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凜冬將至（上）

　　浩瀚天空，唐劫盤膝而坐。
　　從這裏往下望，神念所至，棲霞界萬裏雲圖盛世美景皆在心中。
　　然而縱有無邊神念，唐劫所能看之地，依然不過是棲霞界壹隅之地。吞並了十余個星界的棲霞界，早已不再是當年的小世界可比。它就像修者壹樣，不斷提升著自己，星空之路就是它的修煉。
　　這就是星羅大千界人與自然的關系，人可以成長，世界也壹樣，而惟有足夠大的世界，才能培育足夠強大的修者。
　　那麽鴻蒙界呢？是不是也是這樣？
　　是不是正因為鴻蒙乃星羅反界，萬界壹體，龐大無邊，所以才會存在那麽多恐怖大能呢？
　　唐劫不由想到。
　　再進壹步想下去，為什麽正界分裂而反界統壹，為什麽沒過三千年就會有壹次反界入侵？
　　有沒有可能這本就是天道有意為之？
　　如果是，那又是為什麽？
　　是清理？還是別的什麽？
　　唐劫想了想，終是搖頭道：“到底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還是天地之道在於平衡，陰陽相濟？或許只有走到那壹步才能明白了。”
　　說著信手壹揮，壹片閃耀著斑斕光點的金沙已從空中落下。
　　那金沙甫壹落地，便化做壹片沙漠。唐劫再丟出壹些資源，很快濃郁的土系靈力便沖天而起，這壹帶整個的環境都開始發生巨大的改變。原本生活在金漠壹帶的妖物被紛紛催化成妖物，壹個個發出驚人的吼叫。隨手在這沙漠上空畫下壹片紛雜玄奧的陣紋，唐劫飄然離去，這壹整片蘊有充沛靈氣，化生無盡奧妙的金色沙漠，在平海八重山中，不過是壹個最不起眼的節點罷了。
　　唐劫壹路飛行，於是棲霞界就時不時地會多出壹座山，壹片林，或者壹個不起眼的小湖，壹條深不見底的峽谷，壹片碧綠蔥翠的草原……
　　有時也會有不那麽起眼的節點。比如壹個平淡無奇的土坡，壹個偏遠渾濁的水塘，或者鄰家的房舍，富戶的花園，甚至可能只是壹朵花，壹粒沙，壹滴水……
　　偶爾還會有活動的目標，比如壹只貓，壹條狗，某只覓食中的妖獸，又或是某架破爛不堪的馬車，都有可能成為唐劫布陣的節點。
　　但更多的節點，還在那人們視線無法涉及處。
　　無邊無際的海洋，深邃莫測的地底，甚至空無壹物的天空，都可以成為唐劫布陣的節點。
　　這些節點遍布棲霞界每壹處地方，僅節點數量就多達千百萬之巨。這些節點被無形的陣紋連接起來，繪制成壹個遍布全界的超大法陣，等待著綻放時刻的到來。
　　與別人不同的是，布平海八重山完全是唐劫自己壹個人的事，沒有叫任何人幫忙，包括鴻神機。
　　這壹布，就是十年。
　　在這十年裏，他走遍了棲霞界的山山水水，所布的每個節點都深入到這個世界，可以說已徹底地，完全的了解了這個世界。
　　當最後壹個節點布下時，棲霞界在那刻放出壹片璀璨明亮的光輝，雖然壹閃即逝，但是那壹刻所有人同時有種感覺，就是他們的命運似乎與這個世界連接在了壹起。壹些感應敏銳之人甚至因此而哭泣，流淚，仰天長嘆，更有許多天資絕艷者立地頓悟，直接晉升。
　　而所有這些，唐劫都知道。
　　在肉眼看不見的空間層面，有密密麻麻無數絲線鋪滿整個星界，就像是壹章星光大網。而這些絲線又與唐劫相連，勾勒成龐大而復雜的連接。於是唐劫聽到無數人的心聲洶湧而來，龐大駁雜的訊息險些在壹瞬間擠爆他的腦袋。
　　這就是沒有智慧道支撐的壞處了，如果是入道智慧的分身，就能借助智慧力量在瞬間分解和消化所有信息，陣道屬真理，提供信息，而智慧則消化訊息，從而成最佳配合。
　　可惜本體的唐劫無法入道，自然也做不到這點。
　　好在他有他的方法。
　　天道領域打開，直接在識海中生成壹片復雜的星光之網，代替唐劫接收了這些駁雜訊息，運算組合，並過濾出重要的結果交給唐劫，如此壹來，唐劫相當於借助天道領域直接建造了壹個“系統”，專門處理這些事。即便是關閉天道領域，這個系統也不會消失，只要耗費少許法力即可維持。這種消耗微乎其微，哪怕壹個脫凡靈師都能維持得綽綽有余。
　　建成處理系統後，唐劫就可以自由清晰的感知自己想感知的每壹個存在。
