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攜手同行

　　王府書房內，肅王府的核心幕僚，安靜坐在椅子上，目光在肅王和小王爺身上來來回回，意味莫名、壹言難盡。
　　太後是肅王伯母，皇後是肅王嫂子，世子是肅王兒子……唉……
　　蕭綺端著茶杯坐在前面，低頭小口抿著茶水，同樣眼神怪異。很想裝作不認識旁邊這個未婚夫，可這顯然不現實，此時都有點後悔提前參與西涼的政事了。
　　肅王許悠，看著冷峻不凡的兒子，短短時間，表情變幻了很多次，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誇吧，明顯不對。
　　這把皇帝的嫡母和發妻拐回來，要是還誇幾句，以後指不定帶什麽人回來。
　　罵吧，更不行。
　　多揚眉吐氣啊，妳不仁就休怪我不義，都對我兒子下鎖龍蠱了，我兒子睡妳娘睡妳夫人有問題？
　　許悠琢磨了半天，終是不好評價此事，看向了未來兒媳婦：
　　“嗯……蕭綺，妳可有什麽提議？”
　　蕭綺斜了許不令壹眼，還是就事論事：“崔小婉是幽州崔氏的嫡女，好好安置在西涼並無壞處。日後，若是需要幽州崔氏的支持，有崔小婉在中間，辦事要方便許多。”
　　蕭綺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門閥之間結盟多半都是聯姻。如果以後許家要往中原發展，少不了門閥世家的支持。目前已經和‘蕭陸’兩家有了姻親關系，若是把崔小婉也娶了，崔家有這層關系在，在形勢不妙的時候，很可能直接倒向許家。只要五大門閥三個站在許家背後，想把宋氏從皇位上拉下來，就只缺個機會了。
　　諸多幕僚思索了下，對這個提議持保守態度，並未點頭。畢竟許家現在還是‘大玥忠骨’，肅王也沒明確表示要反，說這些不合適。
　　許不令坐在蕭綺身側，含笑道：“這些事兒以後再說，崔小婉已經死了，只當做是尋常女子即可，事情不要傳出去，以後也不用再提，等確實需要的時候再商量吧。”
　　蕭綺點了點頭。
　　許悠也不想在這捋不清的關系上多聊，揭過了這個話題，繼續商談起了東部的戰事。
　　說起大玥東邊，無非就四個字——節節敗退。
　　在許不令返回肅州的這段時間裏，關中軍已經開赴到了北疆，和北齊大軍在正面交鋒。
　　北齊是破釜沈舟的復國之戰，大玥則是內憂外患人心渙散，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朝廷雖然擋住了北齊迅速南下的攻勢，卻擋不住北齊的步步為營蠶食，戰線依舊再往南方推進，每天都有城池郡縣失守，反攻回來的寥寥無幾。
　　而大玥另壹頭的江南，情況則更加不妙。
　　吳王彈劾皇帝之後，朝廷遲遲沒有回應，平叛的軍隊兵力不夠，反倒是助長了叛軍的氣焰。
　　吳王宋思明自然不會去平叛，而是大肆宣揚皇帝的暴行，什麽‘稅賦都是皇帝收的、準備把妳們這群流民殺幹凈、本王想幫妳們討公道，但是皇帝不聽’等等，臟水全部往皇帝身上潑，把自己塑造成為民請命的救世主形象，為以後的收編叛軍做準備。
　　而這其中，還有壹條流言在民間興起，說是孝宗皇帝當年本想把皇位傳給二皇子，也就是老魏王，玉璽都已經給了老魏王，但先帝仗著朝臣擁戴強行奪權，沒有遵孝宗皇帝遺詔。暗指宋暨這壹脈得位不正，篡了魏王壹脈的皇統。
　　這個消息，在明眼人眼中肯定知道是假的，只不過是否定宋暨皇權正統性的理由之壹罷了。
　　但天下大事哪有真假對錯，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只要篡權成功，哪怕宋暨手上拿的是真玉璽，也會變成假的；反之亦然，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假消息，局勢發展到壹定地步，也會變成真的。
　　在場的肅王幕僚和蕭綺，唯壹能從這個消息得到的東西，只有吳王想推舉魏王繼任新君，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多可分析的點。
　　許不令在書房裏旁聽了許久，有能幹的老婆在，也不需要多說什麽。散會之後，便和蕭綺回到了後宅，想和寶寶陸姨再解釋下崔小婉的事兒。
　　可惜，哪怕許不令再三解釋，自己沒按‘婆媳大被同眠’的心，蕭湘兒和蕭綺都是不怎麽信；陸紅鸞在吃醋的事情上，永遠和湘兒站在同壹戰線。三個女人湊在壹起竊竊私語，還不讓許不令旁聽。
　　寶寶不疼姨不愛的，許不令也無可奈何，只能悻悻然的離開院子，去找寧玉合說下崔小婉的事兒。
　　王府後宅很大，幾十間院落並聯在壹起，其間還有亭湖花園等觀賞之地，居住數百丫鬟，看起來依舊有些空蕩蕩。
　　許不令幼年待在王府裏的時間很少，至今好些地方都沒去過壹次，走走看看之間，還未抵達寧玉合居住的院子，倒是瞧見花園間的道路上，寧清夜迎面而來。
