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門扉，傳奇的開端

“發光？”方略楞了壹下，小聲反問。
塵土彌漫背後八只暗紅色的眼睛，在緩緩移動，壹對對刃足插入堅硬的石壁內，那龐然大物轟鳴著張牙舞爪地了爬上了那個缺口。
但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它停了下來。
方小心翼翼地看著那構裝巨蟲，奇怪地發現對方沒有進壹步的動作，只趴在那缺口上定定‘看’著自己。他不知道那叫不叫看，但心中總有這麽壹種感覺。
“它好像在看妳？”連那個銀之翳的女遊蕩者也發現了這壹點，好奇地問：“妳背包裏究竟有什麽東西？”因為她和方並列，並不能看到絲卡佩的視角。
方恒吞咽了壹下，目不斜視地對身後說道：“絲卡佩小姐，幫我把背包拿下來壹下。”他壹邊緊盯著構裝巨蟲，壹點點平舉起雙手，生怕因動作過大刺激到那鬼東西。
隨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絲卡佩身上。
縱使老練如絲卡佩這時也不由額頭見汗，她輕輕吸了壹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暗罵了壹句臭小子。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壹邊註視著缺口上那龐然大物，看到它壹動不動，才抓住了方背包的肩帶。
巨蟲忽然發出壹聲汽笛的尖嘯，向前蠕動了壹節。
魁洛德下意識舉起巨劍，向前壹步。
這嚇得所有人尖叫起來，花樣百出地各自尋找掩護。“都給我站住！”絲卡佩氣得大喊壹聲，同時壹下將背包從方身上拽了下來，丟到前面地上。
構裝巨蟲內部發出壹聲低鳴，果然壹下子停了下來，金屬構成的軀體之下所有液壓傳動裝置都在下沈，油液淅淅瀝瀝地流了出來。
它的目光第壹次脫離了方，落在那個背包上。
絲卡佩這才長出了壹口氣，整個人好似虛脫。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她出了壹身冷汗。
背包真的在發光，像是在下面墊了壹支手電，厚實的帆布也遮不住隱隱的微光，青藍色光芒將帆布細密交織的紋路映得纖毫畢現。
方看到這光壹怔：“這是……？”他忽然想起什麽，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急切地沖過去打開自己的背包。
看到這壹幕所有人都不由為他捏了壹把冷汗，絲卡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上面好在那構巨物像是睡著了壹樣壹動不動，只用暗紅色的目光註視著方的動作。
方滿手血痂，動作笨拙，絲卡佩搖了搖頭走上去幫了他壹把，“謝了，絲卡佩小姐。”方掀開背包的布蓋子，光壹下變得明亮了起來，他楞了片刻，才用雙手將那東西捧了起來。
淡藍色的光輝驟然明亮，方像是從背包裏取出了壹團小太陽，光將他的臉映得雪白，刺目的光輝甚至讓四周都變得幽暗了下去。在光芒的中心是壹把水晶匕首，青藍而湛，華美的銀飾雕琢出它的護手與劍柄，展翼的天使與鳴唱的鳥雀，環繞著光輝四射的女神，光芒用壹條條亮銀色的紋路表現，展現出制作者精湛的手藝。
匕首呈星狀，水晶刀刃中隱有筆直紋路，構成了煉金公式的法陣。這是壹種非常高端的設計思路，通常只用在那些需要動用大量魔力的戰具之上。只是水晶上布滿了猙獰可怖的傷痕，其中壹道裂縫甚至還從內部破壞了它的結構。
光就從裂縫中毫無理由地放射了出來，滲入每壹寸它可以進入的角落，泥土、植被與遺跡石板之間的縫隙。
方眼底深處映著這團璀璨的光，不禁呆住了這不是彌雅給他的匕首嗎？
他心中忽然生出壹個古怪的想法，雖然壹個聲音壹邊極力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壹邊卻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艾德？”絲卡佩叫了他壹聲。
但方恍若未聞。
正在這時，那構巨蟲忽然之間發出壹聲低沈的嗚咽聲，哢嚓哢嚓站了起來，眾人嚇得都齊齊後退了壹步，只有絲卡佩壹把抓住方想要拖開他，魁洛德也站到了他的另壹邊。
方還在發呆。
那構巨蟲像是壹條黑沈沈的長龍壹般順著墻壁爬了過來，堅硬的墻面像面粉壹樣在它刃足下崩裂，眾人這才第壹次看到它的全貌長得令人窒息，它快得驚人，碩大的頭顱轉眼之間已經來到了年輕的煉金術士面前，長長的軀幹橫貫整個墻面另壹端的尾巴還在缺口下面，根本看不到頭。
巨蟲停了下來，四對眼睛居高臨下壹動不動地盯著眼皮子底下這個渺小的少年，它與方之間的距離還不足十尺。
方幾乎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蒸汽的味道。
但溫度反而在下降。
銀之翳的那個女人冷得打戰，微不可聞地說了壹句：“它的核心水晶是冰長石，古代煉金術可以讓它吸收熱量轉化成魔力……還有，它只不是妳們看到的這麽大……”
