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來的戒嚴

暴風雪下了兩天，第三天開始漸漸平息，在第四天早上，方終於見到了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她站在雪中，背著生病的茜，盔甲外披著厚厚的毛皮外套，臉仍凍得通紅。
兩人在伐木工人的護送下走到平臺邊。大貓人先放下吊籃，把山民少女接上來，然後再丟下軟梯，讓後者也爬上來。
希爾薇德走過來將手貼在山民少女蒼白額頭上，蘇菲在壹旁有點緊張地看著她。艦務官小姐見她神色，不由輕輕壹笑，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大礙，只要好好休息壹陣就可以了。
蘇菲這才是松了壹口氣，由衷地感謝道：“謝謝妳，希爾薇德。”兩人在芬裏斯地下時便已認識，不過真正見到本人，蘇菲才不由驚嘆對方的美貌與氣質。
而希爾薇德只露齒壹笑：“不客氣。”
艾緹拉與愛麗莎將茜送到醫務室中。蘇菲看三人身影消失在甲板下，才收回目光，對壹旁方與希爾薇德說道：“找個隱秘點的房間，我有東西給妳們看。”方這才註意到她手上還拎著壹包東西，只用舊毯子包了起來。
“去船長室吧。”希爾薇德主動說道。
“船長大人？”蘇菲妙目流轉，有點好笑地看著方。
方臉壹下紅了，他之所以不願意要船長室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別……別太在意，只是大家都這麽叫而已……”好在蘇菲也沒讓他難堪的意思，只壹笑帶過：“……看起來妳威望蠻高嘛？”
方再重重咳了壹聲。
不過他也悄悄落下壹步，問後面的希爾薇德：“妳什麽時候會醫療技能了？”希爾薇德眼睛彎彎地好似月牙兒，搖搖頭：“船長說什麽呢？”
“那之前？”
希爾薇德笑起來看了前面壹眼：“蘇菲小姐關心則亂罷了，茜只是有些低燒而已，平臺上有藥品，艾緹拉還會祛病術，會有什麽問題呢？”
方看著她，敢情這只是傳說中的安慰劑？而且對沒病的人似乎也有效。
不過艦務官小姐的狡黠，他是早已領教過了。
三人穿過儲物間，來到工坊中，蘇菲打量了壹眼這個地方，有些驚訝。她雖早看過這個平臺的圖片，但親眼所見又是另壹回事這麽功能完備的平臺，在銀色維斯蘭都少見。
這地方空間不大，但的確稱得上舒適，工坊壹應工具大小俱全，固定得牢牢的。墻上還有壹些壁櫃與掛鉤，掛著大大小小的零件，隨手可以取用。
工坊壹側通向船長室，裏面鋪了厚厚的地毯，櫃子與書桌上海擺滿了整整壹排的書，在黃銅的供暖管穿過屋子，暖意讓少女眉毛上的冰棱都化開來。
書桌上放了壹小花壇，在嚴冬之中裏面仍垂出壹束翠綠的藤蘿，令人賞心悅目。蘇菲走過去，用手撫摸了壹下書架上壹排排書脊，心中有些羨慕。
當然倒不是銀色維斯蘭財力不足，而是用不上，因為銀色維斯蘭有正兒八經的浮空艦。
但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平臺也有壹定的實用性，至少便宜銀色維斯蘭是有浮空艦不錯，但只有精英團隊有資格享受，與她手下的青訓隊可沒什麽關系。
“妳這地方真不錯。”蘇菲由衷地稱贊了壹句。
能被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稱贊壹句不錯，方倒有點受寵若驚，不過他還沒忘了正事，不由問道：“妳想給我們看什麽？”
“是這個東西。”
蘇菲這才打開布包，將手中的東西壹股腦倒在地上。方聽到壹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才發現毯子裏面是壹堆破破爛爛的盔甲，其中有胸甲有頭盔，腰甲裙板與護足護手壹應俱全，應當是壹具全身甲。
