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七章 獨角獸與手銃

熄滅通訊水晶，方壹個人立於原地靜了片刻。
黑暗中猶如有無窮的未知與迷霧，述說著壹個個懸而未決的疑問，渺茫的希望則仿佛壹盞搖曳的孤燈，指引著唯壹的前路。
他想，托拉戈托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覬覦這地下的‘神之力’呢？或許是從它得到神之軀的那壹刻開始，這個陰暗的想法就在這頭傳奇巨龍心中徘徊不去。
但也可能更久遠壹些，數百上千年，甚至從它誕生的那壹刻起，就對這地下強大而恐怖的力量念念不忘，所以它才會年復壹年送人下去探查下面的情況。而從帝國手上拿到神之軀，其實不過只是這計劃的最後壹步而已。
他無法排除任何壹種可能，但無論哪壹種原因，壹樣代表著長久的隱忍十年與百年其實以凡人的時間尺度來說，都足夠久遠，而如此深遠的謀劃，真是他們預想之中這麽簡單嗎？
更關鍵的是，聽雨者在這其中究竟扮演了何等的角色？永生者介入又有多深，老龍與這些人是什麽關系？是主仆從屬？還是僅僅是盟友？方沒記錯的話，永生者也介入了尼可波拉斯的計劃當中，這些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多裏芬與黑色聖城，他們為何總是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僅僅是黑暗眾聖的信徒？還是別有身份？可黑暗眾聖的信徒真有那麽大的行動力？姬塔專門卻調查過這些人的資料，他們雖隱於普通人中，但並未在凡人世界當中掌握太大權力，介於艾塔黎亞眾國皆是歐林神系的信奉者，對於黑暗信徒必然嚴防死守而眾所周知，歷史上少有黑暗眾聖回應自己信徒的事實。
因為它們大多陷入長眠之中，亦或被封印，像是薩魯塔卡這樣漸漸復蘇的黑暗神，百年來或許也只有這麽壹位而已。
永生者的力量又是從何而來呢？
艾塔黎亞的學者們壹貫認為他們的力量可能來自於黑暗巨龍，但最後壹頭黑暗巨龍死亡至今，黑暗信徒的活動並未減少，甚至還大大增加了。
想到這裏，方搖了搖頭，意識到自己有些走神了。不過多裏芬事件中，永生者們的計劃前後延續近百年，讓他相信這個拜恩之戰開始至今的陰謀，也壹定沒那麽簡單。
他又想起自己手上掌握的線索，不由記起記憶之中雙胞胎姐姐安靜坦然的微笑，與妹妹躲閃的目光，兩段短暫的回憶在他心中揮之不去，讓他既有壹定把握，又有些忐忑不安，其最後的結果，真會與他預料之中壹致嗎？
然後還有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事情。
可以預見的是，這只自以為然的‘螳螂’，多半沒料到黃雀在後。
紅衣隊與夜蜥人的計劃，那頭傳奇巨龍定然了然於胸，然它絲毫未加阻止，就是等待他們壹步步進入這個陷阱之中，甚至它早有預謀，壹手推動了這件事也不壹定。
別忘了夜蜥人與托拉戈托斯的關系，它們可能決裂，但也有可能只是壹個幌子。
不過這並不能說明傑弗利特紅衣隊壹定是潛在的盟友，血之盟誓展示出的黑暗力量，至今還沒壹個合理的解釋，方當然無法貿然相信這些人。
而要說這地下唯壹的無辜者，可能只有那些被裹挾進入的小公會們，但這些人目光短淺，難以依靠，而且很可能為托拉戈托斯引誘與蒙蔽。
方雖然讓軍方在社區之上發了高亮標示的公告，但並不寄希望於這些人還有機會看到，因為這時候已沒人知道托拉戈托斯的計劃究竟已經進行到了何等的程度。
不過他手上仍舊還有破局的希望。
