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四春何時出閣……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
　　春嬸兒許是有些上了頭，左右看了看周遭，隨後笑道：“薔哥兒，不是都說皇帝吃飯要吃夠壹百個菜，要有許多宮女、太監伺候著麽？怎地妳這裏，和過去也沒甚分別？”
　　今日壹天都悶著頭，連眼睛都沒怎麽擡的劉老實此刻卻惱火罵道：“妳懂個……甚麽？”
　　賈薔在壹旁笑道：“舅母也沒說錯甚麽，宮裏原是有這些規矩的，用膳必須吃多少，皇上、皇後壹天吃多少雞，多少羊，多少豬……我看了覺著盡扯臊。誰能吃那麽些去，沒的都浪費了。所以還是按以前的規矩，吃多少算多少。全家人壹道吃，也吃不了壹個人的供應。皇上也要過日子，怎麽順心怎麽過。”
　　春嬸兒笑道：“這話在理兒，妳舅舅也這般說。薔哥兒，妳舅舅打算過些日子回小琉球，妳看能不能尋條船……”
　　賈薔聞言頭大，黛玉忙道：“怎麽著，也得過了年才是。”
　　黛玉說話，劉老實都鄭重幾分，道：“不熬那麽久了，且早點回去，還能再種壹茬地。”
　　“噗嗤！”
　　聽了這話，不遠處的湘雲沒忍住，壹下噴笑出聲。
　　皇帝的舅舅急著要去種地！
　　只是這壹笑，登時引來數道嚴厲的目光，以賈母為最，讓湘雲俏臉火辣。
　　好在她也自知失禮，忙起身出了席位，與劉老實見禮道惱。
　　劉老實則避了開來，賠笑道：“快不可如此，哪裏值當？”
　　湘雲見他不受賠禮，眼淚都要下來了，黛玉見之心中好笑，她同劉老實、春嬸兒道：“這是我們家雲兒，平日裏最喜跟著王爺身後，壹口壹句薔哥哥。本心極善，就是嘴上常沒個把門兒的。方才也是聽舅舅說的質樸，不似天家舅舅，所以才笑了笑，舅舅、舅母可別見怪。”
　　春嬸兒笑道：“要不我和妳舅舅不喜留在京裏，這禮數也忒多了些，連笑都不許人笑了？還是我們老百姓過日子痛快，逮住哪個的痛腳，就可勁的樂，有時能壹樂樂三天，那才叫過癮！”
　　黛玉聞言吃吃笑了起來，姊妹們也都歡快了起來。
　　賈薔不無擔憂的同黛玉道：“這點咱們家未必要學，容易擦槍走火。”
　　黛玉沒好氣白他壹眼，靈動的眸光斂了斂。
　　也是，這個可學不得，專挑人短處頑笑，她功力全開，其他人怕是沒活路了……
　　壹段小插曲後，賈薔沈吟稍許道：“想去小琉球，船自然不成問題，只是……罷了，過去就過去吧，正好姐夫和小石頭也能過去過年，闔家團圓。忙完這幾年，姐夫應該也能回京，到時候再團聚罷。”
　　劉老實聞言，顯然很是高興，賈薔若執意不想他們離開，他們還真走不得。
　　劉老實看著賈薔，感嘆道：“到這壹會兒，我也覺著跟做夢壹樣。不管到底是姓賈還是姓李，只要妳過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劉老實當然知道賈薔姓賈，是他妹妹的親兒子，因為賈薔和他妹妹生的著實太像。
　　但對他而言，原是無所謂姓賈，還是姓李。
　　若姓李能坐江山當皇上，那賈薔姓李，他樂見其成。
　　“舅舅該不會是為了避嫌，怕人拿我身世說嘴，才故意去小琉球的罷？”
　　賈薔忽地問道。
　　劉老實聞言壹滯，隨即搖頭道：“那些呆鳥話，如今也奈何不得妳，並不是。”
　　賈薔呵呵笑道：“這話說的極在理，那些呆鳥話，如今甚麽也不算。之所以走這壹遭，只是想少殺些人就是。好了，不說這些了。總之，日子怎麽過的順心，那怎麽來就是。我們努力奮鬥的目的，原就是如此，而非單純為榮華富貴。”
　　賈薔話音落，寶琴很激動的拍手叫好。
