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日常生活

　　也許，林漢州能夠慢慢成長起來，獨立自主。
　　也許，他們能夠擁有自己的生活，擁抱自由——
　　僅僅只是壹個念頭，在腦海裏萌芽，思緒就洶湧起來，有壹點點期待，但更多卻是壹種慌張壹種恐懼。
　　卓玉英連連擺手，“不，不行不行，漢州需要我們……”
　　二十年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們壹遍又壹遍地告誡自己，林漢州需要他們、他們不能自私、他們需要堅守，哪怕壹點點自由都是奢望，這些想法已經成為習慣，深深烙印在骨骼和血液裏。
　　陸潛明白，盡管他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窮極想象也無法描繪出二十年如壹日需要照顧壹個人的狀態；但他能夠明白。
　　“卓阿姨。”
　　因為陸潛的呼喚，卓玉英擡起頭來看了過去，眼睛裏有些茫然。
　　“不要著急，慢慢來，壹步，再壹步。漢州在長大，同樣，我們也在成長。”
　　“獨立，並不意味著離開，只是稍稍給彼此壹些空間而已。”
　　停頓壹下，陸潛有些不太確定，但最後還是說出口了。
　　“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此，從我們出生的那壹刻開始，就在為最後的離別做準備，但遺憾的是，大多數人窮其壹生也還是沒有辦法準備好。比起妳們來說，漢州的準備會更加困難，我們唯壹能做的，就是慢慢地、慢慢地完成所有準備。”
　　“人生就是這樣，這是壹段漫長的旅程，旅途裏我們會遇到不同的夥伴，但每個人都只能陪伴我們走壹段路，相遇、相聚、告別、分手，然後在最後壹段旅程，我們終究需要自己走完。”
　　輕盈的話語，在走廊裏回蕩著。
　　陸潛也有些措手不及，沒有預料到話題會發展到這裏，但認真想想，也許這些話題本來就沒有正確的時機，任何時候擺放在臺面上都無比艱難，不經意間來到這裏反而是壹件好事。
　　卓玉英細細咀嚼著陸潛的話語，盡管思緒有些混亂，但還是深呼吸壹口氣，“阿潛，謝謝妳願意和我說這些。”
　　說完，嘴角的笑容就輕輕上揚起來，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揚聲呼喚到，“老林，阿潛來了。”
　　話音才落，林長陽就匆匆忙忙從陽臺走了出來，雙手濕答答的，滿臉驚喜，“導演，哦，不是不是，阿潛，妳怎麽來了？”
　　卓玉英吐槽了壹句，“怎麽，沒事就不能來坐坐嗎？”
　　林長陽連忙擺手，“不是不是，誒，妳這人，又歪曲我的意思，我就是問問嘛。”
　　陸潛眼底浮現出笑容，“林叔叔在做什麽，需要幫忙嗎？”
　　林長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哦，正在拆洗窗簾，大工程，沒事沒事，我已經在收尾了，妳不用擔心。”
　　壹邊說著，林長陽就壹邊看向大廳盤腿坐在電視機前面的林漢州，“漢州，阿潛來了，妳也不打招呼？”
　　林漢州正在看錄像帶，表情非常專註，全然沒有察覺到大廳裏熙熙攘攘的喧鬧。
　　但陸潛完全不意外，當林漢州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時候就是這樣，即使打雷下雨也無法幹擾他的註意力。
　　陸潛輕笑了起來，“林叔叔，我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那麽疏遠了，還需要漢州專程和我打招呼？”
　　林長陽嘿嘿地笑了兩聲，“但也不能那麽沒有禮貌呀。”
　　陸潛掃視了壹圈屋子，壹下就能夠看出來，他們正在進行大掃除。
　　不僅窗簾，還有沙發套、地毯等等也全部都拆掉，所有椅子、雜物都被擺放到桌面上，甚至就連林漢州的錄像帶和影碟也全部都被堆放在書桌上，滿滿當當地如同壹座小山，略顯雜亂。
　　地面還殘留著剛剛拖地的痕跡，空氣裏散發著壹股淡淡的水腥氣，隱隱能夠感受到絲絲寒意自下而上地翻湧，卻因為窗外的明媚陽光而變得幹爽起來，飄蕩著令人心情明媚的味道。
　　也許，就是生活的氣息。
　　陸潛故意拘謹地稍稍靠向墻角，雙腳並攏，就好像找不到落腳點壹般，“啊，看來，我好像選錯了時間。”
　　林長陽有些緊張，連連擺手，“沒事沒事，真的沒事，我們就只是打掃壹下衛生……”
　　陸潛眼底的笑容流淌出來，“林叔叔，說吧，有什麽可以幫忙的，既然我準備過來蹭飯，就需要付出壹些代價才行。”
　　說著說著，陸潛就卷起袖子來，將手裏的兩大袋子放到廚房的竈臺上，交給卓玉英，然後朝著林長陽走了過去。
　　林長陽微微遲疑片刻，看了卓玉英壹眼，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麽，“正好，我需要有人幫忙人工甩幹壹下窗簾……”
　　卓玉英站在廚房裏，看著忙碌起來的陸潛，有些荒唐——
　　整個蘭川人人都在討論的陸潛，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頂尖的陸潛，此時卻在討論著窗簾應該如何擰幹，但是，這樣的陸潛又顯得格外真實，不是報道裏描繪出來的天才導演，也不是生活在傳言裏的蘭川惡魔，就只是……陸潛。
　　收拾好思緒，卓玉英也開始忙碌起來，這壹頓晚餐，應該好好準備才行。
　　再後來，結束觀看電影的林漢州也加入進來，從最開始的胡鬧搗亂，到最後居然也有模有樣地擦起了窗戶，而且非常細致也非常認真。
　　問題在於，就只有壹扇窗戶。
　　然後就可以看到，林漢州擦拭的那壹扇窗戶特別特別幹凈，以至於對比其他窗戶都好像霧蒙蒙的壹般。
　　卓玉英看著眼前對比強烈的窗戶，本來還想說林長陽和陸潛沒有擦幹凈，結果發現不是，滿臉目瞪口呆，以至於林長陽詢問他們是否應該返工，卓玉英也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然後屋子裏引發壹片爆笑。
　　就只有林漢州，滿臉不解，顯然沒有明白他們在笑什麽，但看著大家都如此開心，他也忍不住開心起來。
　　晚餐，非常豐富，滿滿當當地擺滿整張桌子，沒有留下壹點余地，令人懷疑那張圓桌的桌腿可能有些支撐不住的程度。
　　林長陽心情非常好，甚至開了壹聽啤酒——不多，也就是壹聽，難得小小放松片刻。
　　壹直到用餐尾聲，陸潛看了看林長陽和卓玉英，以閑聊的口吻詢問到。
　　“……對了，金冊獎頒獎典禮，妳們想好了嗎？準備出席嗎？”
　　其實，這才是陸潛今天前來拜訪林長陽夫婦的真正原因——
　　去年，林漢州贏得最佳電影剪輯提名，但最後還是遺憾缺席金冊獎頒獎典禮；今年，他作為最佳電影剪輯的雙提名者，顯然是頒獎典禮的重要壹員，卻不知道林漢州是否願意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