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錯綜復雜 4K5

　　半個時辰後。
　　紫衣將臉龐埋在寧塵的懷中，久久不語。
　　經過許久嘗試後，她通過心中的悸動逐漸取回了自己被封存的記憶，順利回想起了過往的壹切。
　　但...
　　寧塵輕撫其後背，低聲道：“莫要著急，先將情緒放輕松壹些。再去將那些記憶壹點壹滴地重新理順。”
　　“呼——”
　　紫衣依言閉上雙眸，不斷深呼吸調整著心境情緒。
　　當初十幾年的人生經歷、與在這個地方所經歷的十六年，兩段記憶如同被雜糅在壹起，無比混亂。
　　這本該足以令人發瘋發狂的錯位感，但感受著懷抱著自己身體的溫暖，她並未因此崩潰失神，而是慢慢穩住了動蕩不已的魂海，將兩股記憶逐漸收攏容納。
　　“我，是太陰密宗的紫衣。”
　　紫衣緩緩出聲，垂眸低吟道：“同樣也是太陰教的遺孤。”
　　寧塵見狀也松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其後腦：“妳能順利接受下來，再好不過。”
　　“當真是...”
　　紫衣有些恍惚地擡起頭，眼神閃爍不定：“竟會有這種...唔！”
　　她扶住額頭，神情仍有些苦悶難受。
　　直至休息許久後，紫衣才勉強緩過勁來，無奈道：“沒想到，會經歷這種匪夷所思之事。”
　　寧塵輕聲道：“如今可是記得我了？”
　　“當然記得。”
　　紫衣眸光閃動，眼角似泛起絲絲淚光。
　　她露出感慨萬千的笑容，輕輕捧住了寧塵的面龐：“當初在宗門內思念了寧郎壹年，便已叫人苦熬難耐的緊。而此次十六年未見，後知後覺地回想起所有記憶，實在叫人心酸難受。”
　　說著，便情不自禁地再度緊緊抱來。
　　寧塵嘆息壹聲，安撫道：“是我的過錯，將妳稀裏糊塗卷入這場變故之中。讓妳苦等十六年之久，至今才想起壹切。”
　　但紫衣卻搖了搖頭，埋頭甕聲道：“如今恢復記憶後，在這裏經歷的十六年更像是壹場漫長的夢境。雖無寧郎相伴、期間也曾經歷諸多危險，但對我而言也並非沒有收獲。”
　　她攥緊寧塵的衣服，小聲道：“至少，我在這裏與娘親她...相依為命。”
　　寧塵神色復雜，緩緩道：“終究是我的過失。”
　　“——呵~”
　　恰至此時，廂房內驀然響起壹絲譏笑。
　　靠在懷中的紫衣猛地瞪大雙眼，駭然坐起。
　　寧塵側首循聲望去，沈聲道：“姑娘，這時候現身可不是個好時機。”
　　黑影女子不知何時已坐在窗邊，交疊著雙腿，撐肘托腮道：“我雖想多看幾場好戲，但可不想瞧見這種無趣的苦情場面。”
　　透過詭異黑霧，紫衣隱約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禁渾身壹緊。
　　“妳...是何人。”
　　紫衣踉蹌站起，下意識抓住了桌旁的長劍，寒聲道：“為何會出現於此。”
　　而且，心底莫名湧現出壹股不寒而栗的感覺，仿佛眼前此人正是——
　　“我是寄宿在寧塵體內的壹縷殘魂，也正是我布置了這壹切。”
　　黑影女子譏嘲道：“不知丫頭妳有何感想？”
　　“......”