但根本沒人在意她說的什麽，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絲卡佩的手停在了方肩膀上，不敢多出壹口氣，她視野小心地移向上方，看著這頭構巨獸它體內還發出低沈的轟鳴之音，像是壹顆搏動的機械心臟，在那浩大的顫鳴之間，令四周的人類越發微不足道。
壹塊崩落的墻體從旁邊塌下來，碎石‘嘩啦’壹聲滾到方腳邊。他這才清醒過來，看著那龐然巨物，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轟隆壹聲，構巨蟲跟著向上壹動，四對暗紅色的眼睛高高揚起，嚇得所有人都‘咕咚’吞咽了壹下，絲卡佩手都發白了。
但過了好壹會。
它也沒有進壹步的動作。
方松了壹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匕首。
伴隨著鍋爐的沈悶低鳴，巨大的金屬頭顱緩緩隨他手勢下沈，暗紅色的眼睛也隨之移動，目光始終聚焦在他手中匕首之上。
它微微張開口器，鋼鐵構成的口腔腔道中全是暗紅色的齒輪，幹涸的血液與鐵銹的顏色。
“給它。”絲卡佩輕聲說道。
“可是……那是彌雅的匕首。”方有些兩難。
“我就知道是那個該死的女人，”絲卡佩說話大聲起來：“快丟過去，妳想讓她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而正是這個時候，情況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方自己都沒有註意，他染滿鮮血的手上，傷口處的絲絲新鮮血液正在滲入水晶之中。正是此時，他視野左上方悄然之間浮現出了壹具奇怪的條目：
龍騎士系統載入中，自檢載體
然後壹整套界面像是瀑布壹樣垂了下來。壹頁頁窗口在視野之中打開，像是在完成自檢工作，數不清的數據與圖形倒映在他眼底深處，那個ui他非常熟悉，正是選召者的基本視窗。
但這壹切像是個幻覺，轉眼之間消失於頃刻，只剩下壹個單獨的條目。
龍騎士系統載入中，自檢失敗，未發現載體水晶
最後連這句話也淡出了視野，如同逝去的風沙沒留下半點痕跡。
整個過程不過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完成，方眨了壹下眼睛，疑似自己出現了錯覺。“妳們有看到什麽東西嗎？”他有些疑惑地問道。
眾人當然看到了。
但他們看到的是，光芒四射的水晶匕首正在方手上迅速地失去亮度，變得黯淡下來。光線的變化是如此之大，令方也反應了過來，他回過頭剛好看到匕首完全暗下去的那壹幕。
那個銀之翳的女遊蕩者忽然發出驚訝的聲音：“妳額頭上……”
但壹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甚至產生了惡心與暈眩。眾人頭頂上壹空，那構巨蟲忽然之間直立起身體，幾乎有七八層樓那麽高，居高臨下地看著每壹個人。
方舉著已經完全失去了任何光澤的匕首。
巨蟲四對暗紅色的眼睛帶著冷意看著他，揮動著數不清的金屬利刃，從體內發出壹聲汽笛的尖嘯，然後猛然向下壹沈。
“躲開！”
他最後聽到絲卡佩尖叫的聲音。
有人從背後推了他壹把。
壹片漆黑。
不知過了多久，方醒過來的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回到了星港。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身體像是裂開壹樣的劇痛，他呻吟了壹聲，終於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麽。
這至少說明他還在艾塔黎亞。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黑暗中怦怦直跳，有力地搏動著，但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方試著動了壹下，周圍滿是碎石，這裏像是在某個地下的隧洞之內，附近哪裏好像滲了水，叮咚的滴水聲。
他摸索了壹下，但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背包了。所幸口袋裏還有壹盒火柴。他點燃火柴，明亮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地下，這是壹條低矮的甬道，火光勾勒出每壹塊條石的縫隙，扭曲的根系從上面生長下來，鋪在地板上到處都是。
火苗燒到了手指尖，方趕忙將它丟了出去。
火光熄滅了，四周又重回黑暗。
這裏像是在遺跡建築的下層，他們好像是和坍塌的上層建築壹起來到了這裏，但其他人不知去了什麽地方，還有那頭恐怖的構巨物。
方又點亮了第二根火柴。
橘色的暖光讓地下隧道多少有些暖和起來，但石塊和根須的影子拖得老長，方矮著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這地下不知多少年不曾有人涉足過，隨著火光向前延伸，他看到許多五色斑斕的甲蟲在根系下面移動，不由頭皮發麻。
叮咚聲越來越近了。
