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壹步之遙

　　月子彎彎掛在枝頭，臨河而建的蕭家莊內，各色建築群坐落其中，除開門口的燈籠便再無燈火，偶爾還能從圍墻後的宅院裏聽到稚聲稚氣的讀書聲。
　　許不令和陸夫人走出蕭家祖宅，婉拒蕭墨的送別後，兩個人相伴走向暫住的府邸。
　　陸夫人雙手疊在腰間，方才酒席上小酌了兩杯，溫柔嫻靜的臉頰上帶著幾分紅暈，不時看向周邊的白墻青瓦，幼年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可能是觸景生情吧，眸子裏顯出幾分恍惚。
　　許不令走在身側，前後看了兩眼，見莊子裏沒有人行走，便走近了幾分：
　　“陸姨，我背妳回去。”
　　陸夫人回過神來，偷偷瞄了眼許不令——依舊純凈無暇沒什麽歪心思。可她沒忘記上次摸摸親親的事兒，當下眸子裏顯出幾分異樣，擡手捋了捋耳邊的發絲，離遠了半步，目光移向了別處：
　　“不用了，我自己走……讓人看到怎麽辦……”
　　許不令想了想，擡手就是壹個公主抱，托著陸夫人的後背和腿彎，大步往回走。
　　“呀——死小子，妳做什麽呀……”
　　陸夫人頓時焦急起來，擡手在許不令肩膀上拍打了下，繡鞋踢著裙擺晃晃蕩蕩，極力想要跳下來，卻無可奈何。
　　許不令稍微掂量了下：“陸姨最近瘦了，別整天胡思亂想，病由心生，再這麽下去身子骨就垮了。”
　　陸夫人躺在許不令胳膊上，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努力做出長輩模樣：“令兒，妳放我下來，這成何體統……我生氣啦！”
　　許不令目不斜視，裝作沒聽到。
　　“……”
　　陸夫人見許不令不聽話，抿嘴望了幾眼，卻也是沒辦法了，手兒揪著袍子的衣襟，聲音柔弱了些：
　　“令兒，妳別這樣……讓人看到怎麽辦，我可是……”
　　“陸姨，要不妳改嫁吧，過幾天我陪妳回金陵……”
　　“別瞎說！”
　　陸夫人目光嚴肅了幾分，還帶著些許委屈，擡手打了壹下：
　　“令兒，妳越來越放肆了，我才不會改嫁，改嫁也不可能和妳那什麽……天下人誰不知道妳把我叫姨，傳出去陸家的顏面何存……以後別說這些事兒，不然我就回京城，不幫妳說親了……”
　　許不令面帶微笑，低頭瞄了眼，陸夫人目光馬上躲閃開了。
　　“陸姨，其實我從來沒把妳當姨看，妳年紀還沒我大……”
　　陸夫人心裏慌得很，做出生悶氣的模樣：
　　“我知道妳懂事，妳是男人嘛，又是藩王世子，肯定比我壹個女人見識多。但我就是妳姨，年紀也比妳大，妳才十九，我都二十九了……”
　　許不令思索了下，輕聲道：
　　“兩年前我去長安的路上，生了場大病，又被人伏擊中了鎖龍蠱。昏迷中渾渾噩噩的時候，做了個很長的夢，在夢裏我去了個光怪陸離的地方，活了半輩子，嗯……也記不清了，反正過的不是很好，同樣是孤零零壹個人，從生到死各種事兒都經歷過壹遍……”
　　陸夫人輕輕蹙眉，擡手摸了摸許不令的額頭，有些擔心：“沒發燒，莫不是腦子進水了，怎麽說胡話……”
　　許不令也不介意，繼續說道：“醒過來後，腦子裏就亂七八糟的，不過確實比以前變聰明了些。當時跟著老蕭躲躲藏藏，逃到了長安城，我還比較孤僻，不太想和這裏的人接觸。後來就遇到了陸姨……本來也不想和陸姨接觸，不過最後發現，陸姨是長安城裏唯壹真心對我好的，也是我那時候唯壹的身邊人……唯壹的缺點就是有些粘人，和沒長大的小姑娘似得……”
　　？？
　　認真聆聽的陸夫人聽到這壹句，頓時不樂意了，擡手就在許不令胸口錘了下：“什麽粘人，我是關心妳！妳出事怎麽辦？肅王把妳交給我，我自然得壹天到晚看著……”
　　“呵呵……是啊，我雖然到處躲著陸姨，其實心裏很暖的。把陸姨當家人，妳說什麽我都會聽，那些權謀算計的事兒也瞞著妳，不想讓妳擔心……”
　　陸夫人眨了眨眼睛，望著許不令的下巴，沈默了下：“我自然曉得，妳私底下肯定沒少勾搭姑娘……”
　　許不令滿臉黑線，嘆了口氣，繼續道：“我肯定喜歡陸姨，也沒少占陸姨便宜，但不會因為我想，就逼著陸姨做不願意的事兒。陸姨覺得自己是長輩也好，是夫人也罷，對我來說都是家裏人，沒什麽區別，只要壹直在壹起就滿足了。”
　　這也算是坦白吧，責任永遠比欲望重要，許不令肯定饞陸夫人，但更珍惜背後有家人的感覺，陸夫人接受不了他就不會去逼迫，已經溫溫馨馨的住在了壹起，除了沒那層關系和夫妻沒什麽區別。
　　陸夫人聽完之後，少見的沒用露出慌亂或者羞惱，畢竟這些事兒在心裏憋了太久了，可能從見到許不令那天起就藏在了心裏，不敢去想也不敢接受，也怕許不令真動歪念頭對她做什麽，到時候不知該怎麽拒絕，總不能真尋死。
　　把自己當長輩，還是夫人……
　　許不令話說的這麽明白，選擇權交給她後，她本來該態度堅決的劃清界限，此時卻遲疑了。
　　便如同拋硬幣壹樣，當硬幣拋出的那壹瞬間，決定已經出現了，和正反面無關。
　　這時候的遲疑，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陸夫人猶豫了許久，才微不可聞的嘀咕了壹句：“我是妳姨……”
　　許不令心中了然，點頭笑了下：“那就先這麽過著，以後別悶在屋裏，還是和以前在長安壹樣，沒事酸酸別人挺有意思的。”
　　“我什麽時候酸別人了？妳別聽湘兒瞎說……算了，她都和妳那什麽了，妳肯定聽她的，我呀~反正沒她會討好人，天天在那裏念叨‘我和許不令怎麽怎麽，和妳沒關系’，不就是顯擺自己和妳關系近壹些，我才不和她生氣……”
　　“呵呵……”
　　“妳笑什麽？我照顧妳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湘兒才和妳處多久，就幫妳解了個毒，她可以不要命，好像我就不行壹樣……現在她都騎在我頭上了，我還不敢說她，要是哪天我和她掉水裏快淹死了，妳肯定也先救她……”
　　？！
　　許不令表情微變，把陸夫人放了下來，輕聲道：“到家了。”
　　“哼……”
　　陸夫人剛說幾句心裏話，見此也只好停下，恢復了往日的端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