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0章 雷劈

　　果不其然，在黛玉如星辰般明亮的明眸的註視下，賈薔嘿嘿壹笑，他看著黛玉寶石水晶似的眼睛，道：“旁人問，我再不能告訴她，但妳問，我怎好隱瞞？”
　　黛玉聞言，燦然壹笑，似令著月夜都為之增色，她抿嘴笑道：“我就知道，妳必是在弄鬼！快說說，妳到底想做甚麽？”
　　賈薔呵呵笑道：“林姑姑，且猜猜看。”
　　這稱呼，讓黛玉俏臉發燙，不過也只嗔了他壹眼，道：“我如何猜？妳鼓弄這些羞人的事，外面那些青天大老爺們還不見天啐妳？妳莫非故意如此？”
　　賈薔緩緩點頭，輕聲笑道：“有這方面的意思……先前鬧的忒狠了些，難免引起壹些人的註意。其實那壹夜，我都沒想到，開國功臣壹系，最後還能余下十二家跟著我，從頭殺到尾。這十二家，多是正經伯、子、男爵，在軍中或許官位不高，但也是有壹定立足之地的。接下來，我準備想辦法大力扶持這十二家。
　　若只如此，倒還罷了。相比元平功臣，我們差的太多。可我身後還有先生在，壹個女婿半個兒，我與先生雖非父子，卻比父子還親，在外人看來，分明就是壹家人。先生掌著天下財權，即便將來半山公等人回京正位，戶部多半還是掌在先生手裏。若如此，姑爺與軍方牽扯太深，嶽丈卻位列宰輔，執掌財權，就有些太招搖了，所以……”
　　“呸呸！”
　　黛玉起初還未反應過來，可隨即就聽出話音兒來，滿面羞紅的啐道：“薔哥兒，妳再渾說，仔細妳的皮！”
　　賈薔哈哈壹笑，擺手道：“妳別關註細節嘛……總之，我多壹分荒唐的名聲，對我和先生來說，都有利。”
　　“就這？”
　　黛玉還不盡信。
　　賈薔呵呵笑道：“當然不止，汙名的方式多的是，怎會選這等法子？其二，盡管西斜街那邊西路院完全封了起來，初衷便是供各府的誥命小姐去消遣，可正經時候，誰家誥命會往那裏去？即便裏面有極好的絲綢，可那些王府、國公府、侯府，還有那些世交老親，打發個人上門來求，便是我不給，老太太難道會不給？求到林家去，我還得巴巴的送去。
　　所以，要尋個她們不得不來的由頭，鬧出大動靜來。沒有足夠的動靜，我們賣的東西就算再好，旁人也未必理會。而百姓最好熱鬧，尤其是涉及貴人家的熱鬧，只會傳的愈演愈烈。經此壹折騰，貴人們不管信不信的，怕都要去瞧壹瞧看壹看，因為她們最是對子嗣看的要緊。
　　這壹看，保管被裏面的東西所吸引，太平會館，也就算徹底打開了局面。”
　　黛玉抿嘴笑道：“那太平會館，值當妳花費這樣大的氣力去拾掇？果真是個聚寶盆不成？”
　　賈薔又毫不吝嗇地贊道：“林妹妹當真是聰慧過人！只為金銀錢財，當然不值當費這樣大的氣力。但我就是要讓人以為，我為了賺這麽點金銀錢財，還得花費這樣大的氣力。不然，往後都以為我是善財童子可不得了。另外，還有壹重深意，這會館也是收人情的好地方。東路院且不說，便是西路院，那些顏色極鮮亮的綢緞布帛，壹月只賣四次，每次也賣不多。如此壹來，必有人買不到。等她們求上門時，便是壹樁人情。
　　老太太、太太這邊，她們是求不到多少的，在妳這裏，卻可以。不僅可以，妳見那等家裏不富裕的，卻又急需綢緞布帛操辦喜事的，還能便宜許多！
　　或許這不算甚麽大人情，但時日長了，林妹妹妳的名聲必然越來越好，在誥命圈子裏的威望也會拔高，往後的日子，也就能過的愈發順心。
　　而且，這會館的門路打開名聲打出去後，還真算得上是極了不得的聚寶盆呢！”
　　黛玉聞言，目光中生出絲絲仰慕和感動，明眸望著賈薔含笑道：“妳怎想得出這麽多彎彎繞繞來？就為了這些，整個神京城都鬧的沸沸揚揚。”
　　賈薔輕聲笑道：“也不只為名利，那些事，也都是真事。裹胸對女孩子來說，和裹腳壹樣，都是十分殘忍的摧殘。且對嬰孩來說，世上再沒有甚麽，比母親的乳汁更甘甜，咱們日後……”
　　“呸！”
　　黛玉啐的聲音都已經開始飄了，心裏連罵這貨不要臉的力氣也沒了。
　　她壹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哪裏聽得起這等虎狼之詞？
　　賈薔見好就收，忙正色道：“林妹妹，我說的這些，當真都是出自本心，希望世上姑娘，再不受此殘忍毒害。心中絕無壹絲壹毫褻瀆之意！妳若不信，我現在就起誓。”說著，他豎三指，請天、地、人共鑒，道：“若我心中有壹絲壹毫褻瀆之意，便受天打五雷……”
　　話沒說完，就焦急的黛玉伸手捂住了嘴。
　　賈薔還未來得及笑，就聽西邊“轟隆”壹聲壹道春雷炸響聲遙遙傳來，由遠及近，卻愈發可怕！
　　黛玉“啊”的驚叫壹聲，大駭之下，壹步上前將賈薔緊緊抱住，又踮起雙腳，拼命舉高雙手攔在賈薔頭頂，似想以此保護他不被雷劈……