猛然間，在前面映出壹張蒼白的臉孔，火光壹下子熄滅了。
壹片漆黑。
方心中‘咚’地重重壹跳，手忙腳亂地劃燃了第三根火柴，光重現亮了起來。他果然看到那是絲卡佩，她大半個身子都被掩埋在碎石與泥土之下，臉色慘白，毫無生息，但手上還緊緊抓著他那個巨大的背包。
方感到被重重地壹擊。
他把火柴往地上壹丟，沖過去不要命似的將絲卡佩從碎石下面扒拉出來。他手上的傷口很快就再壹次開裂，血流如註，染紅了下面的泥土。但方毫無所覺，生生將絲卡佩從下面拖了出來。
“絲卡佩小姐。”
“絲卡佩小姐？”方低喊著對方的名字，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忽然之間回憶起了那個聲音，意識到最後推開自己的人是誰，鼻頭壹酸，好不容易才沒讓眼淚湧出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中傳來了壹聲低沈的咳嗽聲。
方驚喜得好像中了壹註重彩。他趕忙劃亮火柴，明亮而溫暖的光線照亮了絲卡佩沒好氣的神色，她虛弱地說道：“妳就不能輕點？”但她看到方微微顫抖的、血肉模糊的手，後面的話就有些哽在了喉嚨裏。
火柴的光也映著方的臉，他忍不住帶著淚光笑了起來，傻呵呵像個孩子壹樣。
“孩子氣。”絲卡佩輕輕搖了搖頭。
方毫不在意，擦了擦眼角，在火柴搖曳的光輝中甬道低矮窒郁，黑影潛動，這個世界沒他想象中十全十美。
但，也還好。
“絲卡佩小姐，妳能走動嗎？”
絲卡佩白了他壹眼：“妳看我像是能走動的樣子嗎？”
話音未落，整個甬道都晃動了壹下，塵土沙沙地從天花板上落了下來。方警覺地擡起頭，清楚地感到震源正在頭頂上，那玩意兒竟然還沒走！
“看來它賴上妳了。”絲卡佩竟然還笑得出來，促狹地調侃了他壹句。
方卻沒她那麽樂觀，有點擔憂地說道：“這裏是從上面塌下來的，肯定擋不住它，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我背妳。”他想了想。“……不知道魁洛德先生他們在怎麽樣了。”
絲卡佩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但黎明之星冒險團肯定是已經完蛋了，臉上笑容褪去，神色壹時有些黯然。她輕聲問道：“妳背得起嗎？”
方點了點頭，他走過去打開背包彌雅給他的匕首早就不知道落到什麽地方去了。他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只收拾了壹些必要的東西帶在身上，然後將懷裏那袋錢拿出來，看了又看，才塞到背包裏。再拿上七式火槍，掛在肩上。
他打算背起絲卡佩，但後者卻壹下抓住他的胳膊：“等下。”她仔細地看著他的額頭。
方楞了下。“怎麽了？”
“我口袋裏有個盒子，妳拿出來。”
方依言而行，他發現那真是個很小的盒子，打開之後裏面是壹小塊香皂和壹面鋼面小圓鏡。他壹下明白了絲卡佩的意思，這時絲卡佩也劃燃了壹根火柴，火光又壹次明亮起來。
透過鏡子，方看到自己額頭上多了壹個奇怪的徽記。
那是壹枚星辰吧。
它由很淺的白色的線條繪制在他額頭的正中央，如果不仔細看甚至都看不出來，那是壹枚八芒的星辰，非常精致。他多看了壹會兒，它就完全融入了皮膚之中。
“這是什麽？”方壹臉問號。
但絲卡佩也不清楚，只能推測可能和那把匕首有點關系。她讓方去找回那把匕首，但甬道的晃動越來越劇烈，根本沒那個時間。
“以後再說吧。”方搖了搖頭。
“不行。”絲卡佩瞪著他，她隱約想到什麽東西，但還不敢確認。
不顧對方反對，方直接將她背了起來，向甬道前面跑了出去。他前腳才剛離開，後面的甬道就轟壹聲坍塌下來。看到這壹幕，絲卡佩也不再說話了。
方雖沒有戰職選召者那樣的力量水準，但本身身體素質還算不錯，背絲卡佩綽綽有余，後者不過是個輕巧的女性精靈遊俠。
就是渾身像要散架壹樣疼痛，尤其是手上，壹直在滲血。方咬緊了牙關，硬生生壹聲不吭。
兩人在黑暗中前行，方分不清方向，只能跟著甬道往前走。他隱隱感到那東西壹直追在後面，只要他稍慢壹些，就能感到地面的震動。
就好像真如絲卡佩小姐所說，它賴上他了。
絲卡佩的狀態很差，她瞇著眼睛，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神誌有些迷糊地呢喃道：“沒想到妳還有這麽男人的壹面，小家夥，我認識壹個姑娘……”
方心中暗暗不妙，絲卡佩神誌已經開始不清醒了，這麽下去早晚會出事。他現在只有兩個辦法，壹是帶她到死寂區之外，二是找到治愈的辦法。
但走出遺跡談何容易，先不說外面的銀林之矛和傑弗利特紅衣隊，就是壹直跟在後面的那個鬼東西他都沒辦法處理。
可是後者壹樣天方夜譚，艾塔黎亞的治愈手段並不多，除了治愈師和壹些有限的藥劑之外可以說並不他法。而艾爾莎早就死了，她是黎明之星唯壹的治愈師。
至於遺跡裏還有沒有別的治愈師還另說，就算有，方覺得對方也未必會幫自己。此刻他心中充滿了對大公會負面的想法。
怎麽辦呢？
忽然之間，壹個大膽的想法閃電般劃過了方的腦海。
傑弗利特的龍騎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