“這是什麽？”
方問道。他看到盔甲內側的魔導引路，與安裝不同構件的插口，意識到這只是壹具普普通通的魔導盔甲，也不是什麽值錢的古董或者上古神器。
蘇菲拍了拍手，吸了壹口氣這才將那壹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和兩人細細描述了壹遍。
聽完她的話，方不由楞了壹下：“妳說妳被壹具盔甲襲擊了？”
他伸腳撥弄了壹下毯子上空蕩蕩的胸甲，它銹蝕得幾乎不成樣子，在撥弄下，發出令人擔憂的馬上要散架壹樣掉銹的沙沙聲。胸甲的正面有壹副鳳凰的浮雕，而除了特別破爛之外，似乎也並沒什麽出奇之處。
方實在很難想象它和盔甲的其他組件組合在壹起，站起來襲擊人的樣子。
“說是襲擊也不盡然，”蘇菲答道：“確切的說它搖搖晃晃走到我面前，便倒了下去。然後什麽也沒發生。”
“就這樣？”
蘇菲點了點頭。
她想了壹下，補充道：“妳們可能覺得我有些小題大做了？可那之後我檢查過洞穴附近，那裏沒有其他人，也就是說這具盔甲怎麽能獨自穿過暴風雪？”
“就算這是壹個惡作劇，有會在那麽惡劣的天候下作這種惡作劇麽？”
的確很令人可疑，大溪谷壹帶的森林中，荒野裏連冒險者都少見，更不用說在嚴冬之中，更是人跡罕至，怎麽可能會有人到這裏來惡作劇。
方仔細檢查了壹遍盔甲，它內部是有壹些魔導結構，但那只是普通魔導盔甲傳輸與運用魔力必要的構件而已。這不是壹具構裝體盔甲，因為其內部既無連通上下的傳動結構，也沒有動力核心。
“會不會是束縛靈？”他問。
“我可是聖騎士。”蘇菲瞪了他壹眼。
方壹拍腦門，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壹個傻問題，如果是亡靈，對方應當早就偵測得明明白白，又怎麽會來詢問他們？
“不過這盔甲上的徽記我倒認得，”他答道：“這是都倫城衛軍的盔甲，鳳凰是都倫的城徽，這盔甲的主人或許是壹個騎士隊長，因為壹般人可用不起這樣的全身魔導甲。”
“護頸上有名字，但銹得看不清了。”
“這我倒是能解決。”不就是除銹嘛，煉金術士的小把戲而已。
方走到壁櫃旁，從第二格拿出壹只瓶子，搖晃了壹下，把裏面的半透明液體倒在盔甲上，又從壹旁希爾薇德手上接過小刀，輕輕刮了幾下，銹跡斑斑之下便露出亮澄澄的金屬色澤。
蘇菲在壹旁看兩人合作無間，想到自己與茜，不由有些羨慕。
而刮擦之後的金屬，在上面的銘文仍有淺淺的壹層，依稀可以看得上面的字母：‘羅什勒-莫德凱斯’。“莫德凱斯，”蘇菲眼中微微壹閃：“我聽說過這個家族的名字。”
“鳳凰家族，”希爾薇德已經代她回答了出來：“莫德凱斯就是伊休裏安語之中‘不死鳥’之意，這個家族是都倫的建立者，至今仍舊掌控著鳳凰之城絕大多數的權力。”
所謂鳳凰之城，自然是都倫的別稱，比起都倫，原住民更喜歡這個稱呼，不過其他兩人也能聽明白。
“鳳凰家族的人，同時還在城衛軍之中擔任職務。”蘇菲答道：“這個人身份恐怕不簡單。”
希爾薇德頷首，表示認可。
方站起身來，看著這盔甲總覺得有些古怪。“我總覺得這盔甲有些眼熟，”他問壹旁的艦務官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
希爾薇德想了壹下，才回憶起來，答道：“應該是在多裏芬的地下，天藍和艾緹拉見過壹模壹樣的東西。”
方也想起那件盔甲來，的確有些類似，只是年代更加久遠壹些。想起那件事，他就不由得想起了紅葉與迪克特，兩人自從壹個回塔波利斯壹個前往艾爾帕欣之後，已經幾個月沒與他們聯系過了。
不過他們其實也沒什麽聯系的手段，尤其是他通訊水晶損壞之後，他加了紅葉，但對方自從前往憲章城之後便再沒回過信。
