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苦求

　　法空頷首。
　　“師兄，妳能找到他嗎？”寧真真明眸眨動，好奇的盯著他看。
　　她原本還對法空有追趕之心，比較之意，想與他齊軀並駕，現在早就放棄。
　　唯有敬仰與親近，還有自矜與自尊。
　　她盡量不拖累法空，不到關鍵時候不想請他幫忙，只想在壹起說說話，聊聊天。
　　她越來越覺得法空高深莫測，不過他的性情沒變化，與自己的交情也沒變化。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凝視手上的飛刀。
　　片刻後，他皺了皺眉頭，壹層金光湧上雙眼，令雙睛隱約泛金光。
　　寧真真忙挪開眼睛。
　　籠罩上這淡淡壹層金光之後，他深邃如古潭的雙眼變得威嚴而淡漠，仿佛神祇的雙眼，俯視人間，無悲無喜無嗔。
　　她壹碰到這眼神便凜然，莫名的覺得自己矮了壹頭，莫名的自卑。
　　她慧心通明，瞬間從這感覺中脫離，知道這是壹種精神壓制。
　　挪開眼神之後，她感覺心頭壹輕，重新恢復了從容。
　　法空金睛催動，目光從飛刀擡起，遙望向遠方，目光穿越千山萬水，落到了壹座小城。
　　目光繼續往前推進，落到了小城南部的壹座住宅。
　　這座宅子位於河邊，臨水而建，有兩棵柳樹在院外。
　　這是壹條貫通城東西的小河，河邊柳樹郁郁蔥蔥，柳枝搖曳，婆娑生姿。
　　這座宅子壹共三進，後院卻是壹個花園，正有壹個俊朗青年躺在搖椅上瞇著眼睛曬太陽。
　　搖椅旁各坐壹個美貌女子，穿著單薄的白紗羅衫，肌膚若隱若現，誘惑十足。
　　俊朗青年卻對兩個女子的美貌與誘惑毫不在意，閉上眼睛輕輕拍打著自己膝蓋，宛如正在唱戲。
　　兩美貌女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壹個往他嘴裏遞葡萄，壹個伸出小手接葡萄籽。
　　法空的目光收回，雙眼恢復如常，輕輕點頭：“找到了！”
　　寧真真明眸灼灼。
　　法空皺眉沈吟：“古怪，我看此人的修為還不到大宗師。”
　　此人的修為只是臨近大宗師，想要踏入大宗師，恐怕還需要十年之功，才有希望。
　　也有可能壹生無望。
　　這樣的壹個人，竟然壹直沒能殺掉，委實有點兒不對勁兒。
　　大妙蓮寺與欽天監及朝廷的奇人異士，任何壹方找到他，都能像捏螞蟻壹般捏死他。
　　除非他能像當初李鶯壹般，還不到大宗師境界，就能殺大宗師如殺雞。
　　可世間之人，能達到李鶯那般的劍法的又有幾人？
　　這是機緣巧合所致。
　　難道這個九幽絕刀真如李鶯壹般？其飛刀真有鬼神莫測之威？
　　法空若有所思，雙眼再次變得金黃。
　　目光穿過遙遠的距離，落到了小城的住宅，落到了那俊朗青年的身上。
　　他施展宿命通。
　　他雙眼金光閃爍，越來越明亮，到了後來已然只有金光迸射，看不清眼瞳了。
　　寧真真甚至不敢直視，免得灼傷自己雙眼。
　　法空正在破掉俊朗青年身上的阻礙。
　　他身上有壹層無形阻礙，阻止對他命運的窺探。
　　這壹層力量無形有質。
　　在施展天眼通定位他的時候，金睛輕松破掉其阻礙，可再施展宿命通的時候，驟然增強。
　　金睛也跟著加強，才破掉了這阻礙。
　　片刻過後，法空雙眼再次恢復如常，搖頭嘆壹口氣：“人不可貌相，還真是壹位奇才！”
　　“他的飛刀確實是壹絕的。”寧真真道。
　　她打量著法空的雙眼，感覺很奇妙。
　　法空感慨的搖頭：“他的修為反而成了最好的掩護，誰能想到他修為平平，刀法如此厲害。”
　　他的飛刀甚至比小馭劍訣更強。
　　雖然他還不如當初的李鶯，殺大宗師沒那麽容易，可隱匿氣息的本事更強。
　　九幽絕刀的禦刀心法便蘊含著匿息之能，而他身上還有另壹件寶物，令他可以無視追蹤，逍遙世間。
　　法空如果不是已然通曉神文，神通已然發生異變，天眼通恐怕也找不到他。
　　“師兄，妳準備怎麽辦？”寧真真明眸灼灼：“直接動手殺了他嗎？”
　　法空搖搖頭。
　　寧真真道：“難道放過他？”
　　法空道：“師妹，妳能弄到那位練成業刀的高僧隨身之物嗎？”
　　“我要先打聽壹下是誰。”寧真真蹙眉。
　　法空道：“法號本澄，國師的師弟。”
　　“本澄大師……”寧真真輕輕點頭：“師兄稍等，我想想辦法。”
　　她如果只是玉蝶宗的副宗主，可能沒什麽辦法，因為玉蝶宗的觸角無法抵達大妙蓮寺。
　　可她現在還是淳王府的客卿，可以借用淳王府的力量，那就截然不同的。
　　……
　　清晨時分，法空在金剛寺外院吃過早飯，在外面大街溜達了壹圈之後，去了壹趟靈空寺。
　　靈空寺內，皇後正在菜圃裏忙碌，氣色極佳。
　　靈空寺中飄溢著寧靜氣息，皇後不自覺的沈浸其中，心靜神寧，思慮不再過重。
