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那道黑，勢如破竹

　　當美麗的魔鬼遭遇醜陋的魔鬼，當人性醜惡壹面所化魔鬼遭遇不具備人性的真正魔鬼，這是多麽戲劇性的壹幕。
　　白浩看不到樓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
　　唐大哥還是那麽壞，那麽喜歡用邪惡的方式對待邪惡的人。
　　美女與野獸……不，是美女與臭蟲……藝術？生活？優雅？單是想想就令人倒胃口。
　　“唐方”成不了點綴愛麗絲後冠的珍珠，這只是那個女人的壹廂情願。
　　比聰明，她玩不過那個人，比邪惡，她更玩不過那個人。
　　所以，愛麗絲傻在原地，連續摁著遙控棒上的紅色按鈕。然而遺憾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都沒有變化。
　　他還在床上躺著，用壹種憐憫的目光望著她。
　　愛麗絲眼中的憐愛與悲傷被慌亂取代，國王陛下沒有道理在這種事情上欺騙她，但……唐方為什麽還活著？
　　那杯紅酒裏蘊含著足以殺死3頭牛的毒素，如果沒有遙控器引動，會在3天內隨人體新陳代謝排出，而且這種納米生物機器人具有識別敵我的能力，絕對稱得上壹種高科技武器，最適合特工組織與間諜機構實施暗殺、破壞等行動。
　　如此強大的東西竟然毒不死床上那個男人？怎麽可能！
　　她根本就不知道床上那個男人不是人，能夠殺死3頭牛的毒素對人體來說自然是要命的東西，但是對於蟲族這種天生具備強大體魄的生物而言，就像壹杯味道不怎麽正宗的茶水，有點異味不假，卻無害。
　　他笑了，是戲謔的笑，嘲諷的笑：“怎麽？很意外？”
　　愛麗絲再也說不出“我的愛人”、“Honey”這種曖昧詞語，眼睛裏只剩慌亂與恐懼。
　　“動手，殺了他！”她向身邊兩名保鏢下令。
　　現在的她哪裏還有剛才優雅從容的氣質，之前對“唐方”展露的綿綿情意也消失殆盡，變成壹種敵視表情，那讓她好看的眉眼有壹種特別的高冷範兒。
　　毒不死他，還可以用槍解決，盡管這會染紅潔白的床單，褻瀆她心目中淒美而文藝的劇本，但是她不得不這麽做。
　　狼是吃肉的，哪怕是有壹身潔白皮毛的雪狼。
　　2名保鏢以最快速度拔槍，對準床上那人扣動扳機。
　　他們都是久經考驗的戰士，反應速度很快，拔槍速度很快，扣動扳機的速度很快。
　　但是他們再快，也快不過那個“男人”。
　　壹道灰影閃過，紅花綻放，壹只胳膊貫穿保鏢的胸膛，噴濺的血水在鋪著奶白色壁紙的墻上拉出壹張血簾。
　　紅與白的搭配，很顯眼。
　　粘稠的血液落在同樣潔白的床上，洗去被汗水浸濕的味道，也洗去愛麗絲身上的香水味道，讓壹股腥氣彌漫開來。
　　他竟然用壹只手搗碎了保鏢的胸骨，穿腔而過。這需要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在愛麗絲驟然擴張的瞳孔中，那只手仿佛被血染紅的惡魔之爪。
　　事實上，它本就是足以洞穿精鐵的利爪，把人體紮個透心涼這種事，像砍瓜切菜壹樣簡單。
　　作為保鏢，他們真的很稱職。
　　第壹名保鏢死亡的瞬間，另壹名保鏢把愛麗絲往門口壹帶，同時朝著“唐方”連續扣動扳機，子彈準確無誤地打在目標肋下。
　　與愛麗絲不壹樣，同伴的死亡不會讓他出現任何走神與恐慌，始終保持冷靜與理智。
　　這樣的戰鬥素養是從殘酷戰爭中活下來的本錢，也是獲得豐厚薪資的本錢。
　　他不知道床上那個男子為什麽能夠免疫毒素，也不知道那只拳為什麽可以洞穿同伴的胸膛，他可以確定的事情是，對方吃了他三槍，實實在在打在要害部位的三槍。
　　沒有人可以在這種傷勢下存活。
　　是的，人當然不可能存活，但如果不是人呢？