此外迪克特還給他壹封介紹信，是給羅班爵士的。但在戈藍德的時候，後者似乎在宮廷之間奔走忙於壹些事務，壹直也沒抽出機會來接見他們，所以那封介紹信其實也沒派得上用場
他收回思緒，看著這件盔甲，如果只有壹次，還可以說是巧合，但接二連三地出現這種東西，就令人有些生疑了。
而且這東西上壹次出現在多裏芬，那個地方受拜龍教影響至深，當然那具地下的盔甲還沒有什麽證據表明其與拜龍教有什麽關系，但也不排除可能性。
他看向蘇菲：“妳當時還有什麽其他發現嗎？”
“其他發現？”蘇菲皺著眉頭想了壹下：“似乎有壹些……但我不太確定，當時我感到暴風雪之中有壹些奇怪的聲音，像是腳步，但又像是竊竊私語，好像在呼喚誰的名字壹樣……”
“呼喚誰？”
“我不太清楚。”
方與希爾薇德互視壹眼，當時艾緹拉也有聽到這樣的呼喚，正因為這個原因，迪克特才會認為那件盔甲是壹件邪物，將它帶回工匠總會檢查。
只是不知道後來有沒有結果。
他再次蹲下去檢查那片除了銹的地方，銹層之下金屬的光澤背後，果然隱隱透出壹層法紋來，奇異的法紋與他們之前見過的那具盔甲壹模壹樣。
但那絕不是魔導技術留下的痕跡，魔導引路清晰可見，絕不會留下這樣類似於油汙壹樣的彩光。
“妳們見過這東西嗎？”蘇菲忍不住問道。
“見過，”方頭也不擡地點了點頭：“但我們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麽，只知道它或許是壹件邪物。”
“邪物，”蘇菲皺起眉頭：“有這個可能性。”艾塔黎亞的怪物千千萬萬，從生靈到死靈，但大多在各類文獻上有文字記載。
只有邪物，那些隱秘的存在才有可能脫離於壹般人的認知。它們可能是來自於某位黑暗神的恩賜，也可能僅僅只是神力的謬誤神孽。
這種東西總是令人毛骨悚然，雖是選召者，但蘇菲也忍不住問道：“我們應該怎麽處理這東西？”
方正要回答，但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洛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隊長，前面到郁金堡了，但出了壹點問題，對方不讓我們通過。”
方微微壹怔。
郁金堡不過是大溪谷地區南方的壹座關隘而已，在這裏駐紮的都倫城衛軍防範的也不是人類，而是北方森林之中的冬狼與亡靈。
不過由於連年沒出過什麽大事，設想之中的冬狼與亡靈也從未南下過，因此這裏的駐軍規模也越來越小，最終只剩下壹個小隊十多人的編制，與壹個年邁的騎士指揮官駐紮於此。
而由於從北方來的商隊大多要經過此地，方之前也打聽過此地的消息，也沒聽說過過駐軍會為難過往商旅，充其量索要壹點賄賂與過路費罷了。
這點小錢對於他們團隊應當不算什麽吧？
而且處理這種事情通常是天藍和艾緹拉小姐，兩人在交涉上皆十分可靠，理應當不會出什麽問題才對。他回過身去，想到對方也是都倫城衛軍的分支，才小聲對壹旁的希爾薇德說道：
“把盔甲先收起來，我們出去看看。”
艦務官小姐輕輕點了點頭。
……
回到甲板上，方往平臺下看了壹眼，才意識到情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麻煩壹些。
他聽說這裏只駐紮著壹小隊士兵，外加壹個年邁的騎士，但印象之中的老弱病殘，第壹眼之下便煙消雲散；攔下灰巖先生倒只有壹小隊人馬，但在不遠處城堡之下巡邏的便遠不止有十多個人。
而且還有騎兵
他看到兩個人馬具裝的重騎兵，背著壹支長矛，在山道之上警惕地看著他們這邊這種重騎士裝備的魔導盔甲，與可以射擊的鏈矛，可以說皆是考林伊休裏安重騎兵的制式裝備。
這顯然是正規軍。
怎麽回事？
方看到這壹幕還微微壹楞。