　　紫衣呼吸微亂壹瞬。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微笑道：“如此說來，還得感謝妳才行。此番大夢方醒，未嘗不是壹次心境歷練，說不定能在武道上更進壹步。”
　　黑影女子低沈壹笑：“果然是個有趣的小丫頭。”
　　紫衣眼底閃過異色：“妳弄出這壹切，又有何目的。”
　　“隨手之舉罷了。”
　　黑影女子的目光似乎轉至寧塵，饒有興致道：“倒是妳，提前喚醒了這丫頭的記憶。‘這裏’即將生變，妳不得不早點做出最後的選擇。”
　　說話間，她指尖上燃起壹縷漆黑流光：“妳遲早都會接受這股力量。”
　　那股陰森恐怖的氣息，令紫衣眼神壹凜。
　　若感覺沒錯，這股氣息與寧塵當時失控之際...
　　“不勞姑娘費心。”
　　寧塵露出淡定笑容，隨手甩出壹副剛倒滿茶水的瓷杯。
　　黑影女子擡手接過，就聽其侃侃而談道：“在這裏待了三個月，我當然有所準備，定不會叫姑娘失望。”
　　“——好。”
　　黑影女子玩味道：“我很期待。”
　　其身影徹底化作黑霧，逐漸消散。
　　紫衣秀眉緊皺，見其當真消失不見後，這才低聲道：“寧郎，沒想到妳體內竟有如此危險的女子存在。”
　　“雖是危險，但也因她出手相助，才能度過幾回生死危機。”
　　寧塵重新拉住其右手，關切道：“可要再冷靜恢復壹段時辰？”
　　“呼...”
　　紫衣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沒事，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至於其他的事，我能慢慢調節好。”
　　...
　　下午時分。
　　陰戮正將曬幹的衣物收回，聽聞門口動靜，不禁探頭張望了兩眼。
　　見兩人都相安無事地回到了家中，她這才輕撫著胸口長舒壹口氣：“沒事就好。”
　　寧塵朝這邊笑了笑：“陰夫人何必如此擔心。”
　　“妾身只是擔心紫衣這丫頭會瞎鬧騰。”陰戮柔笑道：“這兩年未見，也不知她在天壤星宗內養成什麽性子，但現在看來還算好的。”
　　“我才沒如此任性。”
　　紫衣略顯尷尬地輕咳壹聲。
　　雖然在取回記憶前，她的確是想好好給寧塵壹點小小教訓，以作警告。
　　不過...
　　她神情復雜地看著院中美婦，心情更是微妙。
　　陰戮輕咦道：“怎得壹直盯著為娘看個不停？”
　　寧塵剛回院倒了兩杯茶水，聞言不禁笑道：“想來是這兩年與妳許久不見，心生懷念。她這壹路上時不時都問起妳的事，掛念的很。”
　　紫衣欲言又止：“我...”
　　陰戮露出感動神情，快步上前將其輕抱住：“乖女兒，娘親沒事的。”
　　紫衣嘴唇微微張合，最後還是暗嘆壹聲，輕輕回抱：“剛才我問了他不少，聽聞娘親這段時日幸福無憂，我也安心許多。”
　　“我家女兒這般貼心，更叫人歡喜啦。”陰戮溫柔笑道：“之後幾日就在這裏好好住下，娘多給妳做些吃的。”
　　“...嗯。”
　　“不過，看妳的樣子，寧掌櫃剛才與妳說了些什麽？”
　　陰戮牽起其柔荑往院外踱步而去，莞爾道：“是不是想要耍小性子，被他教訓了壹回？”
　　“才、才沒有...”紫衣面露尷尬，連忙小聲道：“娘怎麽還幫他熟絡自家女兒呀。”
　　“妳剛才出門時的那點小心思，可瞞不過我的眼睛。”
　　“......”