壹是愛麗莎。
壹則是他不由看了壹眼那夜蜥人的戰士長。
能判斷是敵非友，或許只能從這個‘活口’身上切入了。
方心中也無法斷定自己的判斷究竟正確與否，但時間流砂並不會因人仿徨而停下流逝，每壹道註視他的目光，其背後的人也只能給他們提供有限的幫助，沒人能在此刻幫他作出決斷，總須有人走出第壹步來。
好在這或許正是單純與年少的優勢，他只用了片刻便下定決心，完全冷靜下來，看向其他人開口道：
“我們先執行第壹部分計劃，分頭行動，第壹目標是找到物資傳送點，我會用發條妖精輔助各位，壹但周圍出現敵人，第壹時間向其他人靠攏。”
等待答案還需要時間。
但地下已經是爭分奪秒，他們當然不可能停下來等待，而是必須盡可能在決戰到來前壹刻作好壹切準備，方雖然猶豫了壹剎那，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分頭行動。
只有這樣，才能把效率最大化。
至於隊伍的安全，則完全交給他的發條妖精來解決，只要不陷入重圍之中，他相信銀色維斯蘭的人總可以從容離開。
點墨染青竹則問了壹句：“我們要怎麽斷定哪些人是敵人呢？”
“所有人都可能是，所有人都可能不是，”方直言不諱：“所以我們要盡可能避免戰鬥。當然，那些黑暗生物例外，不過在這下面這些黑暗生物應當是殺不絕的，我們也沒必要再它們身上浪費時間。”
“明白了嗎？”
眾人皆點點頭。
方又看向壹旁的kun：“kun先生，隊伍之間的協調與指揮就交給妳了。”
kun點點頭，也不多廢話，身形從全息投影之中消失。過了片刻，指揮頻道之中便加入了壹個新的id，銀林之冠的全知者，後者輕輕咳了壹聲：“各單位進入自己所在分隊頻道。”
通訊頻道的調整壹片忙碌。
方借這個機會對冥說道：“冥姐。”
“我知道了，小家夥，”冥故意壓低聲音，像在他耳邊呵氣壹樣說道：“我會好好調教妳的。”
“不是那回事，”方有些面紅耳赤：“冥姐妳是不是擅長在發條妖精高速飛行的狀態下偵查？我不是可以把發條妖精的視野共享給妳嗎，我希望妳能負責壹部分偵查的職責。”
在發條妖精高速飛行狀態下偵查，不要說他做不到，在整個超競技聯盟，這位構裝女王的這份天賦也是獨壹份。
“哦？”冥故意拉長語氣：“小家夥，軍方那些人可沒讓我幹這事，大姐姐我的身價是很高妳知道嗎？”
方壹楞，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弒神者的副會長是什麽身價，恐怕只有弒神者俱樂部高層才清楚但那想必是壹個足以讓她與她的經紀人滿意的價格。
壹般來說，只要不是俱樂部沒落，或被人轉手拍賣，這些頂尖的明星選召者壹般是很少轉會的，他們的身價多半也是壹個秘而不宣的答案。不過他倒是知道上壹個賽季新人王的轉會價，被以兩百多萬刷新歷史記錄的價格為十大公會之壹的幻想之翼買走。
至於這位構裝女王是什麽價格，大約對於他來說是壹個天文數字吧？
他正在那裏發呆，但這位女王大人看這家夥居然真的認真去考慮這個問題，不由咯咯壹笑：“傻了吧唧的小家夥，妳不會真考慮把大姐姐買下來吧？難道小家夥妳其實是個隱藏的土豪，當不好選召者就要回去繼承千萬家產那種？”
她故意壓低聲音：“妳想把大姐姐買回去幹什麽呢，給妳暖床嗎？其實不用哦，妳真的有千萬家產要繼承的話，大姐姐說不定可以考慮壹下老牛吃嫩草。”
方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不由尷尬地撓了撓頭。
他當然明白對方輕佻的性格不過是個表象，否則也不會為人們冠以女王大人的頭銜，社區上傳聞她壹直苦戀銀色維斯蘭的會長，只不過沒從後者那裏得到回應。
