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明暗

　　徐青蘿道：“師父，回春咒管用，為何神水壹點兒不管用呢？”
　　回春咒管用的話，神水應該有效果的，即使很細微的效果。
　　法空搖頭：“她所中的奇毒，沒有足夠強大的生機，很難擊潰。”
　　徐青蘿稍壹想便恍然。
　　就如同洪水決堤壹樣。
　　在決堤之前，洪水再多也看不出決堤有何異樣，想要見到異樣，就得洪水猛壹下沖出來足夠多。
　　神水再多，就像沖不破堤壩的洪水，是看不出效果的。
　　所以師父壹下施展了數次回春咒，從而壹舉沖毀了劇毒。
　　“師父，既然她治好啦，她母親也會過來求醫的，是不是？”
　　“嗯。”
　　“師父也要幫忙治吧？”
　　“妳想說什麽？”
　　“我就是好奇天海劍派的劍法嘛，到底有多厲害，號稱劍法天下第壹，比神劍峰如何？”
　　她知道師父法空精通大永神劍峰的劍法，而且法空的劍法精絕，所以很好奇，師父的劍法厲害呢，還是天海劍派的劍法厲害。
　　“不相上下。”法空道。
　　“如果能見識壹下就好啦。”
　　“妳現在的修為，見了也沒用，看不出其中的精妙，會覺得不過如此。”
　　“……是。”徐青蘿無奈。
　　自己的修為需要好好提升才行，要不然，師父逮到機會就會諷刺兩句。
　　……
　　傍晚時分，夕陽殘照。
　　後山的倦鳥歸林，壹片忙碌。
　　外院的香客們終於散去，外院的大門緩緩關閉，剛要徹底關上，李鶯出現。
　　圓生剛要說話，法空的聲音已經響起：“請李少主進來吧。”
　　圓生冷冷打開門，放壹襲黑衣、肌膚若雪的李鶯進來。
　　李鶯合什淡淡微笑，飄飄進入，來到法空所在的院子，他正在擺弄那壹堆青磚。
　　李鶯挾著淡淡幽香來到他近前，合什壹禮。
　　法空放下壹塊青磚，拍拍巴掌，對李鶯笑道：“李少主辛苦了。”
　　李鶯苦笑搖搖頭。
　　徐青蘿端著檀木盤進來，呈上兩盞茶。
　　她只是沖李鶯笑笑，沒有多說話，抱著檀木盤退到壹旁，宛如隱身壹般。
　　“兇手可追到了？”
　　“追到了。”李鶯輕輕點頭：“壹個江洋大盜，獨來獨往，殺人無數。”
　　“妳那屬下……”
　　“壹刀削掉了腦袋，便是送來大師妳這邊也沒辦法的，更何況當我們知道的時候，他早就死透了。”
　　“這便是命罷，可是請我過去送他壹程？”
　　法空以為李鶯過來是請自己施展大光明咒的。
　　“他不信佛法。”李鶯搖頭：“就不勞煩大師了。”
　　“那……？”
　　“就是過來跟大師說說話，不是請大師幫忙的。”李鶯搖頭道。
　　她身邊的人很多，可沒有壹個能平等交流的，多數都是屬下，都是仰望自己，而不是自己仰望他們。
　　法空失笑，輕輕點頭。
　　李鶯嘆壹口氣：“這壹次，我這個司丞恐怕要被削掉了，損兵折將不說，還丟了綠衣內司的臉，堂堂綠衣內司高手竟然被壹個江洋大盜斬殺，惹天下人笑，綠衣內司的威嚴何在？”
　　“這確實是。”法空端起茶盞，輕啜壹口：“妳可有對策？”
　　“沒有。”李鶯也端起茶盞輕啜壹口，吐出壹口白氣：“這個司丞是丟定了，就是這幾天的事！”
　　“浮浮沈沈本就是宦海常事。”法空道：“再升上去便是。”
　　“何談容易。”李鶯搖頭道：“就怕別人覺得我是個災星，壹當官會連累整個綠衣內司。”
　　法空輕輕點頭：“倒是不無可能，就怕妳那些對頭趁機散布謠言。”
　　武林中人其實很講究這個。
　　武功再強，也強不過命。
　　人在年輕的時候，武功還不強，就會以為隨著自己武功的變強，壹切都會變好，凡事只要武功強就能解決，就像窮人以為有錢可以解決壹切問題壹樣。
　　可隨著後來武功強大，就會漸漸觸摸到命運的存在，感受到無能為力，感受到自身的卑微渺小，就會對命運生出敬畏。
　　所以越是高層越是忌諱這個。
　　如果說李鶯的運氣不好，甚至是倒黴蛋，對綠衣內司的高層來說，還真要考慮考慮升不升她的職。
　　盡管她有足夠的功勞之後，可以升職，但職位很多，可以安置到壹個閑職上。
　　這是李鶯最擔心的。
　　法空笑看著李鶯。
　　李鶯修長入鬢的眉毛輕蹙著，顯得憂心忡忡，讓法空莫名的有些想發笑。
　　李鶯性情堅毅，大氣爽利，很少有這種時候。
　　此時看著她這般，法空反而覺得她更真實，更活色生香，之間的距離變近。
　　李鶯身為殘天道的少主，深受殘天道弟子擁戴，在殘天道是何等的地位，可謂是壹人之下上萬人之上。
　　可是到了朝廷之中，她卻能夠迅速的擺正心態，甘於伏低做小，確實是難能可貴。
　　換了別人，恐怕壹時之間很難調整好心境，可能還會矜持自傲甚至居高臨下。
　　豈不知綠衣兩司可不會管妳是什麽身份地位，到了綠衣外司與內司，只有上下級，沒有宗門。
　　“要不要我幫忙？”法空這壹次卻是主動提出幫忙。
