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調制品

　　“周艾，玲瓏……白浩也在啊。”克蕾雅遠遠地打招呼，唐方亦是笑著跟三人點頭。
　　直至走到近處，卻才發現玲瓏背著壹個背包，想來不輕，直壓的她纖弱的身子微微弓起，腳步異常遲緩。
　　壹顆顆晶瑩的汗珠由她臉頰滑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女孩兒張著嘴，用力喘息，微微隆起的胸脯壹高壹低，劇烈起伏。
　　“原來是負重拉練，難怪……”負重越野拉練這種事在軍隊常有，實在是算不得什麽，更何況中繼站的地勢平坦，重力系統的故障也勉強修復，已經大為減輕訓練難度。只是，畢竟玲瓏的底子薄，又是個女孩子，這才不到壹個月的時間，就進行如此強度的鍛煉，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
　　唐方看向周艾，卻見她壹臉無辜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旁邊白浩卻是少有的露出壹臉憤恨地表情，這壹次居然無視唐方的存在，逮著玲瓏劈頭蓋臉壹頓臭罵：“妳吃飽撐的是吧？在雷克托僥幸活下來，如今非要累死自己是不？負重十公斤，是隨便壹個人都能吃得消的嘛，就妳這小身板……”
　　克蕾雅有些看不過，走上前，阻止白浩的斥責，壹臉擔憂地望著玲瓏道：“玲瓏，訓練的事情不能急，循序漸進才是正道，妳這樣急於求成，反而會把身體搞垮的。”
　　玲瓏使勁咬著牙，只情搖頭，喘息壹會兒，努力深吸壹口氣，繼續往前跑。
　　“唉。”周艾又嘆了口氣：“這孩子……太倔了！”
　　白浩氣的臉色鐵青：“妳們都別管她，累死她算了，左右是個讓人操心的主兒。”
　　克蕾雅還想說什麽，被唐方伸手拉住，搖搖頭，道聲：“走吧”，沿著原定路線繼續跑。
　　以玲瓏的體質而言，負重十公斤的確有些勉強，但是要說累垮身體還不至於，頂多就是過度勞累，只要調理的好，飲食跟得上，不會有什麽大事。
　　“回頭記得吩咐炊事長單獨給她做些補身子的營養品。”
　　克蕾雅莞爾壹笑：“妳倒好心。”
　　唐方聳聳肩：“我好歹是晨星號的艦長，這壹大家子近200人，哪個不要照顧？”
　　“少來。”姑娘撇撇嘴：“妳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說完，她語鋒壹轉，又壹臉疑惑地道：“白浩今天吃槍藥了？說話那麽沖，以前這小子見了妳就跟只小京巴似得，乖得不得了，今天是怎麽了？”
　　唐方嘿嘿壹笑，挑著兩撇眉毛瞅著克蕾雅壹直笑，那猥瑣表情看的姑娘心裏發毛：“妳能不能別這麽瞪著我，渾身不舒服。”
　　“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唐方丟下壹句讓人雲裏霧裏的話，快速朝前跑去。
　　“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克蕾雅輕輕嘟囔壹句，繼而壹臉恨恨地看向艦長大人的背影，輕咬下唇啐道：“這家夥，還是那麽臭屁。”
　　……
　　二人跑了壹圈，回到星港的時候，遠遠看到晨星號外面登艦通道處豪森、丘吉爾倆人呲眉瞪眼，吵得正兇。
　　唐方扭頭就跑，被克蕾雅壹把拽住後脖領：“哪裏跑？想躲清靜？先把那倆人擺平再說，別忘了妳剛剛說過的話，艦長大人……”
　　“我……”唐方苦著臉，嘆息壹聲，只能在克蕾雅的註目禮下磨磨蹭蹭往前捱。
