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章 鎮壓

　　唐傑！
　　壹個熟悉而久遠的名字。
　　近千年光陰過去，如果不是因為這壹場奪舎之戰，或許都不會想起，自己除了唐劫這個身份外，還有個名字叫唐傑吧。
　　站在意識海中，唐劫微有些唏噓著，微笑著看向對面的仙帝。
　　玉成子的臉色鐵青著。
　　即便在這個以他自身意誌為主導的世界，他的臉色依然不可抑止的發青。
　　“我殺死了妳……親手殺死了妳，妳不可能還活著。”玉成子咬牙切齒地說。
　　什麽唐傑，他根本沒有明白。
　　但是下壹刻，玉成子心念壹動已經感受到某種奇異的存在，感受到某個被改變的未來，或者說過去。
　　“咦？”
　　他驚咦壹聲，在那壹刻運起無雙天目，貫穿時間與空間的局限，看向那遙遠的過去。
　　在歷史的長河中，他窺視到奇怪的壹幕。
　　那是壹個身影，壹個熟悉的身影，屹立於天地之間，對著上蒼發出狂妄的吼叫。
　　“黎九陽！”
　　玉成子發出低聲的呢喃。
　　他看到，這個不世狂人壹斧劈碎了他的王庭，更是向著那代表大千世界，星羅意誌的天道法、輪揮舞起戰斧。
　　在天道法、輪的反擊下，兵主最終身隕，然後他向著壹處小世界隕落。
　　他所隕落之處，赫然是自己靈魂轉世的棲霞界。
　　“這是……”玉成子全身壹顫。
　　他看到兵主如壹顆流星飛來。
　　在進入棲霞界的同時，他的身軀破碎，消散，其中大部分飛入界縫邊上的壹處細小空隙，壹個寄生小世界。
　　兵主秘境。
　　還有壹部分則化做流光遁入界內。
　　棲霞界中的命運之網驟然產生壹片詭異波動。
　　“不好！”玉成子大叫。
　　雖然他在使用偷天換日大仙術之前已看破時間，洞悉命運，並做出針對安排。
　　但命運無常，未來無邊，壹切皆有可能出現變化，眼前所發生的壹幕顯然就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命運之網上出現了變動，但這變動卻瞞過了他的眼睛，騙過了他的感知，直到這刻才為他所察覺。就好比壹件早在萬年前就該傳達給他的消息，卻再遲滯萬載之後，到現在才姍姍來遲。
　　順著這命運的變化，玉成子繼續感應，時光景象再變，玉成子已看到壹個小山村。
　　翠微山，小河村。
　　壹名少年正跟隨著父母在閃中狩獵。
　　少年的面目俊朗，正是少年時的唐劫，只是行動之間還帶著幾許稚氣。
　　盡管稚嫩，卻無所畏懼。
　　他跟著父母勇敢的狩獵，面對猛獸揮動手中的鐵叉。
　　當那之狂暴的野豬向他沖來的時候，他本有機會躲過。
　　但就在那時，地面的壹顆石頭卻絆了它壹下，讓他的腳步壹個趔趄。這壹下的遲頓，讓他永失生命。
　　這壹切看起來就像是個意外，惟有精通命運之人才會明白，那是命運早已有之的安排。
　　就在少年唐劫身死之刻，天際壹點流光閃過。
　　壹個全新的靈魂飛入了唐劫體內。
　　唐劫，新生了。
　　“不！！！”玉成子發出驚恐的大叫。
　　這是從未存在他記憶中的東西，直到這刻卻幡然醒悟。
　　他瘋狂大吼起來：“黎九陽！！！”
　　吼聲從意識海中直接傳達而出，由意識進入現實，震動乾坤，搖動日月，搖曳出天地間最驚人的威勢。在這威勢下，哪怕是高山大嶽都為之顫抖，擁有陣法保護的群山轟隆隆發出不堪負荷的震動，地面的脈動綿延萬裏，壹場波及大半個世界的龐大地震由是發生。
　　而這，還只是仙帝非針對性的壹吼。
　　要不是雲天瀾等人全力守護，這出雲山脈，除仙臺之外怕是再不會有壹個活人。
　　饒是如此，亦有不少修者凡人因守護不及而當場慘死，血肉盡化烏有。
　　嘯聲還在繼續，又持續了片刻方才停止。
　　仙帝的雙眼已現出恐怖的血紅色。
　　他大聲大叫道：“妳不是本界中人，妳不是本界中人！！！”
　　接著依然是這張臉，神情突變，變得冷酷而又傷感：“是啊，我不是。曾經我以為我的到來只是個意外，卻到現在才知道，我不過是兵主與妳對弈的壹個棋子。赫赫，真有意思，妳從來都不知道，兵主竟然也精通命運之道吧？不僅如此，他和妳壹樣，還對其他大道也頗多領悟。只不過他所選擇的路線與妳不同，妳選擇的是統合大道，成就天道。他所選擇的，卻是離經叛道，從壹開始就走的悖逆之路。”
　　仙帝面色再變，怒喝道：“黎九陽乃星界逆子，自號兵主，妄圖執掌大道，行叛逆之事，最終為天道所誅。事實已經證明，他的路是錯的！”
　　“妳的路也未必正確。”唐劫回答：“他以生命為代價，布下了這個局，為的就是破妳的局。妳能夠以偷天換日大仙術統合大道，頓悟重生，他便在妳的轉世之身上加入壹個小小變數。偷天換日大仙術的確厲害，奈何我身為變數，卻不在這鎮壓範圍之內。”
　　分身唐劫的意識的確被玉成子滅殺了。
　　但唐劫的意識其實是由兩個部分組成，壹部分是唐劫，壹部分卻是轉世前的唐傑。
　　偷天換日大仙術的奪舎鎮壓之能，針對的本就是原本的意識，對於其他意識卻是沒有任何特殊作用的。而玉成子滅殺的，恰恰就是屬於原本唐劫的壹部分，也就是這身體本來主人，那個真正少年唐劫的意識。