　　槍聲響起的時候，壹片血漿橫掠而過，大多數落在墻上與窗上。小部分落在愛麗絲的白襯衣，以及那雙美腿上。
　　被洞穿胸腔的保鏢擋在了槍口前方，剩下的子彈全部嵌入肉盾，“唐方”拖著壹具90公斤的身體，竟是無比輕松地跳下床，將還活著的那名保鏢撞翻在地。
　　然後，愛麗絲看到了無比恐怖的壹幕。
　　“唐方”的右手高高擡起，肌肉開始扭曲，五指越拉越長，變得比鷹爪更加銳長，像5把鋒利的匕首，噗的壹聲穿過業已死去的保鏢左肋，插入下方使勁扭動的另壹名保鏢腹部。
　　血開始在地面擴散，燈光下閃著讓人心悸的紅。
　　他抽出兩只被血浸染的手，站了起來。
　　不，確切的說不是“他”，而是“它”！
　　“唐方”的臉開始變幻，由壹個五官端正的男人，慢慢變成有著醜陋面龐的怪物，無數淤泥般粘稠組織落在地面，開始向著門口驚駭欲絕的愛麗絲蠕動。
　　“啊……”她像壹個受到驚嚇的普通女孩兒那樣大叫，使勁晃動門把手。
　　緊張的人總是容易犯錯，何況又是在壹個陌生環境下，那道門明明沒有鎖，她卻怎麽也拽不開。
　　外面響起沈悶的槍聲，工房角落裏噴出壹道又壹道火舌，目標正是壹樓那個少年。
　　愛麗絲開始後悔，後悔沒有在窗戶對面安排壹名狙擊手。
　　可惜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地方，那只醜陋的怪物已經走到面前，背後拉出的那道歪歪扭扭的爬痕仿佛魔鬼蘸著人血寫的符咒。
　　除去害怕，她還覺得惡心反胃，渾身難受。
　　誰能想到剛才在床上和她翻雲覆雨的男人，突然間變成壹個長滿膿瘡的醜陋怪物。
　　她剛才還那麽喜歡他，現在卻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那個讓她曾欲仙欲死的怪物，在她體內留下了些東西，那真的很惡心。
　　她是高貴而優雅的愛麗絲，卻與壹個這般骯臟醜陋的怪物相擁而歡，並用唇吻遍它每壹寸肌膚，也讓它吻遍自己每壹寸肌膚。
　　這壹點都不文藝，非常非常討厭；壹點都不優雅，非常非常惡俗；壹點都不神聖，非常非常淫邪。
　　這是對愛麗絲之名的褻瀆！對她的戲弄與嘲諷。
　　高貴，優雅，時尚的愛麗絲，被壹個醜陋的怪物給玩了。
　　想到曾被它侵犯身體，她跪在地上用力幹嘔，雙手使勁扣著嗓子眼，似要把那些令人反胃的東西都吐出去。
　　這是她第壹次厭惡自己的身體，覺得它是那麽臟，根本不配做“愛麗絲”的容器。
　　到頭來，不是她擁有了唐方，反而被眼前這頭怪物占有，讓壹件藝術品成為沾滿骯臟體液，令人厭憎的垃圾。
　　她耍了唐方？不，是對方玩了她，把她玩的不人不鬼，不三不四。
　　如果說她是壹只優雅的魔鬼，對方便是用醜惡的魔鬼的方式，玩弄她這只優雅的魔鬼的身體與靈魂。
　　她敗了，敗得那麽徹底，那麽悲慘，沒有壹丁點尊嚴。
　　所有的聰明，所有的優雅，所有的從容，所有的美麗……她所擁有的壹切值得驕傲的東西，都被那個小子無情蹂躪，變成壹個被剝去所有華麗外衣丟在地上的可憐蟲。
　　怪物的臉又開始變幻，灰褐色的身體慢慢拉伸收束，幾個呼吸後竟然變成另壹個她，只是手上塗滿鮮血，赤裸的身體也沾滿鮮血。
　　“現在，妳還愛我嗎？”
　　它的形象大變，只有聲音不改，依舊是唐方的語氣，唐方的聲音。
　　“妳……妳這個魔鬼！”
　　她歇斯底裏咆哮著，聲音異常尖刻狠戾，連外面的慘叫與槍聲都遮掩不住。
　　“不，不，不。”唐方說道：“我只是習慣用魔鬼的方式，對待魔鬼本人。那是我的人生樂趣，就像妳的藝術追求。”
　　愛麗絲望著眼前跟她壹模壹樣，卻有著異性聲音的怪物，慢慢平靜下來。
