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巧合還是必然

“蜥人先知們已經預言光海即將熄滅，再加上占星術士們也觀察到了新的星辰誕生，因此我懷疑禍星降臨的歷程已經開始了。”卡拉圖停了下來，聽著腳下木屋發出緩慢而低沈的吱吱嘎嘎聲，又擡起頭，沈沈的目光註視著船尾窗外。
“那裏是流焰座，在它所在的星區時常可以看到壹顆視星等為六黯星閃爍。雖然今天艾塔黎亞的星象已與十年之前大為不同，但觀察到新的星辰誕生，還是壹件很罕見的事情。”
方聽著對方講述，壹邊從自己面前的光頁上移開目光，問道：“我不止壹次聽過這個名詞，但歷史上的‘蒼翠’究竟是什麽？什麽是禍星，它究竟是怎麽把黑暗巨龍與巨人、納加壹族帶到艾塔黎亞的？”
“蒼翠降臨，艾索林之災，究竟發生了壹些什麽？”
“前人留下的筆記語焉不詳，因此現在少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我仍舊找到了壹些那個時代的文獻，禍星的降臨似乎是從壹系列災變的開始，它分為兩個階段。第壹階段，是災難之年”
“當災難之年到來時，艾塔黎亞會發生壹系列變化，作為災難之征兆。罕見的漫長幹旱、地震、大洪水、大蝗災，直至山川平移，星辰墜入，長晝與長夜，天象異變壹千三百年前，精靈術士們記錄了歷史上最大的壹次墜星事件彗星‘紅尾’墜入阿爾澤亞。”
“彗星墜入形成了今天帝國南方的大裂谷，直到壹千多年後，後人仍能清晰看到這壹事件帶來的後果漫長的碎裂帶，差點將奧述浮空大陸攔腰截斷。當時那裏還是蠻荒地區，若在今天，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後災難之年後，即是第二階段。在災難之年中，降臨的禍星會不斷接近艾塔黎亞，當兩者接近到壹定程度便會在兩者之間打開壹道通道，‘黑暗生物從傳送門之中洶湧而入，吞沒壹切’這正是努美林帝國在文獻之中自己的記載。”
水晶的光芒在魔力幹涸之中，閃爍了壹下，暗了下去。
屋內完全黑了下來，但短暫的黑暗之後，月光穿過船尾的窗戶流淌了進來，又為屋內鍍上壹層清冷的銀輝。
大貓人點亮了煙鬥。
火柴的光芒壹剎那之間映亮他銀灰色的眸子，與臉上的傷疤。
片刻之後，黑暗之中便只剩下煙鬥內的紅光壹閃壹滅。
與卡拉圖平靜的聲音，緩緩講述道：
“黑暗的大軍在短短數年之間席卷壹切，文獻上雖未明確這壹點。但從巨人戰爭前期努美林帝國不斷變遷的防線之中，即可以看出這壹點。”
“在其中壹封寄往多爾修雅的信箋之中提到，在貝奧蘭壹帶也出現了黑暗大軍的蹤跡。‘多爾修雅’是努美林帝國的中樞，精靈王廷所在，而貝奧蘭地區，應當在今天塔倫的北方”
“那裏在當時，也算是精靈帝國的腹心地區了，類似於考林平原，或者奧述帝國的洛斯裏安地區。”
“黑暗生物，”方看著其他人的目光，代表眾人問道：“是指黑暗巨龍、巨人與納加麽？”
卡拉圖想了壹下，答道：
“據說在巨人戰爭早期，還有更強大的黑暗生物，比如塔羅斯所擊敗的十二原生巨人，在戰爭早期乃是與黑暗巨龍平起平坐的存在。但在戰爭後期，凡人王國所對抗的那些山丘巨人、巨魔怪甚至是食人魔等等，已經是劣化了無數倍的產物，甚至淪為黑暗巨龍的仆從。”
“不過原生黑暗生物究竟強大到何種程度，而今我們已不得而知。只是幸存下來的巨人，在成為艾塔黎亞的原生物種之後，也依舊繼承了其第壹代血統的強悍力量，從它們身上，我們或許可以窺見壹斑。”