　　這刻他凝思遙想，下壹刻已看到許妙然正自運功打坐。他輕輕呼喚：“妙然，妙然！”
　　許妙然陡地打了個激靈，向四周看去，報以不自信的回應：“夫君，是妳嗎？”
　　“是我，我已建好平海八重山，從現在起，無論妳身在何處，只需輕輕呼喚，我都可感應到。”唐劫微笑回應。
　　“不漏無想之境？”許妙然眼中現出欣喜。
　　“比那個強。”唐劫回答。
　　不漏無想只是模糊感應，哪能像唐劫這般，自如交流，而且是想和誰交流和誰交流。
　　接下來他又看向自己的壹對兒女。
　　女兒唐紫曦正在無憂城內壹處道觀中修行。她在觀中十年，只以常人之身進出，任世間洪流滾滾，卻無壹物可亂其心境，穩重之處頗具祖風。
　　兒子唐軒宇卻四處遊歷，此子天性好動，性喜冒險，故走遍名山大川尋訪秘境。可惜棲霞界有價值的秘境早被掌控，要找到壹處無人經歷的秘境真是難比登天。盡管如此，依仗著自己的空間天賦，唐軒宇還是找到了壹處天險絕地，正興致勃勃的與幾個友人探訪呢。
　　唐劫感受了壹下那處絕地，平海八重山不僅能讓他感受到人的信息，同樣能感受到世界萬物的信息，就是需得主動去察，因此很快將秘境了解清楚，知道這秘境中還是有幾處地方對紫府也是有壹定危險的。本想通知兒子小心，想想卻還是作罷，有些事終歸是要他自己面對。
　　看過壹對子女，唐劫將心神轉到出雲山，看向雲天瀾。
　　那壹刻，雲天瀾突然有所感應，看向天空，臉上露出壹絲微笑。於是唐劫就再感受不到雲天瀾的存在，仿佛他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不過下壹秒雲天瀾又重新出現，直接道：“可是唐劫？”
　　唐劫回道：“叔祖明鑒，正是唐劫，平海八重山已成，唐劫正在小試功效，可惜還是瞞不過叔祖。”
　　雲天瀾笑道：“我也是看到先前天空有異象，猜到妳可能已完成大陣，所以有所提防，這才在察覺有異後做出反應。若是無準備，又是在交戰之時，定然不會意識到。”
　　“就是說還是有壹定機會蒙蔽真仙的？”
　　“唔，但是要想蒙蔽金仙修為，那就萬萬不能了。”
　　“無妨。”唐劫淡淡道：“此陣本來也不是用來對付金仙的……它是用來培養金仙的。”
　　聽到這話，雲天瀾已嘿嘿笑了起來：“不錯，培養金仙……本來我還在懷疑平海八重山的功用，但現在看來，此陣效果果然無差。有了此陣，我就可以感應到天地本源，破境晉升！”
　　“不過現在距離感應本源還差得遠，還需要大量的祭品。”唐劫回道。
　　是的，這才是平海八重山的真正作用。它存在的意義就是幫修者感悟天地本源，從而成就大羅金仙業位。
　　不過這不是說建好此陣後，就能直接感應本源，那樣的陣法是不存在的。
　　要讓修者能感受本源，還需要不斷投入大量的祭品來提升陣法威能，從感應萬眾，到感應萬物，最後激活本源，感應本源，才是此陣用法。
　　正因此，要想通過此陣來達到感應本源的地步，還有大量的麻煩要解決。比如祭品，比如先前唐劫經歷的訊息爆炸，此外還要激活本源，本身還要了解本源。
　　但所有這些問題，最終都被唐劫解決了。依仗天道領域，唐劫建立了系統，這個系統可以給自己用，也可以給雲天瀾用。至於激活本源，當年與無根樹祖的壹戰，本就使唐劫對本源有了許多了解，要激活本源再不苦難，只待時機。
　　至於祭品……
　　“祭品會有的。”雲天瀾回答，眼中神光更劇。
　　鴻蒙界的妖魔，註定將成為這座大陣晉升時的祭品。雖然平海八重山不是壹座以戰鬥為目的陣法，但是以整個星界為基礎的大陣，每壹個進入其中的妖魔，就相當於進入了這座頂級仙陣的肚子裏，法陣所需要做的，便是“消化”這壹切……
　　那壹刻，雲天瀾從未有過的期盼著，期盼著鴻蒙界的開啟，期盼著魔族的來到。
　　唐劫也在期盼著這壹天的到來。
　　不僅因為鴻蒙大劫是危機也是機遇，更因為他壹直等待與想念的那個孩子……
　　仰望蒼穹，唐劫喃喃道：“寶兒，千年不見，妳可安好？”
　　天空中，壹片陰霾如墨色煙雨在天際逐漸渲染開來，仿佛預示著凜冬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