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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

憤怒的香蕉

歷史軍事

武朝末年,歲月崢嶸,天下紛亂,金遼相抗,局勢動蕩,百年屈辱,終於望見結束的第壹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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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〇壹六章 小醜(完)

贅婿 by 憤怒的香蕉

2020-7-21 22:38

  現實的聲音、腐臭和血腥的氣息終於還是將他驚醒。他蜷縮在那帶著血腥與臭味的茅草上,仍舊是牢房,也不知是什麽時候,陽光從窗外漏進來,化成壹道光與浮塵的柱子。他緩緩動了動眼睛,牢房裏有另外壹道人影,他坐在壹張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

  湯敏傑也看著對方,等著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他喘著氣,有些艱難地往後挪,隨後在茅草上坐起來了,背靠著墻壁,與對方對峙。

  “……金國已經亡了嗎?這牢房裏,天天有人進來逛……”

  他不曾想過這牢獄當中會出現對面的這道身影。

  那是身材高大的老人,滿頭白發仍壹絲不茍地梳在腦後,身上是繡有龍紋的錦袍。

  “金國未亡,西府雖輸了,可這雲中城裏,老夫想去哪,仍舊無人能擋。”

  谷神,完顏希尹。

  只聽他說道:“妳的計謀,用得太過,是寧毅教妳的嗎?”

  他提到寧毅,湯敏傑便吸了壹口氣,沒有說話,靠在墻邊靜靜地看著他,牢房中便安靜了片刻。

  ……

  “……我聽人說起,妳是寧立恒的親傳弟子,於是便過來看妳壹眼。這些年來,老夫壹直想與西南的寧先生面對面的談壹次,坐而論道,可惜啊,大概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寧立恒是個什麽樣的人,妳能與老夫說壹說嗎?”

  對面草墊上的年輕人沈默不語,壹雙眼睛仍舊直直地盯著他,過得片刻,老人笑了笑,便也嘆了口氣。

  “其實這麽多年,夫人在暗地裏做的事情,我知道壹些,她救下了成千上萬的漢人,私下裏或多或少的,也送出去過壹些情報,十余年來,北地的漢人過得淒涼,但在我府上的,卻能活得像人。外頭叫她‘漢夫人’,她做了數不盡的善事,可到最後,被妳出賣……妳所做的這件事情會被算在華夏軍頭上,我金國這邊,會以此大肆宣揚,妳們逃不過這如刀的壹筆了。”

  老人說到這裏,看著對面的對手。但年輕人並未說話,也只是望著他,目光之中有冷冷的嘲諷在。老人便點了點頭。

  “當然,華夏軍會跟外頭說,只是屈打成招,是妳這樣的叛徒,供出了漢夫人……這原是妳死我活的對抗,信與不信,從來不在乎真相,這也沒錯……這次過後,西府終會抗不過壓力,老夫遲早是要下去了,不過女真壹族,也並非是老夫壹人撐起來的,西府還有大帥,還有高慶裔、韓企先,還有痛定思痛的意誌。就算沒有了完顏希尹,他們也不會垮下去,我們這麽多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我女真壹族,又豈會有沒了誰不行的說法呢……”

  老人的口中說著話,目光逐漸變得堅定,他從椅子上起身,手中拿著壹個小小的包裹,大概是傷藥之類的東西,走過去,放到湯敏傑的身邊:“……當然,這是老夫的期待。”

  湯敏傑並不理會,希尹轉過了身,在這監牢當中緩緩地踱了幾步,沈默片刻。

  “……我想起……這些年來,我與夫人說過的話,我早已跟她說過,女真將漢人當成奴隸,不是壹件好事,十余年前,我與她說過,會慢慢改了這些事情,幾年前也說,南征出發前,也說……”

  “……我大金國,女真人少,想要治得穩妥,只能將人分出三六九等,壹開始當然是強硬些分,此後慢慢地改良。吳乞買在位時,頒布了諸多發令,不許隨意殺戮漢奴,這自然是改良……可以改良得快壹些,我跟夫人常常這樣說,自覺也做了壹些事情,但總是有更多的大事在前頭……”

  “……壓勛貴、治貪腐、育新人、興格物……十余年來,樁樁件件都是大事,漢奴的生存已有緩解,便只能慢慢往後推。到了三年前,南征在即,這是最大的事了,我想想此次南征過後,我也老了,便與夫人說,只待此事過去,我便將金國內漢人之事,當初最大的事情來做,有生之年,必要讓他們活得好壹些,既為他們,也為女真……”

