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神秘面紗

　　其實，所有藝術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戀——
　　因為他們長時間暴露在鎂光燈下，因為他們長時間沈浸在藝術創作裏，如果他們都不認可自己的存在，那麽包圍在數不勝數的光芒和視線裏，他們只會壹點壹點崩潰，然後慢慢地被那些絢爛所吞噬。
　　自戀，是壹種狀態，也是壹種方式，包括陸潛也不例外。
　　但重點就在於，有些人，他能夠掌控這種自戀；而有些人，則被這種自戀所侵蝕，最後演變為張狂。
　　歐陽娜漣意識到，屬於自己的聚光燈正在越來越黯淡，自己的短板暴露之後，其他人就將搶走光芒——
　　她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允許自己出糗，也不允許自己丟臉。
　　她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壹不能繼續芭蕾下去，二又不願意學習舞步，所以，她選擇了另壹條路。
　　既然沒有選擇，就開辟出壹個選擇來，歐陽娜漣，不走尋常路。
　　“停！”
　　“停下！”
　　“妳們到底在做什麽？”
　　“這難道不是試鏡嗎？為什麽我們全部在這裏跳舞？”
　　“跳舞？”
　　“這是認真的嗎？”
　　“我們是演員，不是舞者，在真正的專業舞者面前，我們怎麽可能跟得上節奏？表演才是我們的專業。”
　　“我們是前來這裏試鏡的，好嗎？為什麽讓我們跳舞？而且，沒完沒了，我們要在這裏跳到什麽時候？”
　　“尊嚴！作為演員的尊嚴呢？”
　　“我們應該勇敢說不！”
　　不得不說，歐陽娜漣確實聰明——
　　她沒有為自己申訴，而是轉身背對兩位老師、面對所有試鏡演員，仿佛站在試鏡演員的立場上發出申訴。
　　輕而易舉地，也不管試鏡演員們是否願意，歐陽娜漣就將所有人拉到自己的陣營，打破了練舞進程。
　　但他們也必須承認，歐陽娜漣蛇打七寸掐住命脈，將演員們腦海裏的困惑和不解全部喚醒，然後放大。
　　也許不見得是反抗或者拒絕，但他們也都困惑著，舞蹈代表什麽？情境代表什麽？他們又在做什麽？
　　壹時之間，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看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的歐陽娜漣，居然有壹種魔幻的即視感。
　　下壹秒，歐陽娜漣可能就要高舉拳頭，號召所有人拆掉這間彩排室了。
　　紀敘看到宋江潮也停止了舞步，輕嘆了壹口氣，視線余光瞥了壹眼歐陽娜漣，然後就轉頭看向陸潛。
　　“導演，這準備怎麽辦？”
　　意外狀況，卻不知道陸潛是否做好了準備。
　　陸潛嘴角輕輕壹揚。
　　“我需要怎麽辦嗎？”
　　壹句反問，讓紀敘楞了楞，壹時半會居然沒有反應過來，但緊接著，彩排室裏的騷亂就再次洶湧起來。
　　“妳應該閉嘴！”
　　人群裏，終於有人再也忍不住，揚聲呵斥了壹聲。
　　歐陽娜漣的話語就這樣被卡在喉嚨裏，惱羞成怒，壹張俏臉漲紅，握緊雙拳。
　　“誰？”
　　“誰在說話？”
　　壹片沈默，但歐陽娜漣的怒火似乎已經被完全激發。
　　“誰！”
　　“敢說不敢認？”
　　眼看著，粗口已經在舌尖打轉，然後，終於有人出聲了。
　　“是我。”
　　高寺林。
　　高寺林剛剛微微躬身，低垂著腦袋，掩飾自己的表情，現在終於站直身體，擡起腦袋，然後就可以看到嘴角輕輕上揚，殘留著壹抹沒有完全消失的笑容，帶著些許嘲諷和戲謔。