　　見她們母女二人寒暄敘舊，寧塵也沒跟出去打攪。
　　暫不提陰戮許久未見紫衣很是想念，早有滿懷相思。如今紫衣她——
　　“聽那個紫丫頭說話的語氣，壹下子變得軟聲軟氣的。”
　　九憐從窗戶處探出小腦袋，好奇道：“她難道回想起了外面的記憶？”
　　寧塵側首笑道：“的確都想起來了。”
　　“怎麽辦到的？”
　　九憐螓首微歪：“她若當真對妳有印象的話，又怎會在外面磨磨蹭蹭許久都不過來。如今才跑來與妳相見？”
　　寧塵也未做隱瞞，將剛才在鎮外竹林與酒樓中的事敘說了壹遍。
　　而聽著兩人在廂房內抱著親了快半個時辰，九憐臉色頓時壹黑，無語道：“真虧妳們能想到這種取回記憶的方法。”
　　“大膽嘗試壹回而已。”
　　“不過，紫衣能如此，可陰戮又為何對妳毫無知覺？”
　　“說是沒有感覺也不盡然。”寧塵輕笑道：“只是她對我的感情算不上刻骨銘心，只是有壹點朦朧的親近之意而已。”
　　“原來如此...”
　　九憐趴在窗框上，拖著臉蛋嘟噥道：“那個潛伏暗中的女人還真是惡劣，竟然有意玩弄妳們的感情。”
　　若是雙方感情不算深厚，豈非要成了壹對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也不算壞事。”
　　寧塵晃了晃手裏油紙包好的雞腿：“正好能與陰戮安安穩穩地培養起感情，總好過之前的相互猜忌。”
　　九憐美眸微亮，接過雞腿小口啃起來。
　　她又笑嘻嘻道：“但如今紫衣恢復了記憶，妳還能應付得了眼下的情況？”
　　“是有些頭疼。”寧塵自信壹笑：“可若畏縮不前，我當初還有何臉面主動追求陰戮。”
　　“若不是知道紫衣跟陰戮的糾結關系，我還真以為妳有何豪情壯誌了。”
　　九憐聽得翻了壹記白眼。
　　誤打誤撞將琴霞跟朱禮兒擺弄上床，已是匪夷所思。如今還想將紫衣和陰戮給壹網打凈，實在是...
　　“不過，紫衣她們陸續現身，情形有些古怪。”
　　九憐低吟出聲：“妳得更加註意些，免得再生變故。”
　　寧塵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看著他極為鎮定的模樣，九憐眼波微動，心下也是驚奇。
　　自家徒兒他...
　　難道早已是胸有成竹？
　　明明瞧他這三個月來壹直都在老實過日子，何時做的準備？
　　...
　　夜間，後院內。
　　桌上的熱騰飯菜正飄散著誘人香氣。
　　隨著紫衣與陰戮挽著手壹同入座，少女卻壹眨明眸，看著坐在寧塵身旁的九憐，輕咦道：“這位小女孩，是...”
　　陰戮笑道：“正是寧掌櫃的女兒，名喚九憐，很是聰明伶俐。”
　　九憐揚起微笑，點頭示意。
　　而聽聞此言，紫衣頓時朝寧塵投來無比微妙的視線。
　　她在恢復記憶後，便渾渾噩噩地回到了這裏，還未對這三個月來發生的壹切細細深究。但如今...夫君他在這個地方，當真有了壹位小女兒？
　　此女的生母，又是何人？
　　感受到隱含逼問之意的目光，寧塵額頭冷汗漸冒，訕笑道：“好了好了，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紫衣臉蛋微鼓，在桌下輕輕踢來壹下。
　　寧塵忙打眼神，暗中傳音：“陰戮她不知外界真相，貿然告知，說不定會讓她心神失守。”
　　“我、我知道，但這個小女孩究竟是...”
　　“她不是女兒，是我師傅。”寧塵壹邊扒著米飯，暗中幹笑道：“只是她在此地變成女孩的模樣，這才將錯就錯...”
　　紫衣目光幽幽：“若不是女兒，夫君的師傅這般可愛動人，更叫人起疑了。”
　　寧塵：“......”
　　“別誤會啦。”壹旁的陰戮驀然笑道：“我不介意寧掌櫃他帶著孩子的，畢竟我也有壹位女兒不是？”
　　紫衣被噎了壹下，只得僵硬笑道：“娘，妳難道當真要與夫...寧掌櫃成婚？”
　　陰戮頓時朝旁咳嗽了兩聲，紅著臉連忙道：“還、還沒那麽快，如今我們二人還只是...”