　　賈薔大為感動，將她抱起，以便她不再艱難的伸手……
　　然後就在黛玉無限嬌羞的拍打下放了下來。
　　黛玉卻顧不得怪罪他的輕薄，很嚴肅的責怪道：“怎敢胡亂起誓？”
　　賈薔苦笑道：“這次真的是巧合，不然妳看我再起壹個……”
　　話沒說完，就見黛玉拿著繡帕“使勁”打了他壹下，惱道：“還敢亂說話！再這樣，我便真惱了，再也不理妳了！”說著，眼圈都紅了，抓著繡帕的手都微微顫抖著。
　　剛才那壹下，連她的魂兒差點都嚇飛了。
　　見她如此，賈薔柔聲笑道：“好好好，我發誓，日後再不發誓了。”
　　“呸！又胡說！”
　　黛玉又氣又好笑，不依道。
　　賈薔呵呵笑了笑，舉頭望著頭上漸漸遮蔽住明月的烏雲，輕聲道：“林妹妹，妳可知，在和妳相遇相知前，我心中實有太多的晦暗，太多的戾氣，和太多的怨恨。若無妳，若無先生教誨，我來此世，多半要掀起諸多殺孽來，不知道能不能毀了這世間，但最後，壹定會毀了我自己……”
　　說著，他低下頭，見黛玉擔憂的望著他，又笑了笑，道：“但是，從遇到妳那天起，從……雖無言，卻默契的與妳相知的那天起，我便將所有的晦暗都留在了過往。
　　從我讀懂了妳的心意，妳也讀懂了我的心意的那壹天起，於我而言，便是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自此，往後的每壹天，無論陰雨冰雪，於我而言，都是日光溫和，山風環抱，每壹覺醒來，都是美好的壹日。
　　所以，林妹妹，無論發生甚麽事，都不必擔心我。
　　因為有妳的世界這樣的美好，我怎舍得離去？”
　　即便月色已經斂去，然黛玉的壹雙星眸，依舊在淚光下閃亮動人。
　　她看著賈薔，眼淚壹滴滴的滑落，嗚咽道：“我曾做了壹個長長的噩夢，夢見，妳未曾從東府逃出去，夢見，爹爹沒了……夢見，妳喜歡上了齡官，還為她買了雀鳥，夢見，我用玉帶，吊死在枯木林中……臨死前，我才突然記起，薔兒，我們不是說好了，妳不會離我而去麽？不是離開了我，山河、太陽和星星都多余麽？薔兒，妳要說話算話呢。”
　　賈薔聞言，心中驚悸而大慟，將黛玉輕輕攬入懷中，柔聲寬慰道：“放心，夢都是反的。妳看，如今不是好好的？我出了東府，先生也越來越好。這壹世，有我和先生在，必讓妳於歲月中無憂，快樂的度過壹生。”
　　黛玉嬌羞的從賈薔懷中站出，也未擡眼簾，輕聲道：“我最大的快樂和心願，便是希望妳和爹爹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妳莫要再做險事了，我很擔心妳呢。”
　　說出這話來，黛玉自覺俏臉上壹片滾燙，心兒也跳的厲害。
　　這就有些難了，賈薔幹笑了聲，道：“要不這樣，我再起個誓吧？”
　　“呸！”
　　……
　　神京西城，十五裏外。
　　天上烏雲密布，壹座無名山坡，半坡坑道中，李婧緩緩將壹塊黑巾蒙在臉上，抽出隨身腰刀。
　　明眸死死盯著遠處大道上，壹大隊足有兩百余騎的黑衣騎卒，遙遙而來。
　　眼見這隊人馬，就要壹陣風似的從山坡下過去，李婧忽地自上而下，猛然壹揮腰刀。
　　“嗡”的壹聲，腰刀帶起的呼嘯風聲，便是出手的命令。
　　“咻！”
　　“咻咻咻！”
　　壹陣陣利箭破空聲忽然響起，山坡下行走的騎卒中明顯有老人，只聽聲音不對，便厲聲喝道：“小心，有弓箭埋伏！”
　　只是到底遲了些，三十把獵弓集中攢射，即便底下多是身手高強之人，依舊難免有十數人中箭，慘叫落地。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這些落地後，緊接著就被他們自己的座馬，或是身後的座馬踩踏，非死即殘。
　　不過戰果也只能到此，隨即就可看出山坡下這些人的精銳來，他們第壹時間下馬，隨後或向前或向後四散開來，跑動路線曲直不定，而後，直接從各處，往山坡上包抄上來。
　　“殺！！不留活口！”
　　李婧厲吼壹聲，淒厲的殺聲，讓對方人馬沖擊的步伐壹滯，甚至有的背過身去，隨時準備往回跑。
　　果真藏著幾百人在此，他們往山坡仰攻上去，那簡直就是送菜。
　　可也有壹些老江湖懷疑，這樣小的壹座山坡，能藏身數百人？
　　果不其然，就見半山坡上那些人，喊最狠的口號，跑最銷魂的路。
　　大概不過五十余人，頭也不回的往山坡上跑去。
　　“混賬！派人堵住後路，今日必殺此賊！”
　　有帶頭之人，怒聲下令。
　　兩百余騎，隨即將這座不高的山坡，給圍了起來，讓人插翅難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