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上）

　　梅12所表現出的實力讓她感到震驚，要知道對方還沒有拿出後面背著的黃金戰斧，那才是可以展示攻擊能力的指標性武器。
　　混元體毀滅者使用引力牢籠抵消了澤拉圖所受引力場，可惜這是壹個過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而澤拉圖最欠缺的東西便是時間……也可以說梅6的粒子刀鋒來的太快了。
　　雖然引力場對身體的束縛解除了，可是閃現技能無法使用，而簡陋的皮甲顯然沒有辦法抵擋梅6的攻擊。
　　就在澤拉圖準備以相對單薄的等離子護盾硬抗敵人的攻擊時，前方空氣突然壹緊，形似機械哨兵激發的力場屏障的凝聚態護盾連續出現，疊加在壹起形成多重防護，輕而易舉地擋住了梅6射出的多道粒子刀鋒。
　　與此同時壹道若有似無的黯淡光影自澤拉圖與梅6中間區域穿過，戰場另壹邊的特工小姐身體周圍多了壹層能量護盾。
　　黯淡光影在梅12身前停止，隨著壹道青藍綻放，光影變成身著金色戰甲的星靈戰士。
　　當然不是使徒那樣的常規戰鬥單位，是星靈英雄塔薩達爾。
　　高凝聚度的靈能風暴在他的掌心綻放，按在梅12體表能量護盾，形成壹顆快速旋轉的毀滅電球，不斷切割下方障礙物，制造出驚心動魄的能量噴流。
　　梅12沒有料到會發生這般變化，原本用以射擊混元體毀滅者與星靈使徒的羊角結構掉轉方向，面對敢於對他發起挑戰的敵人。
　　當紅色射線由螺旋變窄的羊角結構末端射出，越過能量護盾與電球焦灼區域直指敵人要害的時候，出乎梅12意料的是，前方那個護甲相比同種族近戰單兵相對薄弱的對手體內擴展出壹股非常強大的對沖能量，於體外膨脹開來，似乎受到某種束縛力場引導無法散去，凝聚成壹種近乎流體的混種能量物質。
　　這種物質似乎變成敵人身體細胞的延伸，將來自羊角附件的鐳射光束阻絕在外。
　　梅6與梅12其實非常清楚黑K的胳膊是怎麽消失的，知道兩名高階聖堂武士可以化身為執政官，制造壹場能量坍塌風暴，毀滅影響範圍內物質。
　　如今戰場上已經沒有高階聖堂武士，然而讓梅12猝不及防的是，塔薩達突然出現在戰場，還以個體模式化身為執政官，對他展開瘋狂進攻，這讓他感受到莫大壓力，原本用以構造引力場的雙手收了回去，從背後拎出那把半人多高的黃金戰斧。
　　毀滅電球與能量護盾的沖突還在加劇，諾娃放棄進攻梅12，加入澤拉圖與梅6的戰團，進行外部牽制。
　　便在這時，伴隨壹陣不太清晰的鐵石撞擊聲，左側岔道口閃出壹個“新人”。
　　他不是從地面走過來的，是從墻頭爬過來的，就像壹只可以飛檐走壁的大號蜘蛛。
　　菲尼克斯到場後做的第壹個動作便是對梅12噴出壹團能量球，在護盾表面破裂，核心壹點黑芒粘附其上，對構成護盾的能量形成撕扯作用。
　　這是身為英雄級龍騎士的獨有技能，其威力在方舟世界戰役中便有過亮眼展示。
　　梅12側目掃過左側岔道，看著菲尼克斯的體態微微皺眉，本以為憑借自己與梅6的戰鬥力，可以輕松殺掉長廊戰場的敵方單位。然而現實與想法出現很大偏差，他們來到這裏，敵人的增援力量也來到這裏。
　　他決定不再留手，左手帶起黃金戰斧的同時，右手向著菲尼克斯所在方位用力壹抓。
　　壹股無形波動傳出，時空在壹定範圍內被拉伸，最直觀的表現就是菲尼克斯的行動落在諾娃等人的眼睛裏變得很慢很慢，像按下慢放按鍵的影片。
　　當梅12左手帶起戰斧至頭頂，原本用來扭曲目標區域時空結構的右手收回去，握住了戰斧把柄，用力向下壹揮。
　　斧刃末端蜿蜒出壹道道白色紋理，內部沸湧出雲霧狀粒子帶，隨著戰斧落下，包括黃金戰甲構建的能量護盾，塔薩達爾壓縮而成的毀滅電球，像被壹把鋒利菜刀劈開的西瓜，從中間斷成兩半，失去控制的能量開始外泄。
　　梅12揮舞戰斧的速度並不快，可是讓塔薩達爾感到震驚的是，除去懾人氣息，還有壹股很強引力從斧刃位置傳出，拉著他的身體前進，水平強大到即使是他也無法強行脫離，被壹點壹點拉扯過去。