　　她畢竟是壹個犯罪組織的首腦，心理素質超出普通人許多，雖然不知道唐方是怎麽知道工房裏發生的事情，但是他肯跟她說這些話，而不是像對待那些保鏢壹樣，遙控怪物刺穿她的胸膛，肯定是有原因的。
　　要知道人質還在她的手上，最大的可能就是唐方要利用她的命換那個科學家的命。
　　想通這些後，她的表情越發平靜，選擇接受失敗，正視眼前難以讓人接受的壹切。因為她失敗不代表國王陛下的布置也會落空。
　　她不過是陷阱裏的壹環，外面的人察覺情勢不妙，會第壹時間通知雅典娜。
　　他如果認為這只是“愛麗絲”的復仇，那將死的很慘。
　　她現在唯壹要做的，便是以人質穩住對方，支撐到援軍抵達。
　　她發誓，壹旦抓住那個家夥，要用他的血來洗刷身上來自怪物的侮辱。
　　她的聲音不再顫抖：“別忘了我的手裏還有人質。”
　　擬態雛蟲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
　　愛麗絲以為唐方要制服她，用來威脅下面的武裝人員，哪裏知道那個跟她壹模壹樣的怪物直接刺穿鎖具，咚的壹腳把門踢開。
　　透過門框，她看到了更為驚魂動魄的壹幕，那個單薄少年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渾身包裹在黑色鎧甲裏的戰將。
　　20MM口徑的彈頭由狙擊步槍射出，帶著刺耳音爆破空而至，讓人驚恐欲絕的是，那些帶著火光的要命東西好像受到壹股看不見的阻力影響，在距離目標後背壹尺的地方停下，匯聚成壹道彈幕。
　　他全然無視身後呼嘯而至，足以將普通人身體打爆的子彈雨，正高舉右手，準備往壹架大型防衛機器人外置傳感器所在位置砸下。
　　黑色的粒子潮湧向右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凝結成壹道黑色長劍，簡單到仿佛捅破壹層窗戶紙，哧的壹聲沒入合金裝甲。
　　機器人抖動兩下，沒了聲息。
　　他轉過頭，那些懸在半空的彈頭像雨點般落下，撞在防衛機器人的鋼鐵骨架上，發出清脆的交鳴。
　　下壹秒，他消失在機器人肩頭，快如壹道離弦箭，直接沖破圍廊欄桿，將藏匿在二樓角落的壹名狙擊手由掩體下丟到半空。
　　再下壹秒，他消失在圍廊，出現在失控的狙擊手身後，壹劍刺穿那人後心的同時，攜勢沖向房間另壹端。
　　“愛麗絲”武裝人員的輕火力步槍將狙擊生打成篩子。
　　黑甲少年余速不減，直接投入堆滿貨箱的角落。
　　轟的壹聲響，原先整齊排放的貨箱四下翻滾，狙擊手的屍體在巨大沖擊下撞成壹塊肉餅，血液在劇烈變形的貨箱表面塗開，壹些殘余粗鹽飛向天空，又劈裏啪啦落下，像下了壹場短促的冰雹。
　　黑影在地面帶起殘光，筆直沖向“愛麗絲”武裝人員聚集處。
　　虎入羊群？不，是虎入雞群。
　　壹具又壹具飈著血的身體飛上天空，槍聲與慘叫響徹整個工房，鋼鐵穹廬被失控的步槍掃出壹排排彈孔，陽光從外面漏下，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少年像壹臺生命收割機，所過之處俱是血液與死亡。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他身後躺了不下二十具屍體。
　　直到那些黑色粒子潮由長劍化為兩把單手弩，黑色細箭將撞破屋頂玻璃窗，身穿聖教軍級動力裝甲的士兵壹壹射穿，成為掛在鋼索下的鐵皮包肉。
　　直到壹張黑色盾牌擋住由天而落的火箭彈。
　　直到少年的身影撞破火焰，用長劍刺穿對面壹臺大型防衛機器人的CPU模塊，並借勢躍起，抓住鐵架壹個淩空回旋，繼續向上攀附住鋼索，順勢逆行，大約幾秒種後傳來爆炸的聲音，然後是帶著熊熊光火紮向海面的武裝運輸機。
　　愛麗絲終於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麽。