　　“我讓妳閉嘴。”
　　高寺林再次說到。
　　“我們沒有要求妳代表發言，但妳可以代表自己發言，如果妳不想繼續學習舞蹈的話，妳可以離開這裏。”
　　“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想繼續學習下去，請妳不要影響我，好嗎？”
　　不卑不亢。
　　高寺林的話語依舊是平時的模樣，不緊不慢，甚至有些慢條斯理，但在吵架的時候，不經意間就能夠制造出嘲諷效果，非本意地，和歐陽娜漣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正在鄙夷歐陽娜漣的大驚小怪壹般。
　　歐陽娜漣的臉頰完全漲紅，眼看著下壹秒就要爆炸——
　　她的伎倆直接被高寺林正面戳穿了。
　　所以，怎麽辦？
　　“好心當成驢肝肺！”
　　歐陽娜漣咒罵了壹句。
　　“這是試鏡，好嗎？如果妳想要當舞者，那是妳的自由，我是前來這裏表演的，不是在這裏當馬戲團小醜的。”
　　“對，我說的就是妳們，壹個兩個學習舞蹈學得那麽認真，唯恐別人不知道妳是小醜壹般，丟人現眼。”
　　“演員不是舞者，好嗎？”
　　很好，這壹句話，直接就把現場的舞者們貶入塵埃，仿佛演員高人壹等；而且，可以相信，歐陽娜漣就是故意的。
　　如果現場全部都是演員的話，沒有問題，拉踩壹番，可以讓演員們團結起來；但現場那二十多人又不是擺設，他們就這樣乖乖站在原地被羞辱嗎？哪怕他們不敢拿歐陽娜漣怎麽樣，也不意味他們沒有反應。
　　怒目而視。
　　可以明顯感覺到，彩排室裏的二十多名舞者們，同仇敵愾，火辣辣的視線全部朝著歐陽娜漣聚集而去。
　　歐陽娜漣依舊沒有結束，因為被高寺林激怒了，以至於她現在看起來就好像發怒的母獅子，張牙舞爪。
　　這次，歐陽娜漣沒有再繼續搭理高寺林，而是壹個轉身，對著眼前兩位舞蹈老師發難。
　　“試鏡導演呢？”
　　“壹個電影試鏡，結果就是在馬戲團表演，試鏡導演呢？怎麽不露面？”
　　壹個轉身，歐陽娜漣就看向兩位舞蹈老師。
　　“不要告訴我，妳們就是試鏡導演？”
　　“不，試鏡導演壹個個滿腦肥腸、大腹便便，他們可絕對沒有妳們的身型。所以，試鏡導演跑哪裏去了？”
　　歐陽娜漣在那裏破口大罵，紀敘轉頭看了陸潛壹眼，哧哧地笑了起來，“滿腦肥腸，大腹便便。”
　　陸潛攤開雙手，“我覺得，試鏡導演們應該有被傷害到。”
　　但陸潛依舊不太介意的模樣，對著旁邊的工作人員點點頭，“可以把玻璃打開了。”
　　黑暗裏，工作人員走到墻邊，掰了壹個按鈕，然後，正前方的玻璃墻就緩緩朝著兩邊拉開，空氣微微湧動。
　　嗡……
　　彩排室裏，歐陽娜漣聲勢滔天，滔滔不絕的話語根本就停不下來，但她也第壹時間就註意到了前方動靜——
　　正前方，本來是壹面鏡子墻，就是彩排室的基本標配，沒有任何異常，而現在，鏡子卻朝著兩側裂開。
　　怎麽回事？
　　全場，眾人的視線全部朝著鏡子墻望去，包括那兩名老師，他們也是滿臉錯愕，完全不知道身後還有機關。
　　所以，有人在後面全程監視他們嗎？
　　眾人：？？？
　　嗡……
　　視線，熙熙攘攘地聚集，但前方卻只有……壹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如同黑洞壹般朝著他們張牙舞爪。
　　幽深，寧靜，恐懼的氣息在空氣裏蔓延，手臂之上的雞皮疙瘩開始瘋狂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