當然社區上的傳聞未必作得真，不過她成為專業選召者這十多年來，除了與晨曦之外，的確從未和任何其他人走得太近過。
不過也正是這個傳聞，讓銀色維斯蘭的這位明星會長在社區上憑空多了壹個男性公敵的稱號。
畢竟幾曾何時，這位構裝女王曾經是社區上大多數男性粉絲的夢中情人。
冥看他傻乎乎的樣子，不由笑得更開心了，她搖搖頭道：“和妳開玩笑的，不過可以是可以，大姐姐我當然是有條件的，妳得答應我壹件事。”
方壹怔，條件不是不可以，但加入弒神者是萬萬不能，他搖頭道：“冥姐，我是不會加入任何大公會的。”
“我知道，”讓方意外的是，冥對於他的回答不以為奇：“妳連銀色維斯蘭都看不上，又豈能看得上我們這座小廟？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也保證不會讓妳感到為難就是了。”
“那是什麽事？”
冥想了壹下：“暫時還沒想好，妳等我斟酌壹下。”
還能這樣？方楞了壹下，不過潛意識裏他對這壹提議並不抗拒，壹來他相信對方不會讓自己太過為難，因為這位女王大人壹貫言出必行，何況他也並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幫了這個小忙，而是為了回報這位女王大人的教導與傳道之恩。
他輕輕點了壹下頭。
冥見他點頭，也滿意地讓自己的身形從全息投影之中消失。
最後壹個離開的是銀色維斯蘭的小公主，蘇菲沒再多說什麽，只小聲提醒他：“小心，保護好自己，還有我的人，別逞英雄。”
方能聽出這位小公主語氣的誠懇，知道她沒有多心，心中微暖，對後者點了點頭。
蘇菲也點點頭，然後才從全息投影的狀態下離開接下來軍方與各大公會皆要介入這個任務之中，她在留在頻道之中也沒什麽意義，因此交出指揮權之後，就選擇了離開。
接下來銀色維斯蘭整個團隊在方的建議下壹分為四，由那個領頭的騎士帶壹隊，茜帶領壹隊，點墨染青竹帶領壹隊，剩下壹隊由壹個神官帶領，各自分頭進入遺跡之中。
方這邊則留下了所有人不具有選召者系統，無法遠程互相聯絡的人其實主要是希爾薇德與她的手下，泰納瑞克還有那夜蜥人戰士長，最後再留下了壹個來自於銀色維斯蘭的遊俠選召者以方便彼此聯絡。
這樣的分隊主要是為了保證各個分隊還能擁有可以壹戰的戰鬥力，再加上方手上的發條妖精本身也只剩下六只，除了壹只交給冥縱覽全局之外，其他每個隊伍各有壹只專用的發條妖精引路。
由於有kun存在，所以除了操控發條妖精這壹額外任務之外，方自己其實也只負責自己的這支隊伍而已，畢竟要論指揮與協調的天賦，十個他恐怕也比不上那位銀林之冠的全知者。
方深有自知之明，自然明白專業的事情就應當交給專家來處理，絕不會越俎代庖。
頻道之中不時傳來viurs冷冰冰的聲音，對他們介紹這附近遺跡的構造，辛薩斯蛇人們的建築習慣，什麽地方可能存在暗道，什麽地方有密門，雖不全中，但也大大節約了他們走錯路的時間。
更不用說他們手上還有希爾薇德的地圖。
經由那位貴族小姐的同意，方把地圖上傳到了指揮中心希爾薇德則私下裏和蘇菲詳談了壹番之後，也從銀色維斯蘭那裏拿到壹個權力，只要他們抵達方尖碑，對方許可她可以憑借這地圖的貢獻從碑上拓印壹份地圖殘片。
這也解決了他壹個擔憂，他是答應過要幫蘇菲與銀色維斯蘭的眾人拿到方尖碑上的地圖的，但希爾薇德的目標也是方尖碑上的地圖，他本來還擔心雙方會起沖突。
那知貴族小姐根本沒把沖突當成壹種可能性，輕輕松松就通過交涉手段從銀色維斯蘭那裏解決了這個麻煩。
