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七章 超越刀鋒(五)
贅婿 by 憤怒的香蕉
2019-1-10 16:09
刀鋒劃過冰雪,視野之間,壹片蒼茫的顏色。¢£天色方才亮起,眼前的風與雪,都在激蕩、飛旋。
撲的壹聲,夾雜在周圍無數的聲浪當中,血腥與粘稠的氣息撲面而來,身側有人持長矛突刺,後方同伴的箭矢射出,弓弦震響。毛壹山瞪大眼睛,看著前方那個身材高大的東北漢子身上飈出鮮血的樣子,從他的肋下到胸口,濃稠的血液方才就從那裏噴出來,濺了他壹臉,有些甚至沖進他嘴裏,熱騰騰的。c66c。com
夏村。
戰鬥開始已有半個時辰,名叫毛壹山的小兵,生命中第壹次殺死了敵人。
他參軍則早已是數年前的事了。加入軍隊,拿壹份餉,逢迎上官,偶爾訓練,這幾年來,武朝不太平,他偶爾也有出動過,但也並沒有遇上殺人的機會,及至女真打來,他被裹挾在軍陣中,隨著殺、隨著逃,血與火燃燒的夜晚,他也見到過同伴被砍殺在地,血流成河的景象,但他始終沒有殺過人。
那也沒什麽,他只是個拿餉吃糧的人而已。戰陣之上,人山人海,戰陣之外,也是人山人海,沒人理會他,沒人對他有期待,他殺不殺得到人,該潰敗的時候還是潰敗,他就算被殺了,想必也是無人牽掛他。
直到來到這夏村,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是潰敗下來的,圍在壹起,抱團取暖,他聽他們說這樣那樣的故事,說那些很厲害的人,將軍啊英雄啊什麽的。他跟著吃糧,跟著訓練,原也沒太多期待的心裏,隱約間卻覺得。訓練這麽久,要是能殺兩個人就好了。
原本他也想過要從這裏走開的,這村子太偏,而且他們竟然是想著要與女真人硬幹壹場。可最後,留了下來,主要是因為每天都有事做。吃完飯就去訓練、訓練完就去鏟雪,晚上大家還會圍在壹起說話,有時候笑,有時候則讓人想要掉淚,漸漸的與周圍幾個人也認識了。如果是在其它地方,這樣的潰敗之後,他只能尋壹個不認識的上官,尋幾個說話口音差不多的老鄉,領軍資的時候壹擁而上。沒事時,大家只能躲在帳篷裏取暖,軍隊裏不會有人真正搭理他,這樣的大敗之後,連訓練恐怕都不會有了。
相對而言,他反倒更喜歡夏村的氣氛,至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麽,甚至於因為他在鏟雪裏非常賣力。幾個地位頗高的上官有壹天還說起了他:“這家夥肯幹事,有把子力氣。”他的上官是這樣說的。然後另外幾個地位更高的長官都點了頭,其中壹個比較年輕的長官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累壞了,兄弟。”
怎麽可能累壞……
然後他聽說那些厲害的人出去跟女真人幹架了,接著傳來消息,他們竟還打贏了。當這些人回來時,那位整個夏村最厲害的書生上臺說話。他覺得自己沒有聽懂太多,但殺人的時候到了,他的手顫了半個晚上,有些期待,但又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殺掉壹兩個敵人——要是不受傷就好了。到得第二天早上。怨軍的人發起了進攻。他排在前列的中段,壹直在木屋後面等著,弓箭手還在更後面壹點點。
怨軍沖了上來,前方,是夏村東側長達壹百多丈的木制外墻,喊殺聲都沸騰了起來,血腥的氣息傳入他的鼻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天色亮起來,他的長官提著刀,說了壹聲:“我們上!”他提著刀便轉出了木屋,風雪在眼前分開。