  “……壹事推壹事,到頭來,已經做不了了。到今天我看到妳,我想起四十年前的女真……”

  老人坐回椅子上,望著湯敏傑。

  “……那時候,女真還只是虎水的壹些小部落,人少、孱弱,我們在冰天雪裏求存,遼國就像是看不到邊的龐然大物,每年的欺壓我們!我們終於忍不下去了,由阿骨打帶著開始起事,三千打十萬!兩萬打七十萬!慢慢打出轟轟烈烈的名聲!外頭都說,女真人悍勇,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我們慢慢的打倒了不可壹世的遼國,我們壹直覺得,女真人都是英雄豪傑。而在南邊,我們逐漸看到,妳們這些漢人的軟弱。妳們住在最好的地方,占有最好的土地,過著最好的日子,卻每日裏吟詩作賦文弱不堪!這就是妳們漢人的天性!”

  老人的目光兇戾,手指指向對方。

  “……阿骨打臨去時,跟我們說,伐遼已畢,可取武朝了……我們南下,壹路打倒汴梁,妳們連像樣的仗都沒打出過幾場。第二次南征我們覆滅武朝,占領中原,每壹次打仗我們都縱兵屠殺,妳們沒有抵抗!連最軟弱的羊都比妳們勇敢!”

  “……第三次南征,搜山檢海,壹直打到江南,那麽多年了,還是壹樣。妳們不光軟弱,而且還內鬥不休,在第壹次汴梁之戰時唯壹有點骨氣的那些人,慢慢的被妳們排擠到西北、西南。到哪裏都打得很輕松啊,就算是攻城……第壹次打太原,粘罕圍了壹年,秦紹和守在城裏,餓得要吃人了,粘罕硬是打不進去……可後來呢……”

  “……到了第二次第三次南征,隨便逼壹逼就投降了,攻城戰,讓幾隊勇武之士上去,只要站住,殺得妳們血流成河,然後就進去屠殺。為什麽不屠殺妳們,憑什麽不屠殺妳們,壹幫孬種!妳們壹直都這樣——”

  牢房裏安靜下來,老人頓了頓。

  “……我……喜歡、尊重我的夫人,我也壹直覺得,不能壹直殺啊,不能壹直把他們當奴隸……可在另壹邊,妳們這些人又告訴我,妳們就是這個樣子,慢慢來也沒關系。所以等啊等,就這樣等了十多年,壹直到西南,看到妳們華夏軍……再到今天,看到了妳……”

  “我知道,妳們終於被逼出來了……”

  他看著湯敏傑。

  “原來……女真人跟漢人,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我們在冰天雪地裏被逼了幾百年,終於啊,活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我們操起刀子,打出個滿萬不可敵。而妳們這些軟弱的漢人,十多年的時間,被逼、被殺。慢慢的,逼出了妳現在的這個樣子,就算出賣了漢夫人,妳也要弄掉完顏希尹,使東西兩府陷入權爭,我聽說,妳使人弄殘了滿都達魯的親生兒子,這手段不好,但是……這終究是妳死我活……”

  “但是我想啊,小湯……”希尹緩緩說道,“我最近幾日,最常想到的,是我的夫人和家中的孩子。女真人得了天下,把漢人全都當成畜生壹般的東西對待,終於有了妳,也有了華夏軍這樣的漢族英雄,若是有壹天,真像妳說的,妳們華夏軍打上來,漢人得了天下了,妳們又會怎麽對女真人呢。妳覺得,若是妳的老師,寧先生在這裏,他會說些什麽呢?”

  他看著湯敏傑,這壹次,湯敏傑終於冷笑著開了口:“他會殺光妳們,就沒有手尾了。”

  希尹也笑起來,搖了搖頭:“寧先生不會說這樣的話……當然,他會怎樣說,也沒關系。小湯,這世道就是如此輪轉的,遼人無道、逼出了女真,金人殘暴,逼出了妳們,若有壹天,妳們得了天下,對金人或是其他人也同樣的殘暴,那早晚,也會有另壹些滿萬不可敵的人,來覆滅妳們的華夏。只要有了欺壓,人總會反抗的。”

  老人站了起來,他的身形高大而消瘦,唯有面頰上的壹雙眼睛帶著驚人的活力。對面的湯敏傑,也是類似的模樣。

  “妳很不容易。”他道,“妳出賣同伴,華夏軍不會承認妳的功績,史冊上不會留下妳的名字,就算將來有人說起,也不會有誰承認妳是壹個好人。不過,今天在這裏,我覺得妳了不起……湯敏傑。”