　　其實吧，他起壹個大早的原因壹方面是想找克蕾雅培養培養感情，另壹方面也有避災躲禍的意思。自從聚能炮裝上晨星號之後，豪森、丘吉爾這壹對老冤家就為誰當主炮手這件事爭論不休。就這倆人的德行，鬧將起來跟他媽真假美猴王壹樣，天上地下誰都別想過太平日子。
　　跟以前不同，倆人壹沒動手，二沒惹禍，最多吵得歪眉瞪眼，臉紅脖子粗。因是職位之爭，倆人很有底線，懂得克制，並未擼起袖子幹架。而且，有了上壹回的教訓，他們也學聰明了，阿羅斯在的時候說話客客氣氣，好的跟新聞聯播頭十分鐘似得，可只要老兵壹走。得，那分貝，不亞於村裏6:30大喇叭的《義勇軍進行曲》管妳是剛鉆被窩睡下，還是弓屁股賴床鬼，誰也別想耳根子清靜。
　　為這事，他們倆沒少找唐方鬧，壹開始他表現出強硬姿態，指定丘吉爾掌管晨星號主炮。結果呢，豪森那貨見面就嘮叨這事，軟磨硬泡，胡攪蠻纏，死皮賴臉纏著他不放。
　　總不能為這事揍他壹頓？要知道豪森作為元老級人物，平時在艦上可是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好容易上進壹回，自己給他壹頓爆揍，這多讓人寒心啊。
　　於是乎，唐方現在是最怕見到這倆貨。
　　本著伸頭是壹刀，縮頭也是壹刀，幹脆給他倆來次硬的，誰他媽再敢窮逼逼，跟老太婆似得在自己耳邊嘮叨個沒完沒了，就給他當場滅了的想法。唐方快步走到倆人面前，沈著臉道：“說吧，怎麽回事。”
　　“妳說吧。”豪森戳戳丘吉爾的肩膀。
　　“妳說。”丘吉爾瞅瞅面若冰霜的唐方，有些猶豫。
　　“到底怎麽回事？”
　　眼見唐方生氣，豪森咧嘴壹笑：“我們倆合計出壹個辦法，妳看怎麽樣。雙數日我來，單數日他來，妳看怎麽樣？”
　　“唔……”唐方還以為二人是來找他鬧的，不想倆人自個兒把這事給解決了。火炮手，看似壹個非常高大上的崗位，其實鎖定任務都是交由船電系統完成的，炮手只需在適當時機按下開火鍵。所以，技術含量並不高，倆人誰來當這個主炮手，實在是沒啥區別。
　　“那妳們倆剛才吵嚷什麽？”
　　“因為單數月有7個，雙數月只有5個，還要考慮閏年，嗯……就是這樣。”丘吉爾說道。
　　單雙號上崗，虧他們想得出，結果又為那多出的兩三天爭得面紅耳赤。唐方壹巴掌拍在額頭，這倆棒槌，實在是沒救了，丟下壹句：“自己看著辦。”拉起克蕾雅小手就往登艦通道走。
　　“對了，唐方，瓦倫丁讓妳到他那兒去壹趟，好像巨蛇的標本研究有了壹些突破。”二人行至登艦通道入口，背後忽然傳來豪森的聲音。
　　“知道了。”唐方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轉眼消失在拐角。
　　瓦倫丁的實驗室位於晨星號右舷，途徑船員體能訓練室的時候，聽得房內似有唐林說話，唐方打開門壹瞧，只見唐林全身半裸，僅僅穿了個運動短褲，雙腿上纏著壹圈綁腿，正在以最大速度踢擊砂袋。
　　“力度不能用滿，出7余3，要做到收放自如。”阿羅斯叼著壹根雪茄站在旁邊，壹面背著手來回走動，壹面指點動作要領。
　　唐林所用綁腿並非皮質品，而是貨真價實的合金鋼板，雙腿加起來怕不是有20多公斤。即便如此，其動作亦是流暢自若，不見絲毫遲滯。
　　被法拉第以伊普西龍基因改造後，他的身體強度遠遠超越人體極限，只不過，畢竟進入軍校才幾個月，只接受過體能訓練，搏擊方面屬於他的薄弱項。
　　唐方對唐林的狀態心知肚明，不過，考慮到有惡劣環境防護服的加成，足以彌補這方面的薄弱，就沒放在心上，卻不知他是怎麽搭上阿羅斯的。
　　老兵可壹向是個怕麻煩的主兒，今天怎麽這麽勤快。
　　“哥，妳來了。”眼見唐方在門口扒頭露眼，唐林笑笑，停下踢擊。
　　“沒事，我就看看，妳們繼續。”沖二人點點頭，他收回身子繼續前行。
　　“怪事，阿羅斯怎麽變勤快了……”克蕾雅亦是滿心不解。
　　“管他呢。”唐方會心壹笑：“這是好事。”