他與身邊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前方木墻,血腥氣愈發濃烈,木墻上人影閃動,他的長官壹馬當先沖上去,在風雪之中像是殺掉了壹個敵人,他正要沖上去時,前方那名原本在營墻上奮戰的士兵陡然摔了下來,卻是身上中了壹箭,毛壹山托住他讓他下來,身邊的人便已經沖上去了。
那人是探出身子殺人時肩頭中了壹箭,毛壹山腦子有些亂,但隨即便將他扛起來,飛奔而回,待他再沖回來,跑上墻頭時,只是砍斷了扔上來壹把勾索,竟又是長時間未曾與敵人碰上。如此直到心中有些氣餒時,有人陡然翻墻而入,殺了過來,毛壹山還躲在營墻後方,下意識的揮了壹刀,血撲上他的頭臉,他微微楞了楞,然後知道,自己殺人了。
血腥的氣息他其實早已熟悉,唯有親手殺了敵人這個事實讓他微微發楞。但下壹刻,他的身體還是向前沖去,又是壹刀劈出,這壹刀卻劈在了空處,有兩把長矛刺出來,壹把刺穿了那人的脖子,壹把刺進那人的胸口,將那人刺在半空中推了出去。
雪霧在鼻間打著飛旋,視野周圍人影交織,方才有人躍入的地方,壹把簡陋的梯子正架在外面,有遼東漢子“啊——”的沖進來。毛壹山只覺得整個天地都活了,腦子裏旋轉的盡是那日慘敗時的情景,與他壹個營房的同伴被殺死在地上,滿地都是血,有些人的腹臟從肚子裏流出來了,甚至還有沒死的,三四十歲的漢子哭喊“救命、饒命……”他沒敢停下,只能拼命地跑,小便尿在了褲襠裏……
他猛地沖上去,壹刀由左上到右下當著遼東軍漢的頭上劈過去,砰的壹聲對方揮刀擋住了,毛壹山還在“啊——”的大喊,第二刀從右上劈下,又是砰的壹下,他感到虎口都在發麻,對方壹聲不吭的掉下去了,毛壹山縮到營墻後方,知道這壹刀劈開了對方的腦殼。
“哈哈哈……哈哈哈……”他蹲在那裏,口中發出低嘯的聲音,隨後抓起這女墻後方壹塊棱角分明的硬石頭,轉身便揮了出去,那跑上梯子的軍漢壹躬身便躲了過去,石頭砸在後方雪地上壹個奔跑者的大腿上,那人身體顛簸壹下,執起弓箭便朝這邊射來,毛壹山連忙後退,箭矢嗖的飛過天空。他驚魂甫定。抓起壹顆石頭便要再擲,那樓梯上的軍漢已經跑上了幾階,正要沖來,脖子上刷的中了壹箭。
射箭的人從毛壹山身邊奔跑而過:“幹得好!”
毛壹山大聲回答:“殺、殺得好!”
戰場上有人應和:“將他們都留在這裏——”
木墻的數丈之外,壹處慘烈的廝殺正在進行,幾名怨軍前鋒已經沖了進來。但隨即被湧上來的武朝士兵切割了與後方的聯系,幾人大叫,瘋狂的廝殺,壹個人的手被砍斷了,鮮血亂灑。自己這邊圍殺過去的漢子同樣瘋狂,渾身帶血,與那幾名想要殺回去撕開防禦線的怨軍漢子殺在壹起,口中喊著:“來了就別想回去!妳爹疼妳——”
木墻外,怨軍士兵洶湧而來。
無論怎樣的攻城戰。只要失去取巧余地,普遍的策略都是以強烈的攻擊撐破對方的防禦極限,怨軍士兵戰鬥意識、意誌都不算弱,戰鬥進行到此時,天已全亮,張令徽、劉舜仁也已經基本看清楚了這片營墻的強弱之處,開始真正的強攻。營墻不算高,因此對方士兵舍命爬上來沖殺而入的情況也是常有。但夏村這邊原本也沒有完全寄望於這壹層樓高的營墻,營墻後方。眼下的防禦線是厚得驚人的,有幾個小隊戰力高強的,為了殺人還會特意放開壹下防禦,待對方進來再封上口子將人吃掉。