  這壹刻是不知日期的某個下午,陰森的牢房裏,完顏希尹對他說道:“……是妳打敗了完顏希尹。”

  湯敏傑笑起來:“那妳快去死啊。”

  “會的,不過還要等上壹些時日……會的。”他最後說的是:“……可惜了。”似乎是在惋惜自己再也沒有跟寧毅交談的機會。

  隨後,轉身從牢房之中離開。

  獄卒再來搬走椅子、關上門。湯敏傑躺在那雜亂的茅草上,陽光的柱子斜斜的從身側滑過去,灰塵在其中起舞。

  他不知道希尹為何要過來說這樣的壹段話,他也不知道東府兩府的爭端到底到了怎樣的階段,當然,也懶得去想了。

  出賣陳文君之後的這壹刻,需要他考慮的更多的事情已經沒有,他甚至連日期都懶得計算。生命是他唯壹的負擔。這是他自來到雲中、見到無數地獄景象之後的最為輕松的壹刻。他在等待著死期的到來。

  然而死期遲遲未至。

  幾天之後,又是壹個深夜,有奇怪的煙霧從牢房的口子哪裏飄來……

  醒過來是,他正在顛簸的馬車上,有人將水倒在他的臉上,他努力的睜開眼睛,漆黑的馬車車廂裏,不知道是些什麽人。

  他們離開了城市,壹路顛簸,湯敏傑想要反抗,但身上綁了繩子,再加上藥力未褪,使不上力氣。

  馬車在城外的某個地方停了下來,時間是淩晨了,天邊透出壹絲絲的魚肚白。他被人推著滾下了馬車,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來,因為出現在前方的,是拿著壹把長刀的陳文君。她頭上的白發更多了,臉頰也更為消瘦了,若在平時他可能還要嘲弄壹番對方與希尹的夫妻相,但這壹刻,他沒有說話,陳文君將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雲中城外的荒涼的原野,將他綁出來的幾個人自覺地散到了遠處,陳文君望著他。

  “妳還記得……齊家事情發生之後,我去找妳,妳跟我說的,漢奴的事嗎?”

  這話語低微而緩慢,湯敏傑望著陳文君,目光疑惑不解。

  昏暗的原野上,風走得很輕,陳文君的聲音也壹般的輕:“當時,妳跟我說那個被鏈子綁起來的,像狗壹樣的漢奴,他瘸了壹條腿,被剁了右手,打掉了牙齒,沒有舌頭……妳跟我說,那個漢奴,以前是當兵的……妳在我面前學他的叫聲,嗯嗯嗯嗯、啊啊啊啊啊……”

  風在原野上停駐,陳文君道:“我去看了他。”

  湯敏傑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些天,我去城外頭漢奴們住的地方走了,去年冬天凍死的人,現在才搬出來……有些連屋壹起燒了,所有人都皮包骨頭……我去看了……壹些我先前知道,但從沒有親眼去見的地方,我去了城南那個……叫做逍遙居的小賭場……妳知不知道那裏……”

  陳文君的眼中淌著淚水,湯敏傑微微的搖頭,他知道那壹切,他的搖頭,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他們在那裏殺人,殺漢奴給人看……我只看了壹點,我聽說,去年的時候,他們抓了漢奴,尤其是當兵的,會在裏頭……把人的皮……把人……”

  她說到這裏,用手將嘴捂住,沒有說出更多的來。

  原野上有另壹輛大車過來,大車上有另壹道在掙紮的身影。

  “……我去看了害死盧明坊的那個女人……記得吧?那是壹個瘋婆娘,她是妳們華夏軍的……壹個叫羅業的英雄的妹妹……是叫羅業吧?是英雄吧?”

  “……她還活著,但已經被折騰得不像人了……這些年在希尹身邊,我見過很多的漢人,他們有些過得很淒涼,我心中不忍,我想要他們過得更好些,但是這些淒涼的人,跟別人比起來,他們已經過得很好了。這就是金國,這就是妳在的地獄……”

  “……我想起那段時間,時立愛要我選邊站,他在點醒我,我到底是要當個善心的女真夫人呢,還是非得當個站在漢人壹遍的‘漢夫人’,妳也問我,若有壹天,燕然已勒,我該去往哪裏……妳們真是聰明人,可惜啊,華夏軍我去不了了。”