方不由想到了他們在峽谷之中所見的那些山丘巨人，它們愚笨、易怒，甚至已再說不上是黑暗生物，但在與蛛後壹戰之中其所展現出的實力，還是令人印象深刻。而這還是與本地物種混血、劣化無數倍之後的畸形產物
很難想象，原生巨人究竟有多強。
他這才不由想到，那場戰爭之所以被稱之為‘巨人戰爭’，而非‘巨龍戰爭，或者這正是原因所在。雖然凡人王國與黑暗巨龍的戰爭可歌可泣，但人們往往忽視了壹點，艾索林之災後的壹切，已是‘巨人戰爭’的末尾。
崇山之主塔羅斯擊敗十二原生巨人，並將其永世奴役，後世信徒們為了紀念，創作出許許多多的作品來謳歌這壹戰。方記得自己在旅者之憩，在芬裏斯與戈藍德，皆見過描述類似故事的塑像
但作為壹位神，若是對手不夠強大，那麽戰鬥的勝利又有何驕傲之處呢？尤其是塔羅斯這樣極為驕傲與自負的神，他雖不比戰爭與英勇的女士瑪爾蘭那麽渴望榮譽，但絕不會因為打敗了幾個弱小的對手而沾沾自喜。
由此可見，原生巨人至少是有與眾神壹戰的資格的。
而說起來，黑暗巨龍才是本土產物。
它們原本是巨龍守護者巴哈姆特的子嗣與信眾，但因受黑暗力量蠱惑，才成為黑暗巨龍。也因此受到巨龍守護者的詛咒，永遠失去了巨龍們引以為傲的龍之魔法的能力。
或許是為了宣揚作為勝利壹方的合法性，凡人王國或多或少渲染了黑暗巨龍的強大，以及努美林精靈離開之後，凡人為了艾塔黎亞的和平而付出的犧牲與努力。雖然英雄們流過的血，凡人們為了獲得戰爭最後勝利的確沒少付出壹點代價守誓人、約修德，米蘇女士，馬紮克先生乃至於伊芙小姐，他們皆是這場戰爭甚至壹直延續至今的英雄。
為此，作此宣描述也不可厚非。
可也難免，會對後世的歷史記載，與後人們的認知產生壹定影響。而只要深入思考，便能察覺到歷史與現實的誤差。
不過禍星究竟象征著什麽呢？
聽這位大魔導士的描述，禍星像是另壹個與艾塔黎亞完全對立的世界，這裏生活著沐浴在光明之下的生物人類，矮人與精靈，甚至是半身人與羅塔奧的荒野之民，無不誕生於星光之中，是光之子嗣。
而黑暗之中的另壹個世界，卻潛藏著無以計數的黑暗生靈，仿佛它們的存在，便是為了吞噬這個世界。
但禍星真的只是壹個世界嗎？
那麽第壹禍星，第二禍星又分別代表著什麽？巨人戰爭之後，蒼翠去了什麽地方？接下來蜥人先知們預言的第三禍星，又與蒼翠有什麽聯系？第三禍星之上的黑暗生物，與第壹、第二禍星還是壹樣嗎？
這壹次，還會不會有巨人，會不會有黑暗巨龍誕生？
可惜的是，這壹切問題的答案，皆是壹個謎。
壹切的緣由，是因為第壹禍星降臨的時代，實在是太過久遠。他們連掌握艾索林之災那個時代之前的信息，也顯得如此吃力，只能殘存的上古文獻之中的稀少的記錄，來猜測當時發生了什麽。
而至於第壹時代，辛薩斯蛇人時代所發生的壹切，要去了解實在是無能為力。辛薩斯蛇人們是如何擊敗了第壹禍星的，而在他們之前，還有另壹個類似於努美林精靈之於凡人的文明嗎？
但若從精靈是凡人王國的老師這壹點來看，最初將魔法的力量傳授給蛇人的，的確是巨龍無疑。難道說第壹世代，其實是巨龍的時代？
但以巨龍漫長的生命與記憶，理應當沒有忘記當年所發生的壹切才對。
方從在自己漫無邊際的思考之中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若真按卡拉圖的說法，眼下艾塔黎亞應當正處於危機的邊緣。若第三禍星真降臨在即，那留給凡人王國的時間，應當已經不多了。
而努美林精靈的時代以來，才不過區區壹千年時光，其中近半的時間，凡人王國還在與黑暗巨龍交戰，甚至壹直持續到今天。而今禍星再臨，凡人王國真的準備好了迎接這壹切嗎？
