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與生俱來

　　焦點，來了。
　　駱新葉不動聲色之間就拋出了現場無數記者最好奇的問題，以至於現場采訪記者們都紛紛拉長了耳朵：
　　等待回應。
　　“糟糕，現在所有底牌都被識破了，我覺得有些赤裸。”陸潛依舊不見慌張，信手拈來的壹句自嘲就讓氣氛輕松起來。
　　確實，能夠讓湯臣手忙腳亂的陸潛，怎麽可能因為駱新葉壹個問題就不知所措呢？
　　“當然，我們從概率上分析，每個人都擁有20％的幾率，所以我想，我和其他導演們的機會是均等的。”
　　陸潛的話音才落，就看到駱新葉蠢蠢欲動，但陸潛露出壹個笑容，制止了駱新葉，在她開口之前繼續說到，就好像已經識破駱新葉想說什麽了壹般。
　　“但是，現實生活並非如此。”
　　“每個人投票都有自己的偏好，雖然我是壹個不可救藥的自大狂，但我必須承認，我會將自己的票投給米勒導演。”
　　“‘狂暴之路’毫無疑問是我去年最最最喜歡的電影，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希望能夠今晚近距離接觸米勒導演，然後向他表示我的崇敬之情。”
　　直白，坦率，毫不掩飾。
　　駱新葉微微楞了楞，她還以為陸潛會四兩撥千斤的回避焦點，畢竟，陸潛在“湯臣有話說”裏就始終滑不溜秋，卻沒有想到，陸潛如此誠實地給出壹個答案，明亮的眼睛裏寫滿了真誠，反而是讓她措手不及。
　　啊啊啊！
　　“狂暴之路！”
　　啊啊啊！
　　程俊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可以聽到周圍壹陣喧鬧的歡呼和尖叫，顯然，他們也都是“狂暴之路”的擁護者——
　　他們正在用這種方式認可陸潛的觀影品味，那些聲響似乎就正在說，“導演，妳的品味不錯，我和妳壹樣”。
　　至少在這壹刻，壹切都是關於電影的，也只是關於電影的，似乎只要陸潛出現的地方，事情就能夠變得簡單而純粹起來。
　　這也算是壹種超能力？
　　不由自主地，程俊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那種喜悅那種幸福那種滿足，語言根本無法形容出萬分之壹。
　　這不是程俊第壹次近距離接觸陸潛，卻是程俊第壹次近距離見證沐浴在聚光燈底下的陸潛：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安定而從容，由內而外散發出來壹種平靜，仿佛全場洶湧與沸騰都只是背景。
　　但恰恰是這份平靜，散發出壹種堅韌而明亮的力量，在熙熙攘攘的張揚之中，靜靜地綻放著光芒。
　　也許，並不是光彩奪目的那種，卻輕而易舉就能夠吸引所有視線，宛若藍色時刻破曉之後的第壹縷晨曦。
　　視線余光，不經意間就捕捉到紅地毯遠端的壹個身影——
　　康奇。
　　屬於他的紅地毯時間已經結束，閃光燈和聚光燈緩緩退去，進入高地劇院之後，那又是另外壹個世界。
　　但是，他的腳步卻依依不舍，就這樣楞楞地站在原地，回首望向紅地毯，似乎依舊留戀著，不想離開。
　　程俊，因為距離的關系看得並不真切，無法確定康奇的表情，更加無從確定康奇繼續逗留的原因。
　　但是，隔著大半個紅地毯，在光影交錯的縫隙之中，程俊卻隱隱綽綽地感受到康奇身上的哀傷和落寞。
　　前壹秒，沐浴在燈光洗禮之中，仿佛站在世界之巔。
　　下壹秒，人走茶涼，光影依舊閃耀卻已經和他無關。
　　站在紅地毯的盡頭，康奇顯得如此暗淡無光，哪怕紅地毯依舊閃耀，哪怕周圍依舊包圍著無數燈光無數記者和無數歡呼，他卻已經遊離在外，只是人山人海之中的普通壹員而已，悄無聲息地融入其中。
　　沒有更少，但也沒有更多。
　　仿佛……無關緊要。
　　程俊多看了康奇壹眼，沒有停頓，甚至就連好奇也沒有持續太久，而後視線就再次飄向陸潛。
　　不需要言語，心臟的跳動就開始加速起來，然後紅地毯就再次生機勃勃起來。
　　註視著從容不迫、嘴角含笑的陸潛，程俊忍不住好奇——
　　所以，這就是所謂的“光環”嗎？
　　與外貌身型無關，就是壹種與生俱來的氣場與質感，只需要靜靜地站在原地，就能夠無形地成為焦點。
　　當人們在討論“藝人氣質”、“明星光環”的時候，到底說的是什麽？
　　壹直到此時此刻，程俊似乎終於有些明白了，壹種虛無縹緲的、無法用言語準確描繪的、卻真實存在的感受，只有近距離接觸才能夠感受到，並且，只要真正近距離接觸就壹定能夠感受到。
　　全場，洶湧。
　　鮮艷的紅地毯，前所未有地鮮活起來，程俊也能夠深深感受到沸騰的血液，壹股腦朝著心臟洶湧而去。
　　啊啊啊！
　　啊啊啊！
　　歡呼與尖叫，排山倒海地宣泄而下，浩浩蕩蕩地席卷全場，就連漫天漫地的橘色晚霞都變得暗淡起來。
　　沒有人能夠比康奇更加清晰也更加準確地感受到這股熱浪的變化。
　　此時，紅地毯的夜場燈光打開了壹些，但沒有全部打開，伴隨著夕陽西下，天地之間的陰影仿佛具有了生命力，如同壹個正在捉迷藏的孩子般，左右閃躲，卻讓聚集在紅地毯的視線越發集中起來。
　　由視線和眼神匯聚而成的聚光燈，凝聚在了同壹個身影上，壹顰壹笑都能夠牽動心弦，這比燈光更加耀眼。
　　康奇楞楞地站在原地，眼底流露出壹抹錯雜，然後，終於轉身邁開腳步，再也無法繼續在這裏停留下去——
　　那些歡呼那些掌聲那些燈光，都不屬於他，至少此刻是如此。
　　駱新葉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全場熱浪，哪怕她不是焦點，但站在陸潛身邊，空氣裏浮動的狂潮親吻著皮膚，每壹個毛孔都在呼吸著感受著現場的癲狂，然後，血液就壹點壹點沸騰起來，幾乎就要燙傷血管。
　　即使身經百戰，駱新葉也依舊無法控制地亢奮起來。
　　這樣的機會，著實難得。
　　看著眼前信手拈來就化解第壹個難題的陸潛，盡管駱新葉無法像湯臣壹樣就地反擊，她也還是找到了自己的回應方法。
　　“導演真是壹個愛憎分明的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喜好呢。”
　　壹點點打趣，壹點點調侃。
　　不管怎麽說，金冊獎還是以歡樂派對的氣氛為主，沒有必要太嚴肅，也沒有必要太較勁。
　　卻見，陸潛稍稍退後半步，躬身致敬。
　　沒有否認，而是以這樣的方式表示感謝。
　　駱新葉眼底的笑意也就流淌出來，還沒有來得及緊繃起來的氣氛轉眼就被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