　　正是因此，唐劫的意識並未全滅，而是以壹種特殊的方式存在下來，並與仙帝壹樣，在意識海中完成了壹次涅槃重生，並在復活後的第壹時間與玉成子展開了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
　　直到此刻，玉成子才明白這點。
　　即便如此，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這不可能，就算妳是二魂合壹，千年修煉早就凝為壹體，如何還能兩分？”
　　唐劫悠悠嘆道：“所以說，兵主的命運之道，壹點都不比妳差啊。如果沒有降世心經，我也做不到把曾經融合的靈魂重新分開。”
　　降世心經？
　　玉成子愕然。
　　這又是壹個他不知道的信息。
　　萬載蟄伏，終究不是萬載觀察。大部分的時間裏，玉成子處於沈睡狀態，只在最重要的時刻蘇醒壹些，把握少許時局，更多的信息是在他蘇醒後獲得。
　　正是因此，有太多太多資料他不知道。
　　小河村唐劫死而復生，他不知道；降世心經神魂兩分，他同樣不知道；甚至唐劫或兵主還有其他的布置，他也可能不知道。
　　蟄伏的歲月裏，有太多後手，太多變化，是玉成子不能看到，也不能掌握的。
　　就好像他可以看到萬年之後自己的崛起，卻看不到在自己蟄伏時王庭的隕落。
　　他只能關註到自己所關心的。
　　無法關註到自己所忽略的，更無法關註到敵人欲對他隱瞞的。
　　還有什麽後招，還有什麽意外，玉成子統統不知道。
　　哪怕只是現在的變化，已經足夠他頭疼。
　　“就算如此，妳也休想贏我！”意識海中，玉成子猙獰喊道。
　　不管怎樣，自己現在還是這身體的主人，這意識海也依然是自己的主場。
　　奪舎之爭固然兇險，在大多數時候卻總還是眷顧原主人的。
　　哪怕只憑地利之勢，玉成子也沒有輸的理由。
　　但是下壹刻，來自唐劫身上的強大氣勢卻再壹次顛覆了玉成子的三觀。
　　在唐劫的意誌上，竟然纏繞了壹股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浩瀚磅礴，就連玉成子都感到震驚。
　　他很快就看出這是什麽。
　　“命運……命運之力……這怎麽可能？為什麽妳會受到命運之力的庇佑！”玉成子大吼起來。
　　奪舍之戰，竟然有壹方受到命運庇佑，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作弊。問題是玉成子這個命運之道的專家都做不到這點，他唐劫是怎麽做到的？
　　唐劫卻不發壹言，命運之力縈繞在他的意念形態上，壹點壹點的向著意念體內滲透。
　　這是……
　　玉成子立刻意識到不對。
　　擁有命運之力的庇佑，唐劫沒有發起反擊，反而在全力吸收命運之力，這意味著什麽？
　　玉成子何等人物，腦海中已轉過千百個念頭，同時更是開啟輪回之道，追溯起唐劫這些年做過的事情，尋找導致這壹切發生的線索。
　　腦海中瞬間刷過海量的信息，玉成子就像是壹臺超級電腦，瘋狂的處理著每壹條信息，並很快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
　　“原來是這個！”
　　記憶中畫面突轉，已現出壹幕景象。
　　那是壹頁金書騰空而起，書寫著壹行大字：
　　“洗月派統領棲霞，不朽巔峰，萬載不滅！”
　　正是唐劫當年以大許願書為洗月派種下的無上氣運。
　　……
　　“啊！”唐劫大叫著從輪回空間中跌出。
　　頭痛欲裂。
　　這是意識進入輪回空間後的必然反應。
　　然而唐劫甚至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感受痛苦，因為就在他跌出輪回空間的同時，已發生了好幾件事。
　　首先就是他的分身附體消失了。
　　遭遇玉成子奪舎的分身已不可能再傳遞來任何力量，意識連接中斷。
　　其次是壹股更加龐大的力量順著本尊分身神魂間的聯系，踩著那中斷的意識線湧來，要滅殺唐劫。如果這壹幕可以具現，那便是壹道無形的意識線在虛空中向著本體的方向不斷眼神，而加諸在這條線上的，是壹位曾經的證道聖仙，如今的金仙大能的全力壹擊。
　　滅神葬仙法！
　　接著是那輪回之刃在失去了唐劫的意識觸手後不升反退，向著黃泉下方落下。
　　最後是那冥神憤怒而焦急的咆哮聲，壹只巨手已洞破虛空向著唐劫抓來，卻是徹底棄輪回之刃於不顧了——輪回之刃的意義從來都不在於戰鬥，而在於擁有輪回道力，使接觸者可洞徹生命，領悟輪回。當唐劫的意識觸碰到輪回之刃時，領悟輪回之後，輪回之刃上道力衰減已無法支撐它繼續上升，所以它重回深淵。這也就意味著冥神徹底失去機會，他不但得不到道兵，就連壹次入道感悟的機會都沒得到。
　　所以這壹抓，已不是為了得到什麽，而只是報復！
　　徹頭徹尾的報復！
　　他要活撕了唐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