　　寧清夜性格恬淡孤傲，壹年四季都是壹身單薄的白裙子，高挑的身段兒配上提在手中的雪白‘照膽劍’，看起來既有仙氣又有俠氣，在王府諸多丫鬟的襯托下極為矚目。
　　寧清夜身形筆直快步行走，神色上卻好像有點出神，走到附近才發現道路對面的許不令。
　　上次壹起拜見寧玉合，寧玉合直接答應之後，寧清夜就懵了，說是和許不令先做情侶，可她根本不知道情侶間該如何相處，這麽長時間裏都躲著許不令，壹直賴在楚楚和滿枝跟前，不給許不令私下裏獨處的機會。
　　狹路相逢忽然撞上，寧清夜臉色微微壹變，如同遇到仇家壹般，轉身就跑。
　　“清夜？”
　　許不令顯出幾分笑意，壹個起落便來到了寧清夜的身側，擡手擋住去路：
　　“妳跑什麽？”
　　寧清夜臉色不易察覺的紅了幾分，雙眸依舊冷冰冰的：
　　“妳讓開。”
　　許不令笑容明朗：“都說了彼此先做情侶，有妳這麽對待情郎的？難不成說話不算數？”
　　“……”
　　寧清夜稍微沈默了片刻，淡淡哼了聲：“我豈會說話不算數，妳想讓我怎麽對待妳？我不可能和滿枝壹樣粘著妳，也不會像松姑娘那樣，對妳言聽計從。”
　　許不令微微點頭，擡起手示意道路：“壹起出去走走？”
　　寧清夜猶豫了下，沒有拒絕，默默的跟在後面：
　　“師父答應妳我的事兒，但我並未答應，妳……妳別得寸進尺。”
　　“我豈會得寸進尺，上次妳讓我看我才看，妳不讓我看的時候，我可是老實閉著眼。”
　　寧清夜臉色猛地壹紅，擡手掩住胸口，沒有接話。
　　許不令緩步行走，見寧清夜默不作聲，繼續道：
　　“不過我確實挺意外的。”
　　寧清夜蹙眉道：“意外什麽？”
　　許不令眼神下移：“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以前我還沒發現妳那麽大，摸起來比滿枝都大壹圈兒……”
　　？？？
　　寧清夜臉色壹冷，轉身就往回走。
　　許不令擡手擋住去路：“開玩笑調節氣氛罷了，情侶間都是這麽說話的，別往心裏去。”
　　寧清夜眼神微冷：“妳當我傻？妳這就是調戲女子，夫妻之間都應該相敬如賓，哪有妳這樣的？”
　　許不令略顯無奈：“不信妳去問滿枝，私下裏不這麽說話，難不成聊軍事政治？那怎麽生孩子？”
　　寧清夜臉兒時紅時白，遲疑了下，埋頭走在了前面：“我反正不喜歡這樣，要走路我陪妳，再口無遮攔，我就回去了。”
　　許不令含笑點頭，不緊不慢的跟著，壹道出了王府，在王府的高墻外，慢慢遛彎。
　　肅州城新建不過甲子，建築大半都很粗野，規劃、綠化更是不堪入目，論其秀美甚至不如江南的縣城，唯壹的優點可能就是地方大，視野開闊，連巷子都能兩車並行。
　　寧清夜提著劍，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走出幾步，察覺許不令不說話光顧著看風景，又不動聲色的放慢了腳步，和許不令並肩而行：
　　“妳怎麽不說話了？”
　　許不令緩步行走，微微聳肩：“妳讓我別說話，我自然閉嘴了。”
　　？
　　寧清夜柳眉輕蹙：“我讓妳別口無遮攔，正常說話自是可以的，難不成妳滿腦子，都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嗯。”
　　“嗯？？”
　　寧清夜差點岔氣，翻了個白眼，扭頭就往回走。
　　許不令再次擡手攔住，含笑道：
　　“逗妳玩的，妳想說什麽？我陪妳就是了。”
　　寧清夜咬了咬銀牙，忍了許久，才把心裏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平淡道：
　　“我沒話說。”
　　“那就不說話，不過說好的先做情侶，總得有點情侶的樣子吧？”
　　“情侶是什麽樣子？不許抱著我啃，也不許亂摸，不然我現在就走。”
　　寧清夜眼神戒備，手放在劍柄上，看模樣隨時準備來個拔劍斬。
　　許不令略顯無奈，大大方方的伸出左手：
　　“情侶就是手拉著手，從這裏走到街尾，再從街尾走回來，簡單的很。”
　　寧清夜稍顯茫然，看了看許不令伸出的手掌：
　　“要走多久？”
　　“走到時間太晚，再不回去要被家長罵為止。”
　　？？
　　寧清夜莫名其妙，琢磨了片刻：“這……這有意義？”
　　許不令認真點頭，勾了勾手。
　　寧清夜遲疑片刻，左右看向後巷，確定沒有行人後，才擡手握住了許不令的手腕，拉著便往街尾走。
　　許不令被拽的壹個趔趄，反手十指相扣，強行穩住寧清夜的節奏：
　　“慢慢走，心思放在手上，對，感覺到什麽沒有？”
　　“感覺到什麽？”
　　“就是心跳的感覺，小鹿亂撞什麽的。”
　　“……”
　　寧清夜沒有回答，偏頭望向了另壹側的圍墻，抽了下手想松開，卻沒抽出來，便也任由許不令牽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