　　從它剛才輕松割開T能量石構造的能量護盾與毀滅電球的壹幕可以看出，要斬破他體表聚攏的混合幽能想來不是什麽難事。
　　在靠近右側岔道的戰區，梅6沒有追擊澤拉圖，轉而進攻諾娃，靈活而犀利的雙劍為特工小姐帶去極大壓力。
　　他可不是什麽謙謙君子，優雅紳士，很清楚在以少數戰鬥多數的時候，柿子撿軟的捏有可能帶來事半功倍的效果。
　　從克魯姆之劍兩名成員出現，到新壹輪戰鬥開啟，塔薩達爾與菲尼克斯自其他區域趕來長廊支援，凱茜壹直沒有反應，臉上露出痛苦表情，有絲絲縷縷電弧在面部須觸末端爆裂，發出嗞嗞輕響，有種無法控制自身力量的感覺。
　　……
　　同壹時間，流浪行星地核空間。
　　對比方才魚怪集群進攻極樂凈土號的情況，整體環境變得很安靜，不見新生魚怪變為潮流湧向外部隧道，只有彌散在邊緣空間的死亡魚怪屍體浮沈不休，在那種超大範圍霧氣中時隱時現，宛如飄萍。
　　穿過繚繞不去的雲霧聚集區，是壹個體長超過500公裏的龐然大物，看起來就像無數腸道扭曲團聚在壹起形成的結合物。
　　它便是孵化器，凱茜與索婭兩姐妹的本體。無論是利齒魚怪、長吻魚怪，還是橫骨魚怪，都是在它的體內孕育。不僅如此，只要有它在，凱茜與索婭兩姐妹便可以無限重生。
　　壹般情況下，孵化器會不斷蠕動身體，吞吐煙雲。但是今天的它與往日不同，雖然身體在動，更多的是壹種抽搐，而不是像人類胃腸工作那種蠕動，沒有魚怪育生，也不見彩霧升騰。
　　在孵化器靠近坑道入口的部位，兩臺浮遊載具落在起伏不定的皮肉上。
　　浮遊載具停泊地點前方5公裏處，壹個巨大的腸道口在劇烈抽搐。不同於以往打開狀態，末端括約肌向內收縮、閉合。
　　在腸道口下方有壹個類似混合戰艦神經樹內部生物艙的結構。如果唐方在這裏的話，會得出自己曾經來過這裏的結論——當初收服外星姐妹花後，便是在這裏對索婭右手執行增殖操作，重新培育出她的身體。
　　今天這裏同樣有人存在，那自然不是唐艦長……是阿羅斯。
　　唐方、澤拉圖等人在極樂凈土號同阿努比斯軍團士兵交戰的時候，他來到了這裏。
　　之前他是準備去借酒消愁了，現在不會了，因為已經沒有心情去飲酒，那些愁腸也被眼前壹幕驚到九霄雲外。
　　在距離他蹲坐位置不到20米的地方，由前線戰場撤離不久的六首火龍露出半截身軀，壹顆外形完好的龍頭定格在半空，像突然僵住壹般。
　　在龍頭前方立著壹個人……是的，壹個人。
　　跟巨大的龍頭比起來，那就是壹個小不點，但就是這麽個小不點，只是伸出壹根手指，在龍頭前方厚厚的唇上彈下，整顆龍頭就像突然吹脹的氣球，各個部位鼓起壹個又壹個圓形囊包，以不同速度增長，有的還在皮下遊動，看起來很是恐怖。
　　這樣的局面沒有維持太長時間，阿羅斯屏住呼吸之際，那顆巨大龍頭像摔在地面爆開的西瓜，突然炸裂，血液與肉塊向外橫飛，將附近區域染紅。
　　那不是第壹顆爆裂龍頭，是最後壹顆爆裂龍頭。
　　包括在戰鬥中受到重創的龍頭在內，全部六顆龍頭，包括中間長著兩排眼球的中央頭臉，都被壹指彈爆，變成“地面”上殘缺的肉山，聳立在視界盡頭。
　　六首火龍變成了沒有首火龍……
　　老兵看著前方令人恐懼的景象，目睹無頭龍屍溢出的血液像河流壹樣在旁邊的溝壑裏漫過，呼吸變得更加急促，然而目光卻格外沈靜，看向懸浮在天空的那道人影。
　　六首火龍的頭顱爆裂射出許多血液與肉塊，卻沒有壹點壹滴落在那具軀殼上。
　　“妳究竟是什麽人？”低沈的聲音在周圍回蕩，打破那份詭異的靜謐氣氛。
　　“我是什麽人妳應該比誰都清楚。”那個背對阿羅斯的人轉過身，露出真實面貌，正是老兵要去尋來壹起喝酒的老朋友，紅色烈士黨的黨魁先生，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先生。