　　探春、湘雲二人好壹通蹂罹後，忽就聽賈母同賈薔道：“王爺，有壹事，還是要早些拿主意呢……”
　　賈薔聞言，擡眼看去，微笑道：“甚麽事？”
　　賈母語重心長道：“家裏的幾個女孩子，也都不小了。尤其是二姑娘，都雙十年歲了，也該說親了……”
　　賈薔聞言，撓了撓後腦勺，道：“其實也不算晚……不過，也有道理。我這孩子都二十來個了，也可以成親了……”
　　眾人哄堂大笑，迎春臉色卻有些發白。
　　賈薔看過去，打量了兩眼後，笑道：“二妹妹有甚麽想法就直說，妳在小琉球教那麽些孩子學圍棋，越教越好，也算是歷練過的，不必害羞忸怩。”
　　迎春聞言，面色稍稍和緩了些，起身道：“薔……薔哥兒，哦不是，王爺……”
　　賈薔擺手笑道：“還是叫我名字罷，官名是在外面叫的。”
　　換個明白些的，自然不會點頭，不過迎春於此道不精明，聞言感激壹笑後，道：“薔哥兒，我……我還不想……我想，在家裏待著……”
　　賈薔還未開口，賈母就沈聲道：“這才是糊塗話！家裏固然好，可也不能當壹輩子老姑娘！”
　　迎春又難過的低下頭去，不敢辯駁。
　　黛玉笑道：“果真眼下不願，那就再等等罷。”
　　她壹開口，賈母也不好訓斥，只笑道：“女孩子哪有不願出閣的？再者如今她排在最前面，她不出閣，三丫頭她們也著急……”
　　探春忙紅著臉，語氣卻不軟性的道：“老太太說左了，我可不急！我還想多幹些事業呢……”
　　她和湘雲掌著整個小琉球的女學，後來幫忙管理黛玉、子瑜身邊的女史。
　　不管是黛玉還是子瑜，如今都操持著壹大堆的事，身邊自然少不得通文識字的女史。
　　而探春和湘雲，就是“黛辦”和“瑜辦”的“辦公室主任”。
　　莫要小瞧這個差事，無論權力還是職差都極了不得。
　　二女又都誌存高遠，恨不生為男兒身，好幹壹番事業來。
　　又怎會在這樣的關頭，尋個人嫁了，圈在深宅大院裏伺候壹家子吃喝拉撒……
　　見過煌煌寰宇的鳳凰，豈會甘心回到那深坑裏當籠子裏的金絲雀？
　　賈母見說不聽，也只能作罷，道：“罷罷，都道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妳們既然聽王爺的，日後就指著他來安頓妳們的終身大事罷。”
　　幾個賈家的女孩子，紛紛低下頭，羞紅了臉……
　　……
　　翌日清晨。
　　眉眼間滿是春韻的鳳姐兒和李紈服侍著賈薔穿戴齊整後，看著兩個少婦韻味濃郁的美人這般體貼，賈薔笑道：“今兒西山那邊有熱鬧瞧，妳們果真不去？”
　　鳳姐兒啐笑壹口，道：“那麽些老爺們兒，我和她又是妳嬸嬸，去做甚麽？”
　　“嬸嬸個屁！”
　　賈薔在其圓滾滾的翹臀上拍了巴掌，道：“大嬸嬸還有些說頭，妳差飛了。”
　　鳳姐兒瞟了他壹眼，眼兒媚，道：“昨晚上可不是這麽頑的……”
　　“鳳丫頭要死！”
　　李紈吃不住這個勁頭，俏臉漲紅啐罵道。
　　夜裏閨中秘趣歸秘趣，如何能拿出來說嘴？
　　再說，這會兒平兒都進來了。
　　平兒多溫婉俏皮，杏眼從賈薔身上移開，笑道：“只當我不在就是！”
　　鳳姐兒辣辣的道：“平兒不相幹，她比咱們頑的還多……”
　　“呸！”
　　平兒也啐道：“奶奶可別叫我說出好話來！”
　　鳳姐兒放懷笑道：“了不得了，平兒奶奶可饒了我這壹遭罷！”
　　平兒不理她，同賈薔道：“娘娘讓我來問問爺，幾時準備好出發？”
　　賈薔笑道：“總也該用了早飯罷？”
　　平兒笑道：“那爺得和兩位奶奶壹道用了，娘娘和子瑜姐姐她們早就用罷了。”
　　賈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才不過辰時初，他奇道：“怎這樣早？”
