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心懷天下

　　葉春秋抿著嘴，心裏顯得有些不悅，他和焦芳之間的恩怨太深，並不願和焦芳打什麽交道，可是焦芳乃是內閣學士，焦芳既提出，他也不好拒絕。
　　葉春秋作揖道：“焦公請。”
　　焦芳則是徐徐踱步下階，走在這空曠的宮裏，葉春秋故意腳步放緩壹些，想拉開與焦芳的距離，焦芳卻也隨之放慢步伐。
　　焦芳沈吟了壹下，終於道：“葉修撰想要做大儒？”
　　葉春秋楞了壹下：“什麽？”
　　焦芳意味深長地看著葉春秋道：“老夫問的是，妳想做天字第壹號大儒？”
　　葉春秋抿嘴不語，濃眉輕輕擰起。
　　某種程度來說，焦芳確實看清了他的意圖。
　　進入了鎮國新軍，就意味著葉春秋成為這些人的恩師。
　　將來會有多少功名不成的讀書人因為屢試不中，而嘗試著走鎮國新軍這壹條路呢。
　　畢竟現在的鎮國新軍名聲顯赫，贊譽不少，能成為鎮國新軍，並不會被人瞧不起，反而可以成為自豪的資本。
　　何況保家衛國，也是壹件值得讓人稱道的事。
　　實實在在的好處有很多，譬如有薪俸，譬如有功名，這幾乎相當於是肥差，到時肯定有不少優秀的人趨之若鶩。
　　而這些優秀的人，可能考試比不過那些奪取了功名的讀書人，可是他們在新軍立下了功勞，要文化有文化，又拜在了葉春秋的門下，與眾多人成為了同袍，即便將來退伍出來，固然不可能金榜題名，登上天子堂，他們的際遇和能力也不會太差，這些人無壹例外，都會成為社會的中堅分子。
　　假以時日，葉春秋的門生會有多少？
　　或許劉健等人看清了此事，可是他們沒有說，而焦芳也看出了這其中的關鍵，卻令他足夠的警惕起來。
　　尋常的大儒，固然是桃李滿天下，也不過數百個門生，葉春秋這樣的搞法，簡直就是批量的生產門生啊，壹年兩年倒也罷了，五年、六年、十年之後呢？
　　葉春秋沒有說話，卻只是莞爾壹笑，這種事，其實妳知我知，可是又如何？我是不會承認的，即便是我有私心，可是只要我不說，妳能奈我何。
　　焦芳淡淡壹笑，繼續道：“從前老夫看輕了妳，以為妳只滿足於做壹個翰林，現在才知道，原來妳的心很大，比老夫當年的心還要大啊。”
　　葉春秋心裏想，我的心大，不在於我想圖多少私利，而是想制造出壹支變革的力量，我有多大的能力，就承擔多少責任，而妳卻壹切為自己的私心。
　　焦芳背著手，卻又笑了：“只是可惜，只要有老夫在，妳永遠都不能如願，即便妳說動了天子，即便劉公猶豫不決，沒有明面上反對，可是妳永遠達不成妳的目的。”
　　焦芳駐足，深深地看著葉春秋，臉上那和善的笑意已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眸中帶著銳利，轉而冷笑道：“不信，妳可以試試。”
　　挑釁，這絕對是挑釁。
　　葉春秋第壹次看到焦芳露出這樣猙獰的面容，這個總是隨和可親的人，獰笑起來是如此的可怕。
　　葉春秋卻很冷靜，他的目光無懼地對上焦芳的眼睛。
　　四目相對，沒有火花，只有平靜，仿佛這裏與世隔絕，只有葉春秋和焦芳。
　　葉春秋突然朝焦芳作揖道：“那麽……下官就試壹試吧。”
　　回應挑釁的方式，絕不是憤怒和咆哮，這只是懦弱者的手段罷了，而葉春秋這長長壹揖，心平氣和地說出的話，卻令焦芳臉上想要露出的譏諷和嘲弄不禁為之僵住。
　　葉春秋作揖之後，再不願理焦芳，已是朝著午門的方向徐徐而去。
　　焦芳看著葉春秋的背影，他似乎沒有被自己的話所影響，腳步不見輕浮，不快不慢，宛如焦芳的威脅沒有在他心底留下壹絲漣漪。
　　焦芳瞇著眼，眼眸依然看著葉春秋的背影，陰冷而鋒利。
　　居然有壹種壹拳打中棉花的感覺，嗯……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而葉春秋直接往宮門而去，出了午門，卻見壹個錦衣衛千戶帶著幾個校尉出來，這人眼尖，居然認出了葉春秋，大聲道：“春秋，春秋……”
　　葉春秋回眸，不是錢謙是誰？
　　葉春秋顯得錯愕，這家夥居然戴著錦衣衛千戶的帽子，這……
　　又是高升了？臥槽……錢千戶威武啊。
　　葉春秋此刻對這個家夥刮目相看起來，好不容易巴結了人來了京師，無親無故，壹個區區的百戶，誰曉得這才多久，就直接跨過了錦衣衛最難逾越的門檻，壹舉成為了錦衣衛中高層，成為了千戶。
　　錢謙見了葉春秋，面有得色，對那幾個校尉呵斥了幾句，將他們支開，方才將葉春秋拉到壹邊去，道：“春秋現在了不得了啊，四處聽到妳的名字，剛剛侍駕出來嗎？哎呀，真是羨煞旁人了，我認識的人裏，就妳最有出息，我逢人就說認得妳呢。”
　　呃……
　　葉春秋突然感覺這好像不是什麽好事，我特麽的堂堂清流，怎好像妳四處在壞我名聲。
　　許久不見，錢謙便打開了話匣子：“谷公公聽說我認得妳，特意叫我去，問老哥和妳什麽關系，我是想好了，這張老臉是不打算要了的，還真別說，我自從決心不要臉之後，整個人就感覺輕松多了……”
　　“……”葉春秋壹時無言，有壹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錢謙笑意迎人地繼續道：“我便對谷公公說，我是妳結拜的兄弟，當初哪，妳還在寧波的時候，我就和妳同穿壹條褲子的，嘖嘖……我吃窩頭，還得分妳壹半，咱們壹起下海剿過倭，上山壹起撒過尿，那谷公公壹聽，頓時喜笑顏開啊，連說老哥我壹看就忠厚老實，是可造之材，哎呀呀……春秋啊，老哥可靠著妳發跡了，看看，現在是堂堂錦衣衛內西城千戶所千戶了，是實職千戶，可不是續銜，春秋妳是貴人啊，而今在錦衣衛，老哥我也算是說得上話了，往後啊，妳有什麽不方便做的事，打壹聲招呼就是，水裏火裏，本千戶皺壹皺眉頭，就是狗娘養的，我現在在京師行走，吃瓜都不必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