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誘餌

　　看著蒼山派幾人離開，唐劫打開玉盒。
　　隨著煉魂珠再度出現，就聽到空氣中陡地呼嘯出壹股風聲，四面八方皆是尖嘶之聲，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哀號。空氣中隱現壹張張扭曲的面容，正是之前戰鬥中死去的那些妖獸。
　　因為新死緣故，魂魄尚未消散，煉魂珠趁機大肆攫取，竟是在轉眼間將十余道妖魂盡數懾入珠內。
　　唐劫這次未再使用那凝魄，煉魂珠吸收的軟香玉精華尚未用完，但在找到它的作用前，唐劫覺得還是先試試煉魂再說。
　　這刻隨著魔火發動，珠子裏火光騰起，煙霧漫卷，妖魂哀號，聲聲淒厲，聽得人頭皮發麻，就連唐劫心中都不由壹顫。
　　這煉魂珠果然不愧是世間有名的邪物，煉化的何止是魂魄，更是人心啊！
　　要知道像這樣折磨、煉化魂魄，對人的心理絕對是極大沖擊，若長期沈浸在這種範圍中，會逐漸讓人的心理變態，變得嗜血，殘忍，甚至於瘋狂。
　　偏偏這煉魂珠又的確是個好東西，功用繁多，只要有了它，快速強大再不是夢想……
　　想到這唐劫也不由提醒自己，這珠子以後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更不可依賴。
　　這時心底響起伊伊的聲音：“它們快到了！”
　　“明白。”唐劫應了壹聲，收起玉盒就朝山坡跑去。
　　他剛跑出去不久，就見遠處壹股黑色妖風已席卷而來。
　　這妖風就像是壹股巨大龍卷，所到之處，樹木傾倒，飛沙走石，壹直來到之前戰鬥的空地處方才停下，風依舊呼嘯轉個不止，轉速卻漸漸慢了下來，直至停下，就見無數妖獸從風漩中飛出，仿佛下餃子般從空中落下，頃刻間竟是落出上百只妖獸來，豺狼虎豹蟲豸鳥獸卻是應有盡有。
　　這刻出現後壹起對天怒吼，更是發出壹大片的狂妄囂聲。
　　“聒噪，都給老子閉嘴！”壹聲悶雷般的吼叫炸響在眾妖耳邊。
　　發出這吼聲的卻是壹只金毛獅妖，頂著個碩大的獅頭，暴牙鋸齒，仰鼻朝天，手裏提著壹柄金瓜錘，身上竟還穿了件鎖子甲，顯得頗為威風。
　　在這獅妖身邊還站著三只妖物。
　　壹只生得面如鍋底，粗壯如山，眼似銅鈴，頭上還頂著兩只犄角，是只黑牛妖；壹只生著鉤嘴鳥爪，背後披著壹對長長紅色羽翼，是只紅鷹妖；第三只長嘴瘦腮，目光如電，利爪猙獰，卻是只青狼妖。
　　這刻那獅妖壹吼，聲若悶雷，震得大部分小妖頭昏腦漲，壹時再不敢亂叫。
　　獅妖這才看向周圍那各處散落的妖屍道：“又有不知死活的人類來搗亂了，青狼，看看是些什麽人！”
　　那青狼妖上前壹步，深吸了壹口氣，就見它鼻中白霧翻卷，吞吞吐吐，片刻後才道：“六個人類，只有壹個脫凡，五個跑了，剩下壹個還在這附近。”
　　聽到來的不是什麽厲害人物，那獅妖和鷹、牛同時松口氣。
　　這幫子妖物自開智之後，也個個惜命如金，輕易不會再與修者死拼，出手前必定先設法了解虛實，再作計較。這刻聽到來人非強者，同時放下心來。
　　“不過山貓卻是死了。”青狼又補充了壹句。