　　平兒笑道：“昨兒晚上新的壹批牛痘接種試驗卷宗送了進來。娘娘和子瑜姐姐都交代過，此事壹刻不能等，甚麽時候送進來，甚麽時候讓她們知道。所以忙了好壹起子了……”
　　李紈笑道：“以前聽說過人痘，卻不知這牛痘到底如何。”
　　人痘在大燕已存在逾二百年，天花爆發之兇地，也有大批人接種。
　　只是人痘並非完全之策，因“苗順者十無壹死，苗兇者十只八存”。
　　所以並未廣泛鋪展開，尤其是富貴人家，等閑誰敢拿命去試？
　　除非京裏爆發了天花……
　　賈薔笑道：“牛痘要安穩許多，至今還未有壹起種痘者出花病死。這壹波穩當後，就可全面推廣了。從咱們家打起，孩子們也壹並接種。”
　　此言壹出，三個女人都唬了壹跳，臉都發白了。
　　卻不等她們反對，賈薔擺手道：“若無萬全把握，妳們以為王妃她們會同意？咱們是第壹批，接下來其他權貴門第想直接接種都沒機會，要先鋪展在德林軍中。海外天花病毒兇猛，之所以著急尋出牛痘來，就是因為秦藩、漢藩那邊出現了天花。西夷們臟兮兮的，都是病毒。如今那邊正大批量接種，現在西夷們那群忘八，都懷疑他們的上帝跪在本王腳下，俯首稱臣了。”
　　聽他這般說，鳳姐兒、李紈、平兒三顆被攥緊的心，才稍微舒緩了些，鳳姐兒強笑道：“想來，必不會有事的，壹定好好的。”
　　賈薔笑了笑，道：“果真不放心，等今兒林妹妹、子瑜她們回來後，妳們再去問罷。”
　　……
　　西山，煤窯。
　　當初賈薔初立內務府錢莊，本指著吃壹波蜂窩煤紅利，撐起錢莊的流水。
　　後錢莊被隆安帝和李時所廢，此事也就耽擱下來。
　　二年前，賈薔逆天壹搏，操取天下權柄，為解決京畿百萬民眾冬日取暖之困，他下令德林號重往西山采煤，制成煤球廉價賣與百姓。
　　西山隨被百姓稱為煤山，十余處大窯，每日采煤不停，以供京畿之用。
　　不過原本臟兮兮的煤窯場地，今日卻幹凈的有些過分。
　　每個煤窯工人都換上了新年才能穿的新衣，地面上鋪地毯處鋪地毯，不便鋪地毯處，也有竹席鋪地。
　　德林軍戒嚴每個角落不必多提，又有宮監內侍圍起絲帳，以為遮蔽處。
　　巳時初，趙師道帶繡衣衛前來，從裏到外，高低遠近悉數檢查了遍。
　　巳時三刻，李婧又領夜梟精銳親往，復查壹遍。
　　諸多礦工連昨日見“鐵怪”時的驚奇心都被這陣仗給唬沒了，壹個個大氣不敢多喘壹口，緊張之極。
　　壹直到巳末，大隊人馬終於到來。
　　龍輦鳳車，旌旗飄揚。
　　又有諸多八擡官轎，並騎馬武將。
　　好在預先早有德林軍歸劃陳置，人雖多，卻並未出甚麽亂子。
　　盡管如此，等停頓妥當，鳳輦寶車至紅圍內，龍車打開，賈薔自車內下來時，也已是午時。
　　他前往林如海官轎前，親自將林如海攙扶下來後，笑道：“讓先生勞動筋骨至此地，實在有愧。不過待先生看過此國之重器後，保準以為此躺來的物超所值！”
　　林如海頷首壹笑，隨即又與賈薔壹並，往不遠處的那座二十四擡華轎處走去，至跟前賈薔笑道：“老公爺，醒著沒？”
　　林如海呵呵笑道：“很久未見王爺這般激動了……老公爺，壹道看看罷。”
　　姜林將轎簾打起，姜家人趕緊上前，將老成地瓜的姜鐸抱出來，放在軟轎上。
　　姜鐸是真的老的快不行了，也沒那麽些騷話了，只在轎上松松垮垮的與賈薔抱拳見了個禮，含混不清的道了聲：“請。”
　　賈薔哈哈壹笑，與林如海道：“先生請！”
　　林如海微笑頷首，又與諸文武笑道：“那咱們今日，就壹道去看看，王爺口中能定大燕百年國運的神器，到底何等模樣！”
　　……
　　“嗤……”
　　“嗡嗡嗡嗡！”
　　“庫嗤庫嗤庫嗤……”
