　“如何，妳我不妨聯手。”
　　道衍搖頭道：“錯了。”
　　“妳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凈土。”
　　少年僧人語氣從容平淡：
　　“眾生皆有欲念，求不得，放不下，而佛門凈土，是給眾生得以存放欲念和遺憾之處，貧僧自然知道，禪宗頓悟，唯識漸修，都是能讓修行者走入正途的無上妙法，但是，世上多的是凡人。”
　　“禪宗頓悟者千不存壹，多的是所謂的空談玄機。”
　　“而唯識宗裏，能修到萬法唯識的，千古以來又有多少？”
　　“既然大部分人既無法放下執念，也無法堪破欲望。”
　　“那麽就將讓這執念留存，將這欲望寄托於拜佛之上。”
　　“是‘虛假’的放下。”
　　“既然自己無法放下，那麽就創造壹個可以寄托的東西，並且借助這個東西，將自己的執念放在那裏，自己去生活；這個東西可以是佛陀，可以是其他東西，甚至於可以說是壹碗面，只是被命名為凈土罷了。”
　　“這就是凈土宗最初的由來。”
　　“只是後來弟子越來越多，良莠不齊，越走越偏。”
　　“但是無論如何，哪怕是現在這烏煙瘴氣的凈土。”
　　“至少生活的壹切皆是由人類本身所主導，生活中的壹切都是真實不虛的，拜佛這壹過程所度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起源也是壹些想要幫助普通人放下執念的高僧，只是他們終究沒能看懂人性欲望；而這所謂桃花源，不過是壹場最糟糕的夢，壹切都是虛幻，是被人操控的所謂美滿，壹開始就沒有把人當做人。”
　　少年僧人語氣冰冷：“不過是虛幻的泡沫罷了。”
　　“不值壹駁！”
　　“妳……好！”
　　那黑袍男子面容微冷，神靈的計劃，居然被壹個神州的僧人所駁，心中震怒，冷哼壹聲，拂袖招來了無邊花海，打算要將這少年耗死，桃花源的桃花，無窮無盡，而這僧人為了這些普通人，已經消耗了足足七天七夜的功夫，再花點時間，就能把他耗死了。
　　可是這個時候，意外突然出現。
　　那先前無窮無盡的花海本來已經凝聚化作了如同猛獸浪濤壹樣的模樣，在沖擊的時候，卻突然凝滯，而後，伴隨著壹陣清風，這直撲殺道衍的花海，就緩緩化作了塵泥，於遙遠之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劍鳴。
　　道衍訝異。
　　而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神色越發從容，淡淡道：
　　“這便是，所謂的無窮無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嗎？”
　　“小僧可真的長見識了啊。”
　　黑袍男子眼眸微沈，知道又有人來，冷然道：“剛剛不過是使了壹處桃林的力量，稍微有些吃了壹點暗虧，道衍大師何必這麽著急著冷嘲熱諷，是不是已經支撐不住了？既然這樣，不如明白地告訴妳，這是尊神的力量，無窮無盡，數如恒河之沙，不可計數。”
　　“妳這壹個小小的凈土宗僧人也敢反駁？”
　　男子拂袖，花海浩瀚，如同猛獸般湧動著，佛門有這樣的話，壹花壹世界，壹葉壹乾坤，掌中壹滴水，十萬八千蟲，但是現在這裏的花海，又豈止是十萬八千的數目？
　　每壹朵桃花上，都帶著能夠勾動人心欲望和執念的力量。
　　哪怕是佛道真修，恐怕都會因此墜入無邊苦海。
　　而後，每壹朵桃花都越發鮮艷起來，這代表著已經這些花海已經發揮作用，讀取記憶，重現所求和所執，壹開始是約莫十棵樹的桃花亮起，道衍神色安寧，算是鎮定，而後是百棵，壹百棵，兩百棵，乃至於壹千棵，兩千棵，道衍眉頭微微皺起。
　　黑袍男子從容淡漠，負手而立。
　　“這就是神靈的……”
　　正要開口的時候，桃花齊齊黯淡，而後下壹刻，方圓百裏的花海壹起明媚起來，仿佛春日怒放，絲絲縷縷潛藏在幻境之下的煞氣匯聚起來，這代表著方圓百裏桃花源的布置都全部發動起來，壹時間壯闊無邊。
　　而後，壹百裏桃花零落成泥，徐徐散落。
　　無聲無息，卻也因此更為壯闊，帶著壹種無言的大恐怖。
　　仿佛萬物雕零。
　　足足百裏，能夠讓不知道多少人沈淪夢境之中的花海。
　　短短三個呼吸之後，徹底雕零化作沈泥。
　　而且居然不再恢復了。
　　道衍眸中有種詫異。
　　這不像是被強行破去了陣法……更像是徹底超過了極限，整個桃花源這樣的神代秘境都在壹瞬間出現了遲滯，再也無法恢復……到底進來了多少人，難道說整個龍虎山的弟子都來了嗎？
　　黑袍男子沈默許久，呢喃自語：“這，這怎麽可能……”
　　道衍學著記憶裏那個醫者，微笑重復道：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便如恒河沙，不可勝數。”
　　“厲害啊，厲害。”
　　黑袍男子咬牙，眼底浮現壹絲絲怒意，和壹絲驚怖。
　　他和這桃林隱隱是有聯系的。
　　是桃花源陣主。
　　而此刻，這些匯聚起來不知道多少的桃林，無數的陣法節點，反饋給他的意念竟然是——
　　吃撐了？
　　伴隨著吵雜的雜音，壹道道意念出現在他腦海裏，幾乎要把他的腦袋撐爆掉。
　　無法容納！
　　無法容納！
　　推演中——無法完成！
　　出現高位格存在，無法演化。
　　放棄。
　　出現天神層次力量存在，無法演化。
　　放棄。
　　出現大量具備氣運生靈……
　　疑慮，疑慮。
　　目標生存時代長度跨度出現問題……鎖定生命體，嘗試解析——
　　跨越時間長度，警告。
　　目標存在魂魄凝固類型，極度接近於人族戰███
　　嘗試脫離目標欲望。
　　脫離……
　　最後來自於陣法的回饋裏，甚至於出現了壹絲絲恐懼——
　　“脫離資格，被夢境剝奪。”
　　“無法脫離。”
　　桃花源陣法·七之三。
　　徹底湮滅。
　　衛淵睜開了眼睛。
　　安靜坐在輪椅上，身邊壹百裏桃花源化作齏粉，圍繞著他，緩緩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