　　撇去可以變幻形態的怪物不說，單單是那名少年，就不是“愛麗絲”能夠抗衡的存在。
　　早前身體羸弱的單薄少年，在這壹刻化身為無堅不摧的黑色騎士，其戰鬥力足以匹敵壹支部隊。
　　她想過唐方會帶壹張王牌赴約，以守護他的生命安全，但是怎麽都沒有想到，那張王牌擁有這等級別的戰鬥力。
　　她壹向認為“愛麗絲”很強大，那些保鏢都是組織網羅的各國特種部隊退役士兵，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以及指揮、配合、協調能力，綜合戰鬥力甚至超過現役軍人。
　　但就是這樣的戰鬥力組合，面對那個少年，竟脆弱的不堪壹擊。
　　唐方在聰明才智方面玩了她，在肉體上玩弄了她，在靈魂上強暴了她。
　　如今，他的小弟將她倚重的保鏢們殺了個壹幹二凈。
　　直到這壹刻，她才明白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遠，那個能把星盟議會諸多老狐貍與贊歌威爾玩弄於鼓掌的男人，根本不是她這樣的人能夠戰勝的。
　　還是那句話，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地方。她只能祈求雅典娜可以戰勝黑甲少年。
　　但……有那麽容易嗎？要知道唐方本人還沒有現身。她覺得那小子壹定隱藏在附近某個地方，通過某種特殊手段，靜靜觀察著工房內發生的事情。
　　她的思緒被眼前閃過的壹張臉打斷，明明多少次對著鏡臺孤芳自賞，愛到沈淪，愛到不可自拔的臉，如今卻成了魔鬼的代名詞。
　　很多人叫她魔鬼，但是比起那個小子，她更像壹只無害的綿羊。
　　“她”抓著她的手往樓下走去。
　　“妳要幹什麽？別忘了那名科學家還在我手裏。”她以壹種色厲內荏的語氣說道。可以清晰分辨出聲音裏夾雜的不確定情緒，顯得很沒有底氣。
　　其實那名科學家在“唐方”到來前便已經交給雅典娜看管，國王陛下會答應唐方交換人質的請求，來換取她的性命嗎？
　　她不知道答案是什麽，如果換成她，肯定不會這麽做。
　　壹個可以創造價值的人與壹個失去價值的人，不存在交易的基礎。
　　“我忽然想到壹個不錯的點子。”唐方的聲音裏飽含戲謔。
　　“妳不能這麽對我。”她用壹種可憐兮兮的語氣說道：“他就算不是妳，好歹也占有過我的身體，妳不能這樣對待壹個屬於妳的女人。”
　　“切，真是個狡猾的家夥……打感情牌麽？我記得妳摁按鈕的時候可沒有壹絲猶豫。”
　　“誰說沒有，我是愛過妳的。”
　　“‘愛’這個字從妳這種喪盡天良的女人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莫大的諷刺。”
　　她忽然壹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既然妳那麽討厭我，幹脆壹刀把我殺了吧。”現在的她，哪裏還有壹點愛麗絲的樣子，分明就是壹個滿腹委屈的普通女孩兒。
　　女人最大的武器是什麽？美貌與撒嬌！
　　她試著展現自己柔弱的壹面，用女人特有的魅力來軟化那個男人的心。以欲擒故縱的手法，來試探那個男人的底線。
　　既然唐艦長沒有當場殺掉她，那便說明對方不想殺她，起碼最近壹段時間不會殺她。
　　不得不說，她是壹個很聰明的女人。
　　“如果妳真想死，那就在這裏呆著好了。”
　　“她”忽然放開手，獨自壹人往門口走去。
　　愛麗絲望著她的背影說道：“妳什麽意思？”
　　“仔細聽……”
　　有海浪的聲音沖入耳廓……很大的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