　　“嗯。”姑娘點點頭，不再多言。
　　二人壹路前行，三五分鐘後來至右舷的醫療艙。晨星號只是壹艘驅逐艦，左右不過200米長，原來醫療艙太小，不夠瓦倫丁使用，後來還是唐方出動SCV，將旁邊半個軍械庫並入醫療艙，卻才勉強裝下格蘭特在西爾貝斯星港順來的生物研究設備。
　　在文登巴特那場災難後，瓦倫丁的學生只有莫裏頓、卡洛琳倆人僥幸活下來，人手大為縮水，好在晨星號上原有的兩名醫生多少有些生物知識，於是被唐方抓了壯丁，臨時派給瓦倫丁使喚。
　　唐方、克蕾雅二人趕到醫療艙的時候，房間裏除瓦倫丁、莫裏頓、卡洛琳、兩名醫生外，瓔珞與羅伊也在。
　　早在雷克托北郊研究所的時候，若不是瓦倫丁，羅伊早已被法拉第處理掉，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他跟老教授走的近壹些，過來幫幫忙無可厚非，可為什麽瓔珞也在？
　　唐方壹臉疑惑地道：“瓔珞，妳怎麽在這？”
　　“我……我看到大家都在工作，姐姐又那麽辛苦的訓練，於是想過來幫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瓔珞與玲瓏雖說是壹對雙胞胎，性格卻天差地別。作為妹妹，她沒有玲瓏的倔強，也不似唐蕓那般精靈古怪，倒是有種小克蕾雅的感覺。
　　這時，兩名醫生裏年齡最大的壹個笑著說道：“唐方，忘了跟妳說，她現在正跟我學些急救方面的知識，天賦還不錯，是個不錯的苗子。”
　　“這點小事還用跟我請示，不過隨口壹問而已，李老哥願意指導她，提攜小輩，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哈哈哈……”李子明走到他面前，指了指克蕾雅，給他使個眼色：“怎麽樣？拿下沒有？要是需要什麽外物助興的話，只管跟我說。”
　　“呃……”唐方的臉色壹下變得很古怪，這家夥，都奔四的人了，還是個醫生，怎麽依舊這麽頑劣。他瞅瞅李子明，再瞧瞧乖巧溫順的瓔珞，心裏沒來由升起壹絲憂慮。
　　李子明斜眼瞄了他壹眼，想是猜到他的想法，不禁啞然壹笑，朝斜對面指指：“自己瞧。”
　　唐方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只見羅伊那家夥壹面心不在焉地整理標本，壹面有壹搭沒壹搭地偷瞄玲瓏的背影。
　　“今天幾號了？”他隨口問克蕾雅。
　　“雷克托時間12月26日，妳問這幹嘛？”
　　“呵呵，沒什麽，我還以為又到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季節呢。”
　　克蕾雅緊皺雙眉道：“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不打緊，旁邊李子明可是明白的很，壹臉壞笑地道：“別理他，這小子也不是什麽讓人省心的主兒。”
　　他這麽壹說，姑娘家更糊塗了，滿臉疑惑地望著那兩個狼狽為奸，壹肚子壞水的家夥。
　　唐方故作不知，別過李子明，走到實驗臺前面忘我工作的瓦倫丁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輕喚壹聲：“瓦老，妳找我？”
　　尼赫邁亞是尼老，瓦倫丁是瓦老，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也只有艦長大人喊得出。
　　瓦倫丁擡頭壹瞧，微笑道：“妳來了。”
　　“我聽說研究有進展了，怎麽樣？”
　　“對。”瓦倫丁點點頭，隨手在控制臺點下幾個按鈕，上方兩架顯示器上畫面壹閃，出現壹模壹樣的兩幅基因結構圖。都是三螺旋構造，之前唐方曾見過，應該是巨蛇的基因圖譜。