　　說著，她不由得朝寧塵瞄了壹眼，眼底羞意漸起，又略顯尷尬地躲開了目光。
　　而見其這幅嬌羞模樣，紫衣眼角微抖，頓時朝寧塵投來頗為幽怨的視線。
　　當初在太陰密宗，她對兩人私下所做的事，尚且能睜壹只眼閉壹只眼。畢竟自己與陰戮之間關系還算不上深厚，當做其他女人看待便是。
　　可如今雙方卻相依相伴十幾年，親如母女。再看見這幅場面，她心底裏著實壹陣醋意翻騰。
　　娘親往日何等冷傲肅穆的性子，怎得才三個月的功夫，就被寧郎給迷的團團轉了。
　　雖然...自己也沒立場抱怨。畢竟當初自己才半個月就已淪陷，連壹輩子都搭了進去。
　　“別發呆了。”
　　寧塵往兩女的碗裏都夾了熱菜，哂笑道：“有何話要說，‘我們’晚上再慢聊不遲。”
　　紫衣暗中瞪來壹眼。
　　而陰戮則臉色更紅地低頭默默吃飯，氣氛壹時甚是微妙。
　　唯有坐在壹旁的九憐饒有興致地偷瞄著餐桌上的三人，心中不禁暗暗發笑。
　　沒想到這大妖女與小妖女，竟然也會有這樣的壹天。
　　...
　　直至深夜之際。
　　洗漱更衣完的紫衣回到了臥房。
　　而早已等候多時的陰戮笑吟吟走來，拉著她壹同走回床邊：“衣兒快些躺下吧，長途跋涉多日也是勞累，早些休息。”
　　家中房間不多，寧塵與九憐父女同住，紫衣自然是與她壹起。
　　“娘...”
　　而聽見這番話，紫衣本想說出口的話頓時咽了回去，俏臉上滿是復雜。
　　陰戮訝然道：“妳今日看著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親昵靠近而來，柔聲道：“可是近日遇見了何煩心事，不如與娘說說看？”
　　紫衣微抿粉唇，低聲道：“我剛才與寧...寧塵又說了些話。”
　　陰戮神情微怔，立刻惴惴不安道：“是寧掌櫃他說了什麽讓妳生氣的話？還是妳們二人有了什麽沖突？”
　　“沒有，娘別亂想。”紫衣連忙搖頭，拉著陰戮壹同翻身入榻：“他只是叫我...多陪陪妳。妳壹個人在外顛沛流離，很辛苦。”
　　“這...”
　　陰戮楞了壹下，臉頰微紅，心底也有些感動：“衣兒長大啦，也懂得體諒為娘了。”
　　紫衣聞言沈默了片刻，驀然小聲道：“娘親，妳當真喜歡上了那個...寧塵？”
　　陰戮眼神閃躲，但還是紅著臉點了點頭：“衣兒會不會覺得娘親不好，突然喜歡上壹個男人，而且還...”
　　“我...沒什麽的。”
　　紫衣勉強扯起壹抹笑容：“只要娘親能開心就好。而且那個寧塵也很好，將來也能讓娘親幸福。”
　　陰戮如釋重負，在其額頭上親了壹下：“衣兒能滿意就好。”
　　“嗯...”
　　“但衣兒怎得看著有些咬牙切齒的？”陰戮眨了眨眼睛：“難道是寧掌櫃還有何讓妳不滿的地方？”
　　紫衣僵硬笑道：“以前有過壹位過門的娘子，如今又要與娘親勾勾搭搭的，似乎是個...很花心的壞蛋？”
　　“那位娘子似是不在啦。”陰戮感慨道：“我也沒有細細問過寧掌櫃，想來是發生過什麽變故。但既是往事，還是不提為好。”
　　紫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