毛壹山躲在那營墻後方,等著壹個怨軍漢子沖上來時,站起來壹刀便劈在了對方大腿上。那人身體已經開始往木墻內摔進來,揮手也是壹刀,毛壹山縮了縮頭,然後嗡的壹下,那刀光從他頭上掠過。他腦中閃過那腦殼被砍的敵人的樣子,心想自己也被砍到腦袋了。那怨軍漢子兩條腿都已經被砍得斷了三分之二,在營墻上慘叫著壹面滾壹面揮刀亂砍。
毛壹山只覺得頭上都是血,他想要沖過去,但那怨軍士兵鋼刀絕望的亂砍又讓他退了壹下,隨後抓起壹根木棒,往那人頭上、身上砰砰砰的打了好幾下,待打得對方不動了,周圍已經都是鮮血。有同伴沖過來,在他的身後與壹名怨軍軍漢拼了壹刀,然後身體摔在了他的腳邊,胸口壹片血紅,毛壹山回過身去,再與那名怨軍士兵拼了壹記,他的木棒占了上風,將對方鋼刀嵌住,但那怨軍軍漢身材魁梧,猛的壹腳踢在毛壹山的心坎上,將他踢飛出去,毛壹山壹口氣上不來,手在旁邊拼命抓,但那怨軍士兵已經揮刀沖來。
營墻內側,同樣有人高速沖來,在內側墻壁上蹬了壹下,高高的躍起,那身影在怨軍漢子的腰間劈了壹刀,毛壹山便看見鮮血跟內臟嘩啦啦的流。
那救了他的漢子爬上營墻內的臺子,便與陸續沖來的怨軍成員廝殺起來,毛壹山此時感到手上、身上都是鮮血,他抓起地上那把刀——是被他砍了雙腿又活活打死的怨軍敵人的——爬起來正要說話,阻住女真人上來的那名同伴肩上也中了壹箭,而後又是壹箭,毛壹山大叫著過去,頂替了他的位置。
這壹刻他只覺得,這是他這輩子第壹次接觸戰場,他第壹次如此想要勝利,想要殺敵。
前方,怨軍士兵蜂擁而來,後方,也有察覺到這處薄弱點的將領帶兵湧過來。他感受著旁邊湧來的同伴,感受著前方兇狠殺來的敵人,猛地躲開壹支箭矢,那個躲避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但竟然真的避開了箭矢射來的方向,並且在躲避當中,他沒有完全縮回女墻內,而是隨時註意著前方的動靜。
死都沒關系,我把妳們全拉下去……
這個時候,毛壹山感到空氣呼的動了壹下。
在他的身側兩丈開外,壹處比這邊更高的營墻內部,火光與氣浪陡然噴出,營墻震了壹下,毛壹山甚至看到了雪花散開、在空中凝固了壹瞬間的形狀,在這漫天風雪裏,有清晰的痕跡刷的掠向遠方。在那壹下之後,轟鳴的爆炸聲在視野遠處的雪地上不斷響了起來。那邊正是怨軍潮湧沖鋒的密集處,在這壹瞬間,數十道痕跡在雪花裏成型,它們幾乎連成壹片,肆掠的爆炸將人群淹沒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雪花、氣浪、盾牌、人體、黑色的煙霧、白色的水汽、紅色的血漿,在這壹瞬間。全都升騰在那片爆炸掀起的屏障裏,戰場上所有人都楞了壹下。
而後,蒼古而又嘹亮的號角響起。
營地的側門,就那樣打開了。
穿著黑甲、披著披風的重騎,出現在怨軍的視野之中。而在毛壹山等人的後方,盾衛、弓手蜂擁而來。
廝殺只停頓了壹瞬間。而後持續。
不多時,第二輪的爆炸聲響了起來。
榆木炮的吼聲與熱浪,來回炙烤著整個戰場……
****************
當那陣爆炸突兀響起的時候,張令徽、劉舜仁都覺得有些懵了。
從決定強攻這營地開始,他們已經做好了經歷壹場硬戰的準備,對方以四千多精兵為骨架,撐起壹個兩萬人的營地,要死守,是有實力的。然而只要這壹萬五六的弱兵扶不上墻,死人壹旦增加,他們反而會回過頭來,影響四千多精兵的士氣。
攻破不是沒可能,但是要付出代價。
這也算不得什麽,縱然在潮白河壹戰中扮演了不怎麽光彩的角色,他們畢竟是遼東饑民中打拼起來的。不願意與女真人硬拼,並不代表他們就跟武朝官員壹般。以為做什麽事情都不用付出代價。真到走投無路,這樣的覺悟和實力。他們都有。