  湯敏傑搖頭,更加用力地搖頭,他將脖子靠向那長刀,但陳文君又退後了壹步。

  “妳出賣我的事情,我仍然恨妳,我這壹生,都不會原諒妳,因為我有很好的丈夫,也有很好的兒子,現在因為我要害死他們了,陳文君壹生都不會原諒妳今天的無恥行徑!但是作為漢人,湯敏傑,妳的手段真厲害,妳真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俯下身子,手掌抓在湯敏傑的臉上,枯瘦的手指幾乎要在對方臉上摳出血印來,湯敏傑搖頭:“不啊……”

  “我不會原諒妳。”陳文君盯著他,“但妳既然害死了我,妳就給我滾回妳的南邊去!妳的腦袋這麽好用,妳的手段如此厲害,在妳接下來的半輩子時間裏,妳就給我為了南邊的漢人活著贖罪!就請妳……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好些,讓中原的慘劇不要再有了,讓金國這樣的地獄,不要再有了,妳聽清楚沒有……妳給我回去,贖妳的罪孽——”

  淒涼而沙啞的聲音從湯敏傑的喉間發出來:“妳殺了我啊——”

  陳文君道:“我恨妳,所以妳別想死在……我的手上。妳給我回去,功德是我的,妳的罪贖不完!”

  “我不會回去……”

  “我去妳媽的——”陳文君的口中如此說著,她放開跪著的湯敏傑,沖到旁邊的那輛車上,將車上掙紮的身影拖了下來,那是壹個掙紮、而又怯弱的瘋女人。

  “有沒有看到她!有沒有看到她!就是她害死了盧明坊,但她也是妳們華夏軍那個羅業的妹妹!她在北地,受盡了慘絕人寰的欺辱,她已經瘋了,可她還活著——”

  陳文君舉刀指著湯敏傑,哭著在喊:“妳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妳就宰了她,為盧明坊報仇,妳自己也自殺,死在這裏。要麽,妳帶著她壹路回南邊,讓那位羅英雄,還能見到他在這個世上唯壹的親人,哪怕她瘋了,可是她不是故意害人的——”

  她揮刀絞斷了湯敏傑身上的繩子,湯敏傑跪著靠過來,眼中也都是淚水了:“妳安排人,送她下去,妳殺了我、殺了我啊……”

  陳文君壹腳將他踢翻在地:“妳想死得這麽輕松,哪有那麽容易,妳這壹輩子啊,都要記得我啊……”

  她揮手將壹樣壹樣的東西砸向湯敏傑:“這是包袱、幹糧、銀子、魯王府的通關令牌!刀,還有女人、馬車,統統拿去,不會有人追妳們,漢夫人萬家生佛!……妳們是我最後救的人了。”

  她的聲音高亢,只到最後壹句時,突然變得輕柔。

  湯敏傑拿起地上的刀,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我不走啊,我不走……”他試圖走向陳文君,但有兩人過來,伸手擋住他。

  “王八蛋……”陳文君哭著笑道,“輪得到妳說話嗎?小醜,呵呵,妳裝瘋賣傻,怎麽笑的來著,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看啊,他哭出來了,哈哈,大英雄……”

  陳文君恣意地笑著,嘲弄著這邊藥力漸漸散去的湯敏傑,這壹刻拂曉的原野上,她看起來倒更像是過去在雲中城裏為人畏懼的“小醜”了。

  湯敏傑沖擊著兩個人的阻撓:“妳給我留下,妳聽我說啊,陳文君……妳個蠢貨——”

  陳文君走向遠處的馬車。

  “我不會走的——”

  “我殺了她——”

  “妳別這樣做……”

  “妳殺了我啊……”

  “妳個臭婊子,我故意出賣妳的——”

  陳文君上了馬車,馬車又漸漸的駛離了這邊,然後兩名阻撓者也退去了,湯敏傑壹度走向另壹邊的瘋女人,他提著刀威脅說要殺掉她,但沒人理會這件事情,倒是瘋女子也在他嘶吼和刀光的驚嚇中大聲尖叫、哭泣起來,他壹巴掌將她打翻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野上,湯敏傑猶如中箭的負獸般瘋狂地嚎啕:“我殺妳全家啊陳文君——”

  壹旁的瘋女人也跟隨著尖叫哭喊,抱著腦袋在地上翻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些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悲慟到極點的聲音,在原野上匯成壹片……

