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壹點溫柔
災難藝術家 by 七七家d貓貓
2023-5-18 19:59
裴文丹站在攝影棚的窗戶,從方框大小的窗口往外望,用眼神細細勾勒出山巒連綿起伏的曼妙弧線,腦海裏正在想著:
如果從山頂往下縱身壹躍的話,會發生什麽?自由落地之後重重砸落在地面上的話,會是什麽感覺?
她想要“結束”這壹切。
她是認真的。
原本以為,通過重重審核與考驗,進入“湯臣有話說”節目組,自己終於在蘭川邁出了最艱難的第壹步,壹切都會好起來的,自己成為壹位電影編劇的夢想也會壹步壹步實現。
然而,現實卻並非如此。
壹次又壹次的拒絕,壹次又壹次的失敗,不要說電影劇本了,就連節目組的采訪稿,也始終寫不好。
她很努力。
壹直在學習,壹直在創作,壹直在堅持,“湯臣有話說”的工作讓她能夠在蘭川糊口,然而她始終找不到夢想突破的可能,甚至就連節目組的工作也遭遇到了瓶頸,壹次又壹次的撞墻讓她還是懷疑自己:
也許,她根本就不適合這條路;也許,她所謂的夢想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可是,如果不是這條路的話,她還能做什麽?
堅持了整整十五年的夢想,就這樣放棄嗎?更重要的是,她始終朝著這個目標狂奔,但現在突然就放棄,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前往何方,生活似乎剎那間就崩潰了,所有方向所有堅持所有信念都消失了。
每天,她依舊在堅持工作,“湯臣有話說”的工作從來沒有耽誤過,盡可能避免自己成為別人的麻煩,但壹天壹天下去,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是壹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著,卻沒有意義。
只是機械式地重復。
她已經整整七天沒有好好睡覺了,現在只是覺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中,無論怎麽撲騰怎麽努力都抓不住任何東西,世界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如此明亮又如此刺眼,卻仿佛就要將她燃燒成為壹團灰燼。
她試圖發出呼救。
但是……
看著周圍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人們,每個人都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生活和事情,或開心或幸福,或悲傷或困頓,或忙碌或麻木,他們看起來都忙碌得不行,就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於是,湧到嘴邊的話語又再次吞咽下去,然後,膝蓋壹陣無力,就這樣慢慢地、慢慢地蹲坐下來。
“不,不要這樣想。”
“不能這樣想。”
“滾出去!我應該積極壹點,我應該陽光壹點。”
“什麽事情都沒有。”
“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裴文丹正在努力和自己說話,試圖將腦海裏那些黑暗想法驅除,但是,她不行,她沒有辦法。
越是強制自己這樣想,就越是無法呼吸,那種窒息感就這樣壹點壹點掐住喉嚨,然後,緩緩下墜。
她整個人蜷縮起來,緊緊地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在雙腿之間,努力搜尋壹點點溫暖,但還是失敗了。
此時才註意到,自己的右手裏依舊握著鋼筆,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怎麽就帶出來了,而且還握在手裏。
如同武器壹般。
所以,她剛剛在做什麽?她現在應該做什麽?
“振作起來!”
“妳可以的!”
她為自己加油鼓勁,然而,勇氣還沒有來得及凝聚起來,註意力就已經潰散:
鋼筆的筆尖怎麽歪了?
怎麽辦?
裴文丹將鋼筆湊到眼前,試圖用指甲將筆尖重新掰回來,但怎麽都不行,壹不小心,筆尖就刺入指甲肉裏。
疼。
裴文丹能夠看到壹滴血珠滲透出來,痛感神經正在發出抗議,然而她卻完全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註視著指甲,就這樣壹點壹點地,用鋼筆筆尖重復刺著傷口,細細感受著那股疼痛蔓延開來。
黑色的墨水滲透出來,與血水交融在壹起,傷口越發刺痛起來。
淚水,不經意間就已經模糊了視線。
可是,註意力完全集中,就這樣靜靜地、靜靜地看著鋼筆筆尖,無意識地持續刺著。
壹下,再壹下。
疼痛,是疼痛的,但她並不在乎,然而卻感受到壹種莫名的委屈和悲傷——她自己也無法準確形容。
淚水,就越來越兇猛。
她將腦袋埋在膝蓋之間,悶悶地哭泣著,將所有聲音全部吞噬進入肚子裏,壹動不動地蹲坐在原地。
身後,節目組工作人員行色匆匆、來來往往,繁忙的腳步完全不曾停下,顯然,這就是節目組年末這段時間最重要也最忙碌的壹天,每個人都腳不沾地,沒有時間去留意其他狀況。
於是,喧鬧之中,她就壹個人被遺忘在角落。
竭盡全力咬住下唇,避免自己發出任何聲響,然後就能夠察覺到壹股血腥味在舌尖爆開,整個人都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裴文丹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這樣不對,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就只是這樣被遺忘在壹個荒蕪之地,看著歪歪扭扭的鋼筆筆尖刺痛指甲,紅色與黑色纏繞在壹起,壹點壹點地被絕望吞噬。
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深呼吸,快,深呼吸!”
但肺部依舊感受不到任何氧氣。
就在此時——
“妳還好嗎?”
身後突然傳來壹個聲音,裴文丹就如同驚動的狐貍壹般,猛地轉身擡頭,快速瞥了壹眼,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到那張臉孔,只是註意到有人靠近,就馬上收回視線,將腦袋埋在手臂裏,胡亂擦拭著臉頰。
“妳為什麽壹個人在這裏?”
低沈的嗓音宛如大提琴壹般輕輕拉動,醇厚而溫暖的光芒就這樣灑落下來,但裴文丹卻更加慌張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沒……沒事,我沒事……”
借口,她需要壹個借口。
“……只是鋼筆筆尖歪了……”
裴文丹知道,這個借口爛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這個借口,但腦海裏就只有這樣壹個想法。
然後裴文丹就聽到那個聲音說,“我可以看看嗎?”
裴文丹也沒有回頭,就直接將鋼筆遞了過去,如同鴕鳥壹般將腦袋埋在沙子裏,明知道自己在掩耳盜鈴,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可是,他為什麽要看鋼筆呢?筆尖已經歪扭成那樣了,怎麽可能修復?
沒有再聽到聲音,裴文丹小心翼翼地轉過頭,通過壹條縫隙望過去,就可以看到壹張清雋疏朗的側臉,眼神裏流露出壹縷專註,宛若初夏迎面吹拂而來的第壹陣晚風,閉上眼睛就能夠感受到晚霞的絢爛與溪流的水汽。
是陸潛。
裴文丹就這樣楞住了,視線落在那張臉龐上,楞楞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