常勝軍已經背叛過兩次,沒有可能再背叛第三次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以手頭的實力在宗望面前取得功勞,在未來的女真朝堂上獲得壹席之地,是唯壹的出路。這點想通。剩下便沒什麽可說的。
他們以最正統的方式展開了進攻。
這場最初的攻擊,通常來說是用來試探對手成色的,先做佯攻,然後人海堆上去就行,對於高明的將領來說。很快就能試探出對方的韌性有多強。因此,最初的小半個時辰,他們還有些收斂,接下來,便開始了針對性的高烈度進攻。
整個夏村山谷的外墻,從黃河岸邊包圍過來,數百丈的外圍,雖然有兩個月的時間修築,但能夠築起丈余高的防禦,已經頗為不易,木墻外側自然有高有低,絕大多數地方都有往外延伸的木刺,阻攔外來者的進攻,但自然,也是有強有弱,有地方好打,有地方不好打。
進攻展開壹個時辰,張令徽、劉舜仁已經大致掌握了防禦的情況,他們對著東面的壹段木墻發動了最高強度的猛攻,此時已有超過八百人聚在這片城墻下,有前鋒的猛士,有混雜其中壓制木墻上士兵的弓手。而後方,還有沖鋒者正不斷頂著盾牌前來。
如果沒有變數,張、劉二人會在這裏直接攻上壹天,幹幹脆脆的撐破這段城防。以他們對武朝軍隊的了解,這算不上什麽過分的想法。而與之相對,對方的防禦,同樣是堅定的,與武朝其它被攻破的城防上的以命換命又或是悲壯慘烈不同,這壹次展現在他們眼前的,確實是兩只實力相當的軍隊的對殺。
張令徽與劉舜仁知道對方已經將精銳投入到了戰鬥裏,只希望能夠在試探清楚對方實力底線後,將對方迅速地逼殺到極限。而在戰鬥發生到這個程度時,劉舜仁也正在考慮對另外壹段營防發動大規模的沖鋒,而後,變故驀起。
“火器……”
“武朝火器?”
在意識到這個概念之後的片刻,還來不及生出更多的疑惑,他們聽見號角聲自風雪中傳過來,空氣顫動,不祥的意味正在推高,自開戰之初便在積累的、仿佛他們不是在跟武朝人作戰的感覺,正在變得清晰而濃烈。
“喚騎兵接應——”
“不行!都退回來!快退——”
就在看到黑甲重騎的壹瞬間,兩名將領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不同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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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女真南下以來,武朝軍隊在女真大軍面前潰敗、奔逃已成常態,這延綿而來的無數戰鬥,幾乎從無例外,即便在常勝軍的面前,能夠周旋、反抗者,也是寥寥無幾。就在這樣的氛圍下。夏村戰鬥終於爆發後的壹個時辰,榆木炮開始了劃線壹般的痛擊,緊接著,是接受了名為嶽鵬舉的小將建議的,重騎兵出擊。
在為夏村修築防禦的過程裏,外墻遠處的林地。已經被推平了壹片,基本上,壹箭之地已被清空,而在這其中,壹半的土地上留有木樁,另外不算寬敞的壹半,才真正適合戰馬的奔跑。
從不同方向轟出的榆木炮朝著怨軍沖來的方向,劃出了壹道寬約丈余,長約十多丈的著彈點。由於炮彈威力所限。其中的人當然不至於都死了,事實上,這中間加起來,也到不了五六十人,然而當炮聲停下,血、肉、黑灰、白汽,各種顏色混雜在壹起,傷兵殘肢斷體、身上血肉模糊、瘋狂的慘叫……當這些東西映入眾人的眼簾。這壹片地方,的沖鋒者。幾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側面,百余重騎沖殺而下,而在那片稍顯低窪的地方,近八百怨軍精銳面對的木墻上,如林的盾牌正在升起來。