  ……

  馬車漸漸的駛離了這裏,漸漸的也聽不到湯敏傑的嚎啕哭喊了,漢夫人陳文君靠在車壁上,不再有眼淚,甚至微微的,露出了些許笑容。

  馬車駛向巍峨的雲中府城墻,到得城門處時,得了旁人的提醒,停了下來。她下了馬車,走上了城墻,在城墻上方看到正在遠眺的完顏希尹。時間是早晨,陽光澤被所見的壹切。

  兩人相互對視著。

  “我還以為,妳會離開。”希尹開口道。

  “國家、漢人的事情,已經跟我無關了,接下來只是家裏的事,我怎麽會走。”

  “那也是走了好。”

  口中雖然如此說著,但希尹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兩人在城墻上緩緩的朝前走著,他們聊著家裏的事情,聊著過去的事情……這壹刻,有些話語、有些記憶原本是不好提的,也可以說出來了。

  陳文君跟希尹大致地說了她年輕時被擄來北方的事情,秦嗣源所統領的密偵司在這邊發展成員,原本想要她打入遼國上層,誰知道後來她被金國高層人物喜歡上,發生了如此多的故事。

  “……當年的秦嗣源,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希尹好奇地詢問。

  陳文君搖搖頭:“我也不曾見過,不知道啊,只是父輩上,有過往來。”

  她說起剛剛來到北方的心情,也說起剛剛被希尹看上時的心情,道:“我那時喜歡的詩詞當中,有壹首不曾與妳說過,當然,有了孩子以後,慢慢的,也就不是那樣的心情了……”

  “哪壹首?”

  陽光灑過來,陳文君舉目望向南方,那裏有她此生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她輕聲道:“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壹箭射天山。年少之時,最喜歡的是這首詩,當年不曾告訴妳。”

  “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壹箭射天山……”希尹挽著她的手,緩緩的笑起來,“雖然各為其主,但我的夫人,真是了不起的巾幗英雄。”

  陽光劃過天空,劃過廣袤的北方大地。

  許多年前,由秦嗣源發出的那支射向天山的箭,已經完成她的任務了……

  **********************

  ps: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須生入關。

  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壹箭射天山。

  ——唐代李益《塞下曲》

  **********************


《贅婿*第十集*長夜過春時》(完)


  第十集小結


  之前曾經猶豫過壹陣子,要把第十集的節點切在哪裏。


  因為第十集的名字叫做《長夜過春時》,它所蘊含的意思其實是魯迅詩句中的“城頭變幻大王旗”,所以延伸出去,還能多寫壹些接下來的情節,寫武朝初步破滅後天下各勢力的樣子,但後來還是決定,切在了小醜這裏。

  小醜是相當復雜的人物,雖然在之前我也寫過壹寫相對復雜的東西,例如王獅童,例如賣了劍門關的司忠顯,例如戴夢微,但這些復雜還是可以輕易分辨和歸類的,我們姑且當成初級復雜,小醜這裏,便到了中級了。

  寫書講究循序漸進,壹開始不能讓人太糾結,但是從小醜這個節點開始,後期就開始會有壹些相對復雜的情況出現,因為起承轉合已經到了最後壹個階段,很多的線索,甚至《贅婿》的整個世界要在復雜的情況裏開始圖窮匕見了,所有人的命運,都將走向升華和破題的臨界點,所以,小醜這個情節,算是打個招呼。

  當然線索不會糾結得誇張,我又不是寫什麽嚴肅文學,即便有思考,也壹定是藏在有趣的情節裏、裹著糖衣出來的,大家也不用太過害怕。

  關於小醜的功過,我不打算評價,只是情節到了這個階段,有這麽壹個人,做出了這麽壹件事,想怎麽看待,是妳們的自由。


  在情節設置上我比較想提的壹點是,湯敏傑是個很討喜的人設,他的出現,壹直都是高光的時刻,即便他出賣了陳文君,在自己的舞臺上,他也壹直都是獨壹無二的主角。但是在小醜的第四章裏,我將他與陳文君做了壹次置換,他茫然無措,而陳文君哈哈大笑,相對而言,小醜是誰?更像是留在北方的陳文君了。

  壹直以來,陳文君的描寫都比較弱勢,她身上的矛盾也比小醜更多。她年輕的時候便被人擄來了北地,中途被密偵司的人煽動,幹脆當了間諜,結果原本為遼人準備的間諜,落入了金國的政治圈,她遞出了許多情報,但是在中原淪陷之後,武朝的密偵司完了,她又已經獲得了自由。

  在最近兩集的劇情裏,基本上她都在兩難的境地裏搖擺,到底是當壹個女真夫人,還是當壹個漢夫人,這兩者可以做同樣的事情,但意義卻截然不同。所以到最後,她穿走了小醜的影響,而湯敏傑失去小醜的身份,為南方帶回漢夫人的仁慈。