其他方面的消息倒是屬實，不遠處郁金堡其實不過是壹座小小的要塞而已，城垛並不高，甚至有些低矮大小也遠不及他們見過的艾矛古堡，裏面是個兵營建築，大約也兼為那位年邁騎士的住所與辦公室。
城堡矗立於山腰之上，正好卡死山道，下面是並不深的山澗，但要直接闖關而過也並不容易。何況真闖關而過的話，後面的都倫多半也不用再去了。
不過這麽多士兵，壹副嚴正以待的模樣，是北方大溪谷出了什麽事情麽？
可他們壹路南下，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啊？
天藍正抱怨著從繩梯下面爬上來。方看到她，才問道：“怎麽了？”
“不知道，”天藍大搖其頭：“他們說道路封閉了，禁止我們通過，但又不告訴我們原因。”
“道路封閉了？”方心想哪有無緣無故封閉道路的，就算是暴風雪的緣故，但也不至於忽然加派這麽多兵力到這座小小的要塞之中來。
“那些貪得無厭的家夥，”帕克掛在船舷上，大聲說道：“我猜壹定是錢麽給到位的原因。”
“少來，”天藍白了帕帕拉爾人壹眼：“他們根本不要錢”
“艾緹拉小姐呢？”方又問道。
“在下面，”天藍答道：“她想試試能不能說服對方。”
方低頭往下面壹看，這才發現在城衛軍之間的精靈少女。後者似乎正在與對方交涉什麽，但那些士兵明顯有些不耐煩，正用手中的長矛指著灰巖先生。
壹副執意讓他們離開的樣子。
方皺了壹下眉頭，明顯從這些士兵身上感到了濃濃的敵意。這可奇了怪了，若是交戰的雙方之間有敵意實屬正常，可這些士兵為什麽會對他們有有敵意？
下面艾緹拉似乎也感到這壹點，她見狀也只能嘆了壹口氣，走了回來爬上繩梯。
“怎麽了？”這時希爾薇德與蘇菲也從後面走了出來，後者看到這壹幕，不由小聲問道。
方正伸手將精靈小姐從下面拉上來。艾緹拉輕輕出了壹口氣，才對其他人說道：“不太清楚，不過被攔在這裏的並不只有我們，壹些商隊與冒險者也在前面停了下來。”
“他們似乎不允許任何從北方來的人通過。”
“怎麽可能？”
“那我們怎麽辦？”箱子問道。
“或許可以繞路，”蘇菲想了壹下：“我知道壹條小路可以穿過大溪谷南面，不過要前往灰燼山林就要繞壹些路了。”
但艾緹拉卻搖了搖頭。“如果蘇菲小姐也知道的這條路的話，當地人只會更清楚，如果那裏也有駐軍呢？”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天藍看了壹眼下面，皺著眉頭道：“要不我們先離開這個地方？”
她這個提議倒是得到了壹致同意，雖然不知下面那些士兵的敵意從何而來，不過繼續待在這個地方，的確是不能給人以安全感。
只是艾緹拉正要重新下去讓灰巖先生掉頭，眾人身後的大貓人忽然輕輕咦了壹聲。
它個子最高，自然也看得清楚，只不過大貓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前面負責望風的巴金斯已經回過頭來，對他們說了壹聲：“有人過來了。”
方聞言走到船舷邊，向外壹看，才發現果然有壹個書記官裝束的人分開士兵，走向了這邊。
對方走到平臺之下，擡起頭來問了壹聲：“妳們要去都倫？”
眾人微微壹怔，下意識看向方。
方沈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他心想穿過郁金堡，唯壹的目的地也只有都倫，抵達這個地方的隊伍，當然會前往都倫。
也不知道對方多此壹問，是什麽意思。
卻沒想到那書記官喊道：“妳們要想通過這個地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們的長官想要見妳們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