或者換了壹個問題，當下的凡人王國，能否達到昔日努美林帝國的水平。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光頁之上的描述，還心存壹絲僥幸還好這壹切與地球無關。跨越了壹個星門，艾塔黎亞的災難，理應當無論如何也影響不了另壹個世界所發生的壹切罷？
他倒也不是膽小，或者懷著置身事外的心理。只不過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牽連其中，尤其是自己的舅舅、舅媽，還有唐馨壹家。他們是因自己才來到艾塔黎亞的，若能回到地球上避開這壹切，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可他壹時間又記起了蘇長風與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星門港方面的可以獨善其身嗎？
他隱隱又感到有些不對。
這些消息，連自己也可以掌握。偌大壹個艾塔黎亞，總不會只有他還有卡拉圖、唐德在調查與禍星有關的事情吧。蜥人們的預言從未向外人隱瞞過，艾塔黎亞的學者們不可能完全不在意這件事。
而他只是壹個人而已，星門港數以千萬計的選召者，從方方面面匯總的消息，總不至於還沒他完善。星門港方面真對‘禍星’之事壹無所知？還是說對於兩個世界之間的物理阻隔信心滿滿？
方越細想越覺得不安，索性放下這個想法正如同壹切心懷僥幸的人壹樣，他忍不住問了壹句：
“禍星的降臨應當是壹個漫長的過程吧？”
“理論上是如此，”卡拉圖答道：“可問題並沒那麽簡單。”
“我本體不在這裏，但我從唐德那裏了解了壹些消息。而且從我在第二世界所見的壹些信息來看，也足以從側面證明這壹點。”
“經歷了艾索林之災後，艾塔黎亞的根基正在動搖各浮空大陸皆出現不同程度的蓋伊水晶急劇衰減的情況。這壹狀況其實在五年之前在奧述主大陸便已經為人們所察覺，只是當時只以為是過度開采之故。”
“但星與月議會隨後發現，不僅僅在奧述，事實上在考林伊休裏安，巨樹之丘與羅塔奧，皆不約而同出現了這樣的跡象。其中尤其是以自然女神信徒為主的巨樹之丘，多年來早已禁絕了對於蓋伊水晶的開采，理應當不會在此之列才對。”
“艾緹拉小姐，”卡拉圖看向壹旁的精靈少女：“妳是聖樹神殿的獨角獸少女之壹，以妳的地位，理應當足以了解這些事實吧？”
艾緹拉看了方壹眼，然後才點點頭。
“的確，從幾年之前開始，巨樹之丘核心的蓋伊水晶就壹直在自然枯竭。事實上巨樹之丘正在以每年兩到三厘米的速度，沈入空海之內，只是神殿暫時還未掌握相關線索，加上女神大人也沒有給出明確回應，因此我們才壹時沒有公之於眾。”
方忍不住優點意外地看向精靈小姐。
他在意的是壹個細節。卡拉圖說以‘精靈小姐’的地位，這麽說來艾緹拉小姐在聖樹神殿的地位，好像比他想象之中要高壹些。這與他原本的認知，略略有些偏差。雖然他之前也曾從大貓人口中聽過，關於獨角獸少女的事情。
只是獨角獸少女究竟是什麽，他也不得而知。那似乎本身也是聖樹聖殿的秘密之壹。
卡拉圖這才繼續說道：“其他大陸的情況也差不多，相關的情況讓我不由想到了艾索林之災前所發生的壹系列事件。只是我手頭也無更多的資料，可以證明兩者之間的相關性，所以目前還只停留在猜測階段。”
“但若這壹切真是禍星降臨引起的，那說明第三禍星對於艾塔黎亞的影響已經相當明顯了。”