而她那時通過方代為交涉，拿到這份口頭協議之後，俏生生地立於原地，還沖後者眨了眨眼睛：“這次沒給妳添麻煩吧，船長大人？”
方壹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答，只能說道：“麻煩妳了，希爾薇德小姐。”畢竟那地圖是希爾薇德的個人物品，如果她不同意的話，沒有任何人可以強求她幫忙的。
貴族小姐則只偏了偏頭，禮貌地微微壹笑：“想船長之所想，本身就是我作為艦務官的職責，之前因為擔心把船長大人卷入我自己的麻煩當中，沒想到反而給船長大人添了麻煩。”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方答道。
希爾薇德用明亮的目光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問道：“那麽船長大人從來沒懷疑過嗎？”
“懷疑什麽？”
“若我真是那個帶著烏鴉的女人？”
方看了她壹眼。
在火把的光芒之下，貴族少女的美是壹種剔透的美，知性而安寧，她壹言不發，但清澈的眼底無時無刻不說著話兒，讓人自然而然地明白的她的意思。
她在人們面前像是壹本打開的書卷，仿佛壹覽無遺，卻又神秘地塵封於歷史之中，壹言壹行，仿佛皆有深意。那是壹種機巧的靈慧，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但方沒說太多，只從身後的腰包之中拿出壹把銀色手銃來，用手套撫摸了壹下槍把上的徽章，答道：
“獨角獸純潔無瑕，安靜而聰慧。”
“它敏銳地察覺著周遭的惡意，不會輕易讓自己陷於不利的環境之下。”
說完，他只把槍輕輕地遞給她。
“這把槍很珍貴，下次記得收好。”
“我的艦務官小姐。”
說罷，他轉身向前走去。
只剩下希爾薇德壹個人抱著懷中的槍，怔怔的看著這個大男孩的背影，有那麽壹瞬間，那背影似乎變得成熟而穩重起來，與另壹道更加高大的身影彼此重疊在了壹起。
希爾薇德微微壹笑，白皙的臉上有了壹絲淡淡的紅暈。
而隊伍分散開來，當然不僅僅是要找到物資傳送點而已，更重要的是要盡快弄清楚這十二層地下的局勢。方相信無論是聽雨者、傑弗利特紅衣隊還是那些小公會，絕不會壹直到現在還相安無事。
托拉戈托斯若是隱藏在這其中任何壹方之中，它壹定會想辦法挑起這些人之間的矛盾，而在這黑暗的地下，要讓這些本就不是壹條心的人彼此猜疑。
那也太容易了。
但現在他們要搞清楚的是，現在局面究竟到了什麽程度傑弗利特紅衣隊有沒有動用夜蜥人對其他公會發起攻擊？各個公會有沒落入聽雨者的陷阱？
紅衣隊通訊頻道的沈寂是表明所有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還是說另有隱情？
如果連這些情報都不了解，貿然壹頭闖進漩渦的中心，只怕他們這點人還不夠給托拉戈托斯填牙縫的。
不過事實證明了方的判斷，很快就有林林總總的消息匯總過來。
“大佬，我們好像找到物資傳送點，我們看到了傳送光束落下的方向，距離這裏並不遠。”點墨染青竹那邊最先傳來捷報。
“幹得不錯。”方贊許了壹句。
但只片刻，那個神官也發過來壹條訊息：“我們這邊前方似乎有人在爭鬥，請求發條妖精的支援。”
“爭鬥，雙方是？”
“似乎有夜蜥人。”
方心中壹動，立刻說道：“妳們先別輕舉妄動，把附近地圖傳輸過來，我們馬上就到。”
他不由看了看身後泰納瑞克手上拖著的夜蜥人戰士長，心想這拖油瓶可總算是要派上用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