　　關鍵還是李鶯成為內司的司丞對他的幫助就更大，否則壹個小小的司吏，實在沒什麽自主權，自己找她幫忙也幫不上忙，那自己先前的支持就顯得白費功夫。
　　“不用。”李鶯輕輕搖頭：“我會想辦法的，……這壹次的事我總覺得蹊蹺，太巧了。”
　　法空眉頭壹挑。
　　李鶯道：“怎會有這麽巧的事，陳鐸這個好色的毛病確實讓人討厭，常常去妙春樓，所以很容易被人設計。”
　　“妳覺得是被人設計的，那個江洋大盜是受指使的？”
　　“即使不是指使，也是暗中用了手段，將他弄過去，甚至激化他們的矛盾。”
　　“那女人呢？”法空道：“他們爭搶的那個女人呢？”
　　“查過了，清清白白。”李鶯輕輕搖頭：“並沒有不妥。”
　　法空道：“她長的何等模樣？青蘿。”
　　“是，師父。”徐青蘿迅速去拿來了筆墨紙硯，研好墨之後遞筆給李鶯。
　　李鶯遲疑：“大師……”
　　法空道：“既然妳有所懷疑，那查壹查無妨，我這次出手不用報酬。”
　　“……多謝。”李鶯不再遲疑，接過筆，開始埋頭描繪出壹個女子肖像。
　　壹個嫵媚動姿顧盼多情的女子躍然紙上。
　　法空笑道：“好畫功。”
　　李鶯顯然是專門學過丹青之技的，遠勝於自己的畫功。
　　自己那壹手是前世的素描功底，再加上現在心手如壹，才能畫得像。
　　但李鶯畫的不僅僅是形似，神韻更足，讓人壹看到畫像，像如活人站在自己跟前。
　　這絕不是壹般的丹畫之技，是有了丹青大家的水準，讓法空不由的贊嘆。
　　李鶯微微壹笑，放下筆：“便是此女。”
　　法空閉上眼睛，心眼徹底放開，不再像先前壹樣壹直將其約束在方圓壹百米。
　　心眼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廣，但看得越多，越是耗神，越容易分心走神。
　　後來他索性只約束在壹百米方圓，甚至很多時候是不打開心眼的。
　　心眼所見的世界更清晰更真實，或者也更絢爛，但也缺少了壹點兒朦朧之美，不如肉眼看到世界美。
　　心眼覆蓋的範圍，包括了妙春樓。
　　他無視壹具具誘人的身體，迅速找到了圖上之人，凝神觀照，搖搖頭睜開眼睛。
　　李鶯原本以為他會施展天眼通，沒想到竟然閉上眼。
　　法空嘆道：“坤山聖教弟子。”
　　“……坤山聖教？”李鶯吃驚。
　　法空點點頭：“坤山聖教弟子是確定無疑的，妳難道沒發現？”
　　殘天道有斷定坤山聖教弟子的辦法。
　　可為何沒能判斷出來？
　　他覺得奇怪。
　　李鶯蹙眉看著他。
　　白玉般瓜子臉迅速沈下來。
　　她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真是坤山聖教弟子，而自己沒有分辯出來，這意味著坤山聖教找到了蒙蔽殘天道的辦法，那再怎麽找坤山聖教弟子？
　　這壹下便明暗逆轉。
　　坤山聖教弟子再次從明處轉到了暗處，可以盡情的暗算殘天道弟子。
　　“妳再去看看吧。”法空道：“看看現在能不能發現她，……小心她用碧血化生訣。”
　　“好。”李鶯轉身便走。
　　她飄飄而行，帶著李柱與周天懷到了妙春樓，塞給帶路之人壹張銀票，說要找香菊姑娘。
　　他們進入壹間雅致的屋子，坐在壹張桌邊。
　　待酒菜已經上來之後，終於見到了她所畫的女子。
　　香菊姑娘身穿粉色紗衣，褻兜碧綠，雪白肌膚在紗衣之下若隱若現，嫵媚多姿。
　　她身形不高不矮，飽滿怒茁，腰肢纖細，實在是難得壹見的好身材。
　　妙春樓是神京最頂尖的樓苑之壹，壹般姿色的女子沒有資格在這裏。
　　李鶯看著她，臉色卻極為難看。
　　她確實沒發覺眼前這女子是坤山聖教弟子，而她相信法空的判斷，盡管法空只是坐在金剛寺外院，閉著眼睛說的。
　　“告辭。”她轉身便走。
　　李柱與周天懷對視壹眼，覺得莫名其妙，只能緊隨其後跟出去。
　　香菊姑娘輕笑壹聲，搖搖頭螓首。
　　她當然認出了李鶯，只是還沒能得來及動手，李鶯已然走了，不由的暗哼壹聲：跑得倒是快。
　　但她相信，李鶯還會回來找自己的。
　　“大師，這是怎麽回事？”李鶯再次出現在法空跟前，星眸熠熠盯著他：“還望大師為我解惑。”
　　“應該是有某種寶物。”法空道：“或者說某種心法，能夠遮蔽自己的氣息。”
　　“寶物？”
　　“寶物我倒是沒在她身上發現，那就可能是心法了。”法空搖頭道：“厲害，坤山聖教有真正厲害的高人吶。”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瞞得過禁宮供奉的探查，如果也能瞞得過的話，那坤山聖教這壹關就算過去了。
　　難道他們提前有了防備？那坤山聖教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