唐德這時從門外走了進來，用指節敲了敲手杖，沙啞的聲音答道：“而且由於蓋伊力的減弱，浮空大陸下沈明顯，導致許多地方出現了通往淵海的通道。因此各國、還有聖選者的勢力皆在從第二世界抽調力量，返回第壹世界。”
“因為隨著淵海的復現，沈入淵海之下的艾索林，還有第壹時代辛薩斯蛇人所建造的諸多浮空要塞，皆可能重新進入眾人的視野之中。艾索林擁有整個努美林帝國時代的遺產，當時災變發生之日，連精靈們也沒將所有東西從舊大陸上帶走。”
“因此下面會有多少機會與秘寶，簡直難以想象”
“更重要的是，辛薩斯蛇人時代修築的眾多浮空要塞，其地基乃是用價值連城的次元錨石所造。可以說只要找到那個時代任中壹座要塞，就從此擁有了富可敵國的財富。”
卡拉圖接口道：“正如唐德所言。雖然禍星並未降臨，但征兆已經顯現，千年未變的淵海，絕不會平白無故發生上升或下降更何況第二世界與淵海的連接點，最近似乎也出現了壹些異常的跡象。”
方聽到這裏，心下悚然而驚。
他這才明白，各大公會紛紛將人手從第二世界抽調回第壹世界，是因為什麽。這件事當初魁洛德先生就和他提過壹次，只是那時他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若是這樣的變故的話。
各大公會的安排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第二世界而今已成為爭端之地，第三世界又難覓蹤跡。忽然出現的淵海入口，誰知道這是不是壹條通往新世界之路？而且淵海之下的財富，正如唐德所言，已足以令這些頂尖的壹線公會心動了。
發現壹座辛薩斯蛇人時代的浮空要塞，又豈止是錨石的收益？其要塞本身，就具有難以估量的價值了。
而且這位大魔導士所說的這些事，讓他不由想起了另壹件事。即雲層港大主教提裏奧斯私下裏和他說過的關於芬裏斯島的情況，兩者之間似乎也暗暗相合。他原本以為芬裏斯島的情況，是因為托拉戈托斯的影響。
但現在看來，似乎不僅僅如此。
然而這些事情和他太過遙遠了。
淵海也好，禍星也好，和他壹個二十級出頭的煉金術士又有什麽關系呢？他是掌握著蒼之輝的力量，可迄今為止，他也不知道這力量究竟有什麽用。更不用說，與禍星事件有什麽關系。
但卡拉圖仿佛看出他心中的想法，這才開口道：
“精靈們留下的五件聖物，如果真是為了下壹次禍星降臨而留。那麽在這個時代可以掌握聖物的人，壹定有其冥冥之中的原因所在。妳在無意之中獲得海林王冠，或許並非是壹個巧合。”
“妳還記得龍之金瞳的故事嗎？”
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戒指，不由微微壹怔。
卡拉圖繼續說道：“我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當蓋伊水晶開始衰減之際，淵海之下的通道復現，而也正是這個時候，關於精靈方尖碑的傳聞便開始流傳。”
“而關於這件壹直不為世人所知的聖物，在這個時候浮現蹤跡，是偶然的巧合，還是早有預謀的安排？”卡拉圖反問道：“艾德，妳仔細想想，這其中有何聯系。”
方腦海之中閃過壹道靈光。
他擡起頭，目光下意識與希爾薇德相接。
七座方尖塔之中的壹座，不正在淵海之下？而且希爾薇德，正好還去過那個地方，艾緹拉的弟弟，也參加過那次探險。同時他又想起另壹件事來七座方尖塔之中的壹座，在芬裏斯的地下，此刻已經永遠沈入深淵之中。
而他。
應當是唯壹見過那方尖塔之上圖案的人。
這真的是壹個巧合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