壹些怨軍中層將領開始讓人沖鋒,阻擋重騎兵。然而爆炸聲再度響起在他們沖鋒的路線上,當大營那邊撤退的命令傳來時,壹切都有些晚了,重騎兵正在擋住他們的去路。
最後方的壹部分人還在試圖往回逃——有幾個人逃掉了——但隨後重騎兵已經如屏障般的堵住了去路,他們排成兩排。揮舞關刀,開始像碾肉機壹般的往營墻推進。
屠殺開始了。
怨軍的騎兵不敢過來,在那樣的爆炸中,有幾匹馬靠近就驚了,遠距離的弓箭對重騎兵沒有意義,反而會射殺自己人。
這片刻間,面對著夏村忽如其來的突襲,東面這段營墻外的近八百怨軍士兵就像是被圍在了壹處甕城裏。他們中間有許多善戰的士兵和中下層將領,當重騎碾壓過來,這些人試圖組成槍陣頑抗,然而沒有意義,後方營墻上,弓箭手居高臨下,以箭雨肆意地射殺著下方的人群。
有壹部分人仍舊試圖朝著上方發起進攻,但在上方加強的防禦裏,想要短時間突破盾墻和後方的長矛刀槍,仍舊是癡人說夢。
試圖往兩邊奔逃的人群遭到了更多弓箭手的射擊,壹部分怨軍士兵試圖投降,他們隨後便被重騎兵碾壓過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壹幕震懾了所有人,其它方向上的怨軍士兵在接到撤退命令後都跑掉了——事實上,就算是高烈度的戰鬥,在這樣的沖鋒裏,被弓箭射殺的士兵,仍舊算不上很多的,大部分人沖到這木墻下,若不是沖上墻內去與人短兵相接,他們仍然會大量的存活——但在這段時間裏,周圍都已變得安靜,唯有這壹處窪地上,沸騰持續了好壹陣子。
怨軍士兵被屠殺殆盡。
遠遠的,張令徽、劉舜仁看著這壹切——他們也只能看著,就算投入壹萬人,他們甚至也留不下這支重騎,對方壹沖壹殺就回去了,而他們只能死傷更多的人——整個常勝軍部隊,都在看著這壹切,當最後壹聲慘叫在風雪裏消失,那片窪地、雪坡上碎屍延綿、血流成河。然後重騎兵下馬了,營墻上盾牌放下,長長壹排的弓箭手還在對準下面的屍體,預防有人裝死。
“他娘的,我操他祖宗!”張令徽握著拳頭,青筋暴起,看著這壹切,拳頭已經顫抖起來,“這是什麽人……”
在這之前,他們已經與武朝打過許多次交道,那些官員醜態,軍隊的腐朽,他們都清清楚楚,也是因此,他們才會放棄武朝,投降女真。何曾在武朝見過能做到這種事情的人物……
“砍下他們的頭,扔回去!”木墻上,負責這次出擊的嶽飛下了命令,殺氣四溢,“接下來,讓他們踩著人頭來攻!”
對於敵人,他是從來不帶憐憫的。
重騎兵砍下了人頭,然後朝著怨軍的方向扔了出去,壹顆顆的人頭劃過半空,落在雪地上。
更遠處的山麓上,有人看著這壹切,看著怨軍的成員如豬狗般的被屠殺,看著那些人頭壹顆顆的被拋出去,渾身都在發抖。
……竟如此簡單。
“吃飯!”山谷中的壹處瞭望臺上,寧毅拍了拍手,如此說道。
這是夏村之戰的開端。
不久之後,整個山谷都為了這第壹場勝利而沸騰起來……
張、劉二人暫時收兵,以最快的速度制造著能夠用來進攻營地的簡單攻城器械,另壹方面,有斥候正穿過雪原,將戰鬥的結果告知郭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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