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預示

　　“啊！”淒厲叫聲裏，唐劫猛地抱頭坐起。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又回到了那喧鬧城市中。
　　他正坐在壹處酒樓裏，身邊是柳倩依拿山等人，卻不記得是怎麽過來的了。
　　先前死亡的景象如今還歷歷在目，壹想到在那壹指之下自己粉身碎骨的場景，唐劫也有些不寒而栗。
　　那壹指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殺自己？
　　難道這就是自己追求天道未來之路上必然會經歷的嗎？
　　戰釋無念，戰血河，甚至於戰火天尊，這些他都不奇怪，但是那莫名的壹指，那與瑤女入夢圖似曾相似的感覺，卻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正迷茫間，耳邊響起柳倩依的聲音：“妳醒了？不知唐公子參的是什麽，結果又如何？”
　　想了想，唐劫回答：“我參的是大道，結局是死得很慘。”
　　聽到這話，柳倩依捂著嘴笑了起來。
　　“妳呢？”唐劫問。
　　柳倩依給了他壹個白眼，卻是不回答。
　　又有聲音響起：“還用問，柳姐姐肯定是參姻緣，定在那天演大陣中尋得了壹位如意郎君！”
　　卻是黑眼。
　　柳倩依給了他壹個白眼，卻是罕見的沒說什麽，看起來黑眼所說雖不中只怕亦不遠。
　　唐劫問：“那妳呢？”
　　黑眼摸摸頭回答：“我修煉熾天黑炎入了瓶頸，問道天演，終於知道岔路何在。此番若能不死，當可有所進益。”
　　柳倩依道：“只為壹法而問道天演，太過浪費。”
　　黑眼笑嘻嘻回答：“我也知道是有些浪費了，可是仙路太長，問道太難。唐大哥到是上悟天道去了，可是妳看他得到了什麽？惟死而已。”
　　唐劫點點頭：“黑眼說得沒錯，求的越遠，看的也就越模糊，所形成的未來也就越不真實，越飄渺難測。我上窮天道，所知皆為雲裏霧裏，就連自己怎麽死的都搞不明白。真要說起來，反不如黑眼這般實在。”
　　黑眼已嘿嘿笑了起來。
　　正好此時拿山也睜開眼睛，面色凝重道：“我看了此戰天演之果。”
　　“如何？”眾人同聲問。
　　拿山回答：“我們死了。”
　　大家面色皆是沈了下來。
　　“為什麽血衛都死光了，我們還是會輸？”黑眼急忙問：“他分身只剩八個了。”
　　拿山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血河之主在得意的大笑，他揮舞著那把劍，釋放出無數劍光。我們在那劍下哀號，流血……死亡！”
　　唐劫微愕：“妳說妳看到他用無量劍對付我們？”
　　拿山點點頭。
　　這怎麽可能？
　　唐劫心中已翻起驚濤駭浪。
　　就在這時，又壹個聲音響起：“真有趣，我卻看到了另壹個結果呢。”
　　是水妖。
　　唐劫轉向她，水妖的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我看到天在崩塌，地在傾覆，乾坤在顛倒，山河在逆轉。我聽到血河憤怒的悲呼，看到火焰焚化天地……妳說得沒錯，血河還有最後的底牌，而妳也有。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我知道，妳在和他戰鬥。”
　　“結果呢？”唐劫問。
　　水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死了。”
　　所有人都沈默了。
　　好片刻，壹名代行者突然道：“為什麽同樣兩個人看同壹件事，會有不同的結果？”
　　柳倩依回答：“未必是不同的結果，同樣有可能是不同的階段。而且我早就說過了，不同的選擇，本就會產生不同的結果，所以就算有不同，也不稀奇。”
　　“那是什麽選擇導致的不壹樣？”
　　“不知道……”柳倩依悠悠回答：“有太多的不確定。可能只是壹擡頭，壹揮手，壹個不經意的動作，壹個看似無辜的笑容，壹次無意中的了望，壹次風吹花落後的惆悵。拿山與水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同，自然就看到完全不同的結果。”
　　“也就是說即使有更多的人在看這壹戰，也可能是得出完全不同的結果，但它們最終卻可能都不會發生，對嗎？”
　　“是的。”
　　“那這樣還有什麽意義？”
　　柳倩依不說話了。
　　對於這個問題，她也沒有答案。
　　但她至少明白了為什麽她的師尊讓她只問修煉，不涉其他。
　　人間諸事，龐大繁雜，動輒千變，無法預測。
　　相比之下，反倒是只問修煉要簡單許多，難怪師傅當初能從此陣中修成無相天媚功，自己卻只悟了個人間至情道，歸去往來兮。