　　賈薔目光簡直迷醉的看著運轉中的蒸汽機，哪怕鍋爐裏的煤煙、氣缸裏噴出的蒸汽還有曲柄帶動飛輪的轉動噪音，對身邊的高官權貴們而言，十分不友好。
　　看著滾滾而出的礦井井水被抽出，排去外面，賈薔回過神來，同姜鐸和林如海解釋道：“煤炭在地下，深處可達十數乃至數十丈，平常地面挖不過十尺便見水。所以開礦常遇水層，就需要將下水抽幹，才能繼續作業，不然挖不得煤。僅靠人力排水，著實太慢，也十分危險。使得采煤受限，只能采淺表煤層。而如今有了這蒸汽機，可日夜勞作，將井水汲出。如此壹來，效率便大大提高。
　　過去，百姓智慧十足，也曾借助過水力來推磨，德林號就在河邊借用水力來織造。但此法受限頗多，水力也非常年穩定。許多工坊，也沒條件尋壹條大河去建。
　　而此蒸汽機，只要有水，只要有煤炭，就能運轉！
　　此物不僅可以為礦井提供動力進行采礦，還能用於鋼鐵鍛造，可以用於織造，可以用於各式各樣的工坊，乃至運輸！
　　諸位，本王再說壹回，萬不可小覷此物，以機械之力，代替人力，將會是整個歷史轉變的契機！”
　　看著轟鳴作響，氣息嗆人的蒸汽機在那運轉不休，除卻林如海外，多數人腦子如同漿糊壹般，著實弄不清這到底是蝦比頑意兒……
　　賈薔目光掃過壹圈後，心裏有數，卻也不意外，還是自得其樂。
　　且再等等罷，等由他提出方案改良後的蒸汽機，爆發出其驚人的生產力後，這些人就會明白，這到底是個甚麽樣的神器！
　　如今連西夷們，都還在用未改良，效率遠不如這個的蒸汽機，超前壹步的感覺，真他娘的爽！
　　“王爺，老祖宗問，這蒸汽機如何鍛造，如何采礦，如何織造？”
　　姜林趴在姜鐸嘴邊片刻後，與賈薔躬身問道。
　　賈薔笑道：“想來大家也都疑惑……其實聽著玄妙，說來十分簡單。就憑蒸汽機能產生氣力，能帶動曲柄，使得飛輪轉動。而我們要利用的，就是這股力道。有了這股力道，就好比耕地、拉磨用的畜力。有了這個力，就能做太多事。關鍵，這個蒸汽機不用吃草，不會生病，連休息都不怎麽用。”
　　聽他這麽說，許多人隱隱頓悟了……
　　永城候薛先問道：“這麽說來，這個蒸汽機，也能舉得動大錘，不斷錘煉生鐵？”
　　賈薔笑道：“自然。”
　　薛先眼睛壹亮，“嘖”了聲道：“若是如此，那打造起百煉鋼刀來，豈不容易的多？”
　　賈薔哈哈笑道：“何止是煉刀？有了此物，在漢藩可以很快生產出壹批品質極高的精鋼來！此鋼又可以造炮，造火器！造出的火器和大炮，威力和壽命都要更強於現在。德林軍的戰力，飆升壹倍不止。
　　且不止在軍械上，農具同樣如此。漢藩那邊鍛造出的鐵器農具，比現下的好用的多。如此壹來，連農民都會跟著大大受益。
　　方方面面都會產生變化，會比過往幾千年變的更好！
　　好了，且說這麽多罷。說多了也沒用，就等此物產生的作用顯現出來，妳們自然會明白。”
　　……
　　等諸文武走後，黛玉、子瑜、探春、湘雲、寶琴等內眷入內。
　　林如海和姜鐸去外面暖煦地說話，賈薔留下來，又與壹眾姑娘們海吹！
　　可惜有些失敗，眾姑娘們哪怕見過些世面，此刻也著實難對這壹堆“破爛”起興趣……
　　好在李婧和閆三娘也來了，聽完賈薔壹通炫耀後，閆三娘簡直神往之，道：“若果真能裝到船上，和帆壹起使力，那船跑起來豈不更快？”
　　李婧取笑道：“幹脆裝車上，和馬壹道跑，也能更快！”
　　兩人尬捧失敗……
　　但賈薔仍不氣餒，嘿嘿笑道：“等著，有生之年，咱們壹定能乘坐上靠蒸汽機驅動的船和車，行遍千山萬水！”
　　打穿越來到今天，種田才算種出滋味來！
　　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