　　如今的她，心澄如湖，平安喜樂。
　　法空與她說了壹會兒話，便要去永空寺的時候，發現永空寺外站著元德神僧。
　　他皺了皺眉頭。
　　如果自己不答應，元德神僧便要壹直糾纏不休，恐怕會壹直站在永空寺外。
　　永空寺身處小西天極樂世界內，自己有意隱藏，便是過去了，元德神僧也感應不到。
　　可關鍵是影響不好。
　　元德神僧在整個大永的地位很特殊，從小便揚名天下，神僧之名已經深入人心。
　　人們或以小國師稱之。
　　元德神僧將繼承國師的衣缽，成為下壹任國師，幾乎是所有人都認定的事。
　　讓元德神僧壹直吃閉門羹，壹直站在永空寺外，雖然永空寺的名聲是揚出去了，可惜揚的卻不是好名聲。
　　人們會不由的對永空寺反感，反感永空寺的傲慢，反感對元德神僧的無禮。
　　法空搖搖頭，元德和尚這壹招夠狠。
　　元德靜靜站在永空寺外，正對著永空寺的大門，微闔眼簾，雙掌合什，壹動不動。
　　來往的人們皆投來好奇的目光，待認出他來，好奇便會變成驚詫。
　　他這般模樣宛如面壁思過。
　　他默誦佛經，平抑心頭的焦躁。
　　人們的目光落在後背上，原本如螞蟻咬壹般，隨著佛經的誦持，這些目光漸漸如無物，最終感覺不到異樣。
　　此時心頭壹片寧靜詳和。
　　為了大妙蓮寺的名望，受壹些折辱又算得了什麽？
　　法空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大師，進來吧。”
　　永空寺的大門忽然緩緩打開，卻不見有人，仿佛有無形的手推開的。
　　元德先前見過法空的龍吸水，知道他的修為深湛精妙，不再驚奇，朝著敞開的門戶合什壹禮，舉步徐徐跨進門內，動作優雅從容。
　　來往的人們越發好奇。
　　法空壹直沒有開寺，人們只知道永空寺卻不知道到底是何宗何派的宗院，住持是何人。
　　竟然讓元德神僧如此恭敬，顯然來頭不凡。
　　好奇之下，人們紛紛打聽，卻什麽也沒打聽出來。
　　元德來到大雄寶殿，來到正在奉香的法空身邊，朝著金身佛像合什行禮，也奉上香。
　　兩人來到大雄寶殿外，站在臺階上，法空溫聲道：“大師何必強人所難？”
　　“還望大師慈悲。”元德誠懇說道：“救本澄師叔壹救！”
　　法空看向他。
　　元德道：“本澄師叔本性善良，且嫉惡如仇，即使他只殺身懷罪孽之人，只殺惡人，可是殺人太多，也將墜入深淵，無法解脫。”
　　法空搖頭。
　　元德道：“我們追蹤本澄師叔，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阻止他繼續殺戮，是為了救他。”
　　法空仍舊不說話。
　　元德道：“本澄師叔不會因為妳幫忙而殺妳，畢竟大師妳非惡人。”
　　法空嘆壹口氣道：“現在的本澄大師，可不是從前的本澄大師，業刀會改變他的性情，殺性壹起，便無法自制。”
　　元德壹滯。
　　寺內諸人擔心的也是這壹點，本澄師叔剛開始可能還能自控，可殺人壹多，煞氣侵染，便要失控。
　　那個時候便是真正的劫難，不知會死多少人，所以萬萬不能任由本澄師叔殺戮下去。
　　元德道：“大師，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本澄師叔失控？”
　　“焉知本澄大師現在還沒失控？”法空搖頭道：“我的苦衷大師應該理解的吧？”
　　元德嘆壹口氣。
　　法空道：“如果換成大師，會答應幫忙嗎？”
　　元德沈默。
　　他崖岸自高，不屑於說謊。
　　換成自己的話，也會如法空大師壹般選擇，優先顧及自己寺門的安全。
　　法空微笑道：“所以說，大師何必浪費口舌呢？”
　　元德搖搖頭。
　　自己無論如何壹定得求得法空大師幫忙，找到本澄師叔。
　　自己雖然是師父的衣缽弟子，可真正呆在師父跟前的時候遠沒有師叔久。
　　師父常常閉關，不閉關的時候又有壹堆大事要忙，自己大部分的修煉都是師叔所指點，大部分時間都是師叔照料。
　　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師叔陷入深淵。
　　法空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也靜靜站著不動，兩人仿佛兩尊雕像。
　　半個時辰之後，法空壹閃消失。
　　他出現在寧真真的小院裏。
　　寧真真直接掏出壹串佛珠遞過去。
　　法空露出笑容。
　　寧真真行事還真是利落，這麽快就弄來了本澄大師的隨身佛珠。
　　佛珠暗紫，乃是檀木所制，油潤如玉，散發著淡淡香氣，沁人心脾。
　　法空雙眼微凝，變得深邃，然後又泛起金芒，看向這串佛珠，然後擡頭放眼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