　　這刻面對置疑，柳倩依亦無言以對，好在唐劫突然接口：
　　“意義總歸是有的。壹切變化皆非無因，由果推因，即為意義。”
　　“妳能推出什麽因？”
　　唐劫笑笑。
　　他先是從面前的酒桌上取出壹個杯子，然後將那杯中水向著空中壹灑，看著杯中的水花飄落滿地，這才悠悠說道：“這杯中的水便是因，灑出的每壹個水滴便是果。雖是同壹個因，接出的果其實也是有著細微的差別的。正因此，由因及果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即便是天演大陣，就同壹件事因不同的人，給出的答案也不壹樣。但若逆行倒施，由果及因，從這無數飛濺而出水滴中倒算出水由何出，找出那源頭所在，卻還是可以做到的。”
　　說著他輕輕壹揮手，就見那先前灑出的水滴竟又神奇的回到了杯子裏。
　　“我此刻所見，僅為二果，還需要更多的答案，才能知道那改變壹切的契機在哪兒。”唐劫悠然道：“所以……還有誰與拿山水妖壹樣，選擇了洞察過今日之戰嗎？我需要更多的線索。當我知道足夠多的果時，我就能得到那個因。”
　　他看向其他眾人，眾人皆默然搖頭。
　　唐劫看向畫公子，畫公子回答：“我與妳壹樣，上窮天道而不得，卻於畫中得真境。”
　　唐劫再看伊伊，伊伊回答：“我看到寶兒弟弟……在那個地方。”
　　唐劫心中微動：“妳見到他了？”
　　伊伊認真的點頭：“和妳！”
　　“在那裏？”
　　“在那裏！”
　　唐劫明白了。
　　他再轉首，看其他人，壹個個看過去。
　　也有人與拿山水妖壹樣，參的是今日之戰，結果卻大同小異。
　　未來變化莫測，即便有天演大陣亦難以窺破。
　　答案是如此的迷離，又如此難解，即便唐劫也感到迷霧重重。
　　然而此戰事關生死，又由不得他輕忽大意。
　　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憂慮重重。
　　有人心生懊悔，怎的自己壹入大陣就忘了當前最重要的事，也有人唏噓感嘆，想這血河壹關到底要如何才能過。
　　撲簌迷離的未來給每個人的心都壓上了壹層重擔，拿山的話沈甸甸的如個秤砣系在大家的心上，說不出的難受。
　　那時，唐劫發現似乎還有個人沒說話。
　　他放眼望去，看到左全名正坐在壹角，低著頭不言不。
　　唐劫奇怪，道：“妳看到了什麽？怎麽不說？”
　　左全名聽到這話，陡地全身壹顫。
　　擡起頭看唐劫，臉上擠出壹絲難看的笑容：“沒，沒什麽。”
　　唐劫眉頭微皺：“妳說無事，那便肯定是有事了。看來，若是修煉壹途，定不會如此，看來妳所觀者，必然也是今日壹戰。為什麽不說出來？”
　　左全名向後縮了縮：“真沒事。”
　　唐劫有些不耐煩：“讓妳說妳就說，即便是看到我們全死了也沒有關系。說出來才好有所防備不是？”
　　左全名低著頭好半天，才道：“我……我看到妳死了。”
　　大家心頭皆是壹震。
　　這是迄今為止，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裏，最為清楚直接的壹件。
　　而唐劫的戰力與重要性，事到如今已是每個人都很清楚。
　　如果沒有唐劫，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對抗血河。
　　唐劫若死，只怕其他人也修想活命。
　　這刻聽了後，已是壹起心中悲涼。
　　惟有唐劫眉頭壹皺，看左全名的眼神陡然收縮了壹下：“不對，如果只是這樣，妳為什麽要畏畏縮縮不敢說出來？”
　　左全名心中壹震：“我只是怕影響士氣。”
　　是嗎？
　　唐劫心中狐疑大起。
　　以左全名的為人，能讓他如此畏縮不敢言的，絕不會是這種事！
　　想到這，他壹字壹頓道：“妳在撒謊！”
　　左全名壹震：“不，我沒有！”
　　唐劫已突然出手，抓住左全名的脖子往桌上壹按，厲聲道：“說，妳到底看到了什麽？”
　　刷的壹聲清鳴，唐劫手中帝刃已然拔出，正架在左全名的脖子上：“再敢說壹句謊話，我就把妳的腦袋砍下來！”
　　左全名大駭，他可沒有血河之主那斷首重生的本事，以他現在的能耐，這壹刀若是下去，性命多半就是不保了，嚇得哇哇大叫：“不要啊，不要啊，真的沒什麽啊！”
　　“快說！”唐劫已怒吼了起來，雷霆之聲震得左全名腦際轟鳴。他大喊道：“我說，我說！我看見了……看見了……”
　　“到底看見了什麽！？”
　　左全名長吸壹口氣，終於回答：“我看見我殺了妳！”
　　“什麽？”唐劫愕然。
　　左全名驚恐回答：“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啊，我真的沒想過要殺妳，可是我卻偏偏看到了……”
　　“看到妳死在我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