　　接著，瓦倫丁又做了壹次操作，第三臺顯示器上同樣閃出壹幅畫面，跟之前兩幅不同，整個視窗被分成多個窗口，有雙螺旋，網狀，單螺旋，還有詭異的四螺旋結構。
　　“嗯？”
　　瓦倫丁笑笑，解釋道：“三螺旋基因圖來源於美嘉爾中繼站的巨蛇，我就不介紹了。”說完，他指著第三臺顯示器道：“這些，是我從人類進入宇宙文明後200年來收集的生物基因庫內提取的圖譜樣本。”
　　“單螺旋圖乃是RNA片段，來源於壹種噬菌體。雙螺旋圖是地球上壹種蛇類生物的DNA結構圖。至於網狀圖，不錯，它正是法拉第用來做人體實驗的YP-001號標本，即伊普西龍人的基因結構圖。最後的四螺旋是‘克索尼亞’行星的壹種蠕蟲生物的基因構造圖。”
　　待得唐方消化掉這些訊息，瓦倫丁壹點按鍵，只見中間顯示器的三螺旋支離破碎，其中壹些片段扭曲重組後，竟然變為第三臺顯示器上那些不同構造的基因圖。
　　見得這番變化，唐方皺起眉頭：“這是……”
　　“妳猜得沒錯。”瓦倫丁指著第二臺顯示器道：“若是將巨蛇三螺旋結構某些特定片段的基因重組後，便會出現與第三臺監視器幾種生物DNA構造某區塊吻合的情況。簡單點講，巨蛇的基因圖就像壹盆燴菜，什麽都有。”
　　“更讓人駭然的是，巨蛇的基因構成元素除了碳基糖成分，磷酸類核苷以外，還有極少量的矽基化合物。”
　　“矽基？”唐方壹下子楞住了，如果真像瓦倫丁說的那樣，豈不是說巨蛇從某種程度而言，屬於矽基生命。
　　瓦倫丁點點頭：“根據數據分析，巨蛇矽基片段的構造，可以形成壹種與零素發生釋能反應的機體組織，這或許便是該類生物能夠吸食零素存活的原因。”
　　矽基，難怪巨蛇可以吞食零素。像這類高能源物質，對碳基生命而言，效力比砒霜還強，絕對屬於天然劇毒物品，可若是放到矽基生物身上，情況自然就不壹樣了。
　　再回憶壹下美嘉爾中繼站的經歷，巨蛇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壹體雙生，骨質長劍，破壞分子鍵的寄生飛蟲，再結合瓦倫丁的分析結果，以及娜美星獨目怪身死之際傳達的思緒，唐方想到壹個可能。
　　“難不成巨蛇是經過人為調制的基因工程生物？”
　　“極有可能。”瓦倫丁贊同道：“巨蛇看似許多生物的DNA片段混合而成，並且，壹些核苷酸與磷酸鍵的結合方式毫無道理可言，不似尋常生物那般經過漫長的進化過程，而是存在著很明顯的人工幹預跡象。當然，以人類的科技水平，是不可能調制出這等完美生物的。”
　　“既然不是人類造物，那會是誰？”唐方將目光投向伊普西龍人的基因模型：“難不成這些史詩生物是伊普西龍人的傑作？”
　　瓦倫丁沒有發表看法，隨手點下控制臺的“PGDN”鍵，第壹臺顯示器中三螺旋構造圖下移至底部，與開放式基因鏈不同，其根部結構閉合，最下面壹截在顯示器中呈現黑體囊包結構，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不停的變化扭動，時而呈菱形、雪花、螺旋，以及不規則姿態。
　　“嗯？”唐方不由得皺起眉頭，眼前這幅畫面有些熟悉，好像與雷克托北郊研究院裏見到的TS-001號標本的基因片段壹樣，會不停變化形態。
　　“想起來了？”瓦倫丁肯定了他的想法：“不錯，正是TS-001號標本的基因片段。”說完，他又指指TS-001號標本基因片段上面的壹截金色片段道：“這壹截，是伊普西龍人基因網的壹部分，正因為有它的存在，方才使得巨蛇可以遏制住體內吞噬細胞的生長速度，不至成為被TS-001號標本寄生的鼻涕蟲那樣無意識的暴虐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