  這樣的置換,讓漢夫人成為光亮更高的主角。


  我在微博上劇透過,這兩人在這裏都不會死,他們身上背負著遠比目前劇情更加復雜幾倍的立意。這是第十壹集裏會寫出來的東西了。


  說說第十集。

  我壹直都說過,贅婿是壹篇試驗文,它會根據練筆的目的,在每個階段嘗試壹些東西,在贅婿的開頭,我想盡量淋漓盡致的挖掘爽點和能夠寫到的壹些未盡之意,也就是用兩倍的文筆,提升壹成的表達,所以在它的開頭,寫作方式是有些絮絮叨叨的,壹旦到了高潮,我往往通過不同的角度嘗試更多的表現爽感。


  在贅婿的前幾集,由於要讓第七集達到最緊湊的效果,有壹些寫法我還比較克制,譬如周侗刺粘罕的時候,我還曾經說過,這裏的視角脫離了主角,以後會盡量避免。


  當然在寫完第七集之後,對於個人的爽感滿足上,已經在階段性上到達極致了,後來我就想,是不是要延伸壹下對配角和群像的塑造。在原本預想的贅婿後半部,我是考慮過壹直將劇情凝聚在寧毅身邊的,多寫點感情戲,家庭戲,以這個主軸來帶動配角,透露戰爭的殘酷,但後來我想,沒必要這麽保守了。


  由於視角離開主角,是壹種天然的減分項,那麽在塑造配角情節的時候,我就得挖掘更多的加分項,讓人不至於因此挪開眼睛。我也曾經想過,如果在沒有主角的時候,我的劇情仍舊能吸引大量的讀者觀看,那麽在我下本書上,基本就沒有短板可言了,這是第七集後出現大量群像的原因。

  而根據訂閱來說,在這樣的更新量和常常沒有主角的雙重影響下,二十四小時的訂閱依然過萬,整個劇情的吸引力,是並沒有走偏的。當然,也可以說,如果我更加討喜壹點,它的成績也會蹭蹭蹭的往上漲——這是對下壹本書的期待了。


  第十集的整體,也是大量群像的塑造,從壹開始的君武周佩,到華夏軍的西南戰役,上有渠正言,中有毛壹山五人眾,下頭有偷掉毛壹山外套的各種營長甲之類的盒飯黨,有司忠顯,也有與他做成了對比的於明舟,有戴夢微、吳啟梅,也有何文、鄒旭……雖然印象肯定有深有淺,但只要點出來,讀者應該都能記起他們,從整體上來說,應該是成功的。而且從第八集到第九集再到如今,這方面的寫作,基本上也沒有過失手的時候了。

  最終到湯敏傑、陳文君,結束這壹集。
《贅婿》的整本書,應該是十壹集。也就是說,下壹集就是贅婿的最後壹集了,當然,這最後壹集的體量會比較大,它的整個時間線會跨越十多年,無數的人物和線索會在龐大的劇情裏陸續走向終點,這些線,目前都已經清晰地擺在我的面前了。很多人說贅婿為什麽寫得慢,就是因為有序的收線遠比放線困難,贅婿的結尾,我也不僅僅是想把線收掉就算,所有的人物和立意,我希望他們最終能夠走向升華,如今鋪墊已經做好了,我會戰戰兢兢的,開始最後的表演。

  作為壹本試驗文,接下來也就是它最大的挑戰:五百萬字以上長篇的完美結局和破題,這恐怕是壹個作者壹輩子都難有第二次的挑戰。


  第十壹集要承載很多東西,在大的方向上我考慮過好幾個標題,最後選擇的是《人間水長東》這個題目,它跟第十壹集的立意相契合,算是比較中性的壹種說法,當然也有相對消極和積極的表述,這中間比較消極的表述來自於壹首詞,許多人應該見過。

  當年忠貞為國酬,何曾怕斷頭?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業未就,身軀倦,鬢已秋。妳我之輩,忍將夙願,付與東流?

  這首詞據說是***晚年寫給總理的,但事實上難以確定。我原本想將“妳我之輩,忍將夙願,付與東流?”這句話用作十壹集的引語,但考慮到它的真假難辨而且相對消極,就選擇了積極點的說法,自然也是來自於那位偉人的詞句。


  接下來,歡迎大家進入贅婿第十壹集:
《人間水長東》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浪淘沙*北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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