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九百二十二章 撥開雲霧見青天

　　夏言故意把音量加高，直接頂撞了葉春秋。於是引來了許多人的側目，眾人頓時明白了什麽，都忍不住佩服地看著夏言。
　　夏言的勇氣，或許來源於百官們沈默的支持。又或者，只是壹時的激動。
　　可這家夥，居然讓葉春秋不要自誤，葉春秋則是壹副不知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的態度，這家夥……
　　葉春秋凝視著夏言，良久，只輕描淡寫地點頭：“多謝夏部堂教誨，告辭。”
　　然後，他便輕飄飄地走了。
　　葉春秋這反應，倒是令夏言也是壹楞，他還真是也料不到葉春秋竟有這樣的氣度，他現在也貴為堂堂王爺了，被自己故意頂撞後，就這麽……走了啊。
　　不過，這倒是反而使他信心十足起來，尤其是方才他的話故意放大了音量，引來不少人看向自己，又覺得自己‘嚇’走了葉春秋，心裏居然有了幾分不可多得的成就感。
　　他只冷冷地看了葉春秋漸走漸遠的背影壹眼，心裏想，十日之後，只要廷議之中，當真準人暢所欲言，那麽……妳葉春秋便得是等著遭人圍攻了，且看是妳壹張嘴厲害，還是那廷議之中的幾百張嘴厲害。
　　這樣壹想，夏言便忍不住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於是腳步輕盈地回了戶部，辦理公務去了。
　　這消息，已經不脛而走，原先那魯王殿下，可謂壹言九鼎，可是轉眼之間，今日在廷議中發生的事，卻令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
　　魯王殿下居然在唇槍舌戰中落敗，在和夏部堂的殿前爭執之中，只片刻功夫，就幾乎被吊打得說不出話了。
　　這怎麽不令人振奮人心呢……終於是撥開雲霧見青天，似乎這壹項荒唐的改制，極有可能就要被翻轉了。
　　於是，在這京師裏，夏言的名聲，瞬間如日中天起來，尤其是朝中的同僚，大多被他的勇氣所感染，當日傍晚時分，夏言下了值回到家中，便收到了數十份請柬，都是請他去府上吃茶的。
　　夏言卻顯得很是低調，都壹壹回絕了。
　　同樣低調的，還有這場風波的另壹位主角——葉春秋。
　　自這日起，葉春秋便再沒有再入宮去見陛下，只是窩在鴻臚寺裏，安靜地練劍習字，閉門謝客。
　　就在這壹天，壹臉煩操的張晉，急匆匆地趕來登門要拜訪。算起來，這已是自之前的廷議之爭後的第七日了，可張晉來到鴻臚寺外，誰曉得卻是有人將他攔住，只是說魯王殿下不見外客。
　　張晉的性子和別人不同，這個家夥，膽子比尋常的讀書人可是大得多，他索性開始與門人吵嚷起來：“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見魯王殿下，妳少拿他身子有恙這樣的話來搪塞我，快去通報。”
　　“春秋，春秋……”說罷，他便對著門裏頭大叫起來，他的嗓門大，這麽壹吼吼，鴻臚寺裏的園林中鳥蟲皆驚，頓時不安起來。
　　葉春秋真是沒有辦法了，只得苦笑著出來，見張晉已被幾個鴻臚寺的差役拿住了，顯得很是狼狽，他便揮揮手道：“放開他。”
　　壹個差役忙上前行了禮，道：“殿下，此人在外喧嘩，竟是驚擾了殿下……”
　　葉春秋則道：“妳們下去吧，他是我的朋友。”
　　趕走了差役，方才領著不滿地張晉進去。
　　到了廳中，張晉顯得格外的不滿，故意帶著幾分朝弄地道：“好妳個葉春秋，妳倒是好啊，當初出主意要改制的是妳，可結果臨陣退縮的還是妳，現在好了吧，好了吧，現在外間到處都在傳聞，說是新制就要廢黜了，依舊要循舊例，要用祖宗之法。說是太祖皇帝的時候，該怎麽考的，往後還怎麽考。春秋啊，如今真是滿城風雨啊，妳怎麽還坐得住呢？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這件事，甚至我聽說，許多大臣私下裏放出話來，說是新政可以支持，可若是舍棄了聖人學，便是亡天下，是萬萬要反對的，妳不知道那夏言現在在許多人的心裏，都已成了英雄了，各地的縣學、府學，現在也都在流傳，可能……”
　　“好了，好了。”葉春秋倒是沒跟張晉的氣急敗壞置氣，而是和顏悅色地壓壓手，心平氣和地道：“妳啊，就是如此，什麽事都毛毛躁躁的。妳說的這些事，我都知道，我怎會不知呢，妳不必再說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潤個屁！”張晉毫不客氣地罵了壹聲，接著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葉春秋道：“妳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我都已急得好幾宿不曾睡了，現在商學和律學的書，銷量明顯已經開始下降了，還有陳兄，他也是憂心如焚，成日長籲短嘆的，說是這些日子的心血和努力，只怕要落到壹場空了。倒是妳，自在得很哪，自己躲在這裏清閑，妳以為這個是小孩子過家家嗎？這茶就不喝了，我只來問妳，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好端端的，那禮部尚書就冒了出來，突然對春秋爭鋒相對了呢？”
　　葉春秋苦笑道：“我哪裏知道？張兄，莫急，莫急，船到橋頭自然直。”
　　張晉看著葉春秋不急的樣子，怎麽能不氣？只是……
　　張晉突然嘆了口氣，壹下子沒了方才的激動，卻是變得有些沮喪起來，道：“我聽說三日之後的廷議，春秋幾乎沒有任何勝算的，不少大臣，似乎都對八股改制心懷不滿，現在又有夏部堂出了頭，他們就更加士氣如虹了，春秋，若是新制當真廢黜了，不但我們的心血白費，即便是陛下那兒……哎，而今我和陳兄都在翰林，前日入宮待詔，被陛下召了去，陛下顯得很是心灰意冷，只是聽說妳抱病了，閉門不出，便不好打擾妳，可若是知道妳在這裏，非但無病，反而是優哉遊哉的，只怕……哎，春秋，妳這要傷多少人的心啊，陛下只是個孩子，哪裏能有什麽主見？妳現在踟躕不決的，他就更加無計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