　　“不，妳是什麽人我壹點都不清楚。”阿羅斯說道：“我認識的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是壹個沒有父母的孤兒，壹個談吐有些不靠譜的浪子，壹個可以為了朋友插自己兩刀的男子漢……不是我現在看著的人。”
　　老兵的語速不快，中間沒有停頓，聽起來很流暢，顯得情緒非常冷靜。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現在的他壹點都不冷靜，甚至於對今日所見感到崩潰。
　　他只是習慣了保持鎮定而故作鎮定。
　　他利用馬潤甲傳感系統掃描的能量殘留路徑追蹤懸浮載具至此，然後便看到匪夷所思的壹幕——外星姐妹花豢養的大寵物，足以撕裂戰艦級存在的巨獸被那個他非常熟悉的人壹指彈爆腦袋，變成前方山嶽般的屍骸。
　　這壹刻，那個在他記憶裏非常熟悉的人變成印象最深刻的陌生人。
　　“24年前，我從德爾塔小隊調到龍騎兵小隊。那壹年妳升了官，當上龍騎兵小隊的副隊長。同樣是那壹年，妳戒了煙，卻吸上了雪茄。”
　　“23年前，龍騎兵小隊被派往銀鷹團與菲尼克斯帝國有主權爭端的塔基裏星球執行救援任務，戰鬥過程中失去將近壹半隊員，好在最終艱難地完成了任務。在海爾曼的強烈要求下，妳心不甘情不願地跟我們壹起面對鏡頭。那是妳在進入軍隊後第壹次照相，我還記得妳說自己之所以不願意照相，是不願意成為同伴回憶裏的負擔。妳說如果妳在戰鬥中死去，那最好如煙雲壹般消散，如果命好壹直活著，又何需照片緬懷，如果想念了便約到壹個地方坐下來喝至酩酊大醉。”
　　“22年前，海爾曼開始接觸最高安理會，並認同他們的改革思想。那時的妳可不是現在的樣子，雖然總是壹臉臭屁地裝深沈，壹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但是骨子裏卻有壹種年輕人特有的沖動與幹勁，想要改變些什麽，讓銀鷹團變得更加美好。我說妳是壹個看似成熟，實際上骨子裏很天真的楞頭青，妳說我是壹個沒有追求，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軟骨頭。為這事我們差壹點打起來。”
　　“21年前，蒼藍革命爆發，海爾曼與妳認為銀鷹團即將迎來新生。當然，對於我來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妳這個家夥居然贏得了瓦萊莉亞的青睞，知道麽……我可是在這件事上嫉妒了妳好久。”
　　“龍騎兵小隊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分散，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了下來，或是隱姓埋名避世而生，或是輾轉至其他國家……再次聽到妳的名字的時候，已經是21年後的今天，伴隨著壹個名叫‘唐方’的年輕人，妳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毫無疑問，那時候我是高興的，並且喝了不少酒，險些被紅色烈士黨裏壹些反對者暗殺。”
　　“之後發生的事情不用我在贅述了吧，相信妳比我還清楚。所以妳看，我壹直都是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不是妳口中說的‘什麽人’。”
　　黨魁先生說了很多，這些沈澱著過去顏色的講述不禁勾起阿羅斯對往事的回憶。
　　沒有壹點差錯，都是兩人共同經歷過的事情。
　　然而這並不能改變阿羅斯對他的態度與想法，寒著臉說道：“無論是唐方，還是上帝武裝的諾亞，都有能力將別人腦海的東西據為己有。如果妳堅持把自己當做列夫·米洛諾維奇·布哈林的話，那麽我只能認為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