　　“那個蠢物，素來是不知好歹，恃強爭勝的，定是它壹時大意，被人偷了機。”獅妖大聲道：“死便死吧，先把人找出來，再殺了為它償命！”
　　鷹妖背後羽翼舒展，已是騰空飛去，在空中只飛了小半圈，就看到下方奔跑中的人影，它也不去追，只落下來道：“回二大王，那些人類分成兩個方向，壹個去了西坡，壹個去了東頭。”
　　獅妖便道：“那還等什麽？紅鷹妳去追那落單的人類，其他兒郎，且隨我去抓了那人多的壹方，將他們剝皮拆骨，下鍋煮了！”
　　說著那獅妖壹擺手，妖風再起，已是卷了眾妖向蒼山派逃跑的方向追去，惟有那鷹妖長嘶著再度沖天飛起，卻是向著唐劫來了。
　　這邊唐劫還在向西坡行進，他的速度並不快，步履悠閑，漫步山間，看起來像遊山玩水遠多過像逃命。
　　心底伊伊的話語卻再次響起：“不好了，不好了，那些妖怪兵分兩路了，壹隊去追洛音姐姐他們了，只有壹個來追妳，哥哥妳快去救他們！”
　　“救，我拿什麽救？”唐劫卻是依舊不緊不慢地前行著，語氣淡然。
　　聽到這話，伊伊呆了壹下：“哥哥救不了他們？這怎麽可能？”
　　唐劫回答：“我終究不過是壹個靈海階，能贏壹只開智妖物已是不易，何況現在這幫妖怪中有壹個中品三個下品，再加上百通靈之妖，妳讓我拿什麽去救人。”
　　伊伊立時滯住，這才意識到以現在這支妖群的實力，的確不是唐劫所能應付的。她之所以忽略這點而讓唐劫去救，或許是因為這麽長時間以來，壹直沒有什麽困難能阻住唐劫，以至於潛意識裏已經把唐劫當成無所不能的人，本能的忽略了實力對比的問題。直到這刻唐劫說出來，她才明白過來：“那……那怎麽辦？”
　　停下腳步，唐劫擡頭看了看頭頂天空。
　　在那空中，壹只紅鷹正在飛來。
　　看著那鷹，唐劫回道：“現在唯壹的辦法，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先剪除其羽翼，施以各個擊破之法。只要先殺了這壹只，那麽香積洞的四大將就只剩兩個了。”
　　“可這樣壹來洛音姐姐她們也會有危險的啊！”伊伊大喊。她之前和洛音他們相識，就屬洛音逗得她最為開心，因此也最是掛念洛音的安全。
　　唐劫卻是無動於衷：“人食妖，妖亦食人。只要他們不拼死抵抗，束手就擒，還是有希望活下來的，那時我自然會救他們。當然，如果他們選擇死戰到底，那我也沒辦法了。”
　　聽到這話，伊伊腦海中突然不可抑止地生出壹個念頭。
　　她顫抖著說：“哥哥，妳早知道會這樣了，對嗎？妳故意用他們當誘餌，來幫妳分兵。”
　　唐劫沈默了。
　　空中，那紅色鷹妖正俯沖而下，距離已是漸漸近了。
　　唐劫看著那鷹，喃喃道：“是，我早就知道。不過那不是我的安排，我只是看到了這種可能而已……這並不奇怪，伊伊。壹邊有五個人，壹邊只有壹個，那些妖物有什麽理由不去追那人多的壹方呢？從選擇分開逃跑的那壹刻起，就註定了追兵會被分散，所以不是我用他們當誘餌，我只是沒有阻止他們成為誘餌。”
　　“那妳為什麽不提醒他們？”
　　“提醒過後呢？”唐劫反問。
　　伊伊壹呆，唐劫已說道：“讓他們和我壹起，然後共抗強敵？他們的實力太弱了，弱到甚至不能幫我分擔哪怕壹個像樣的對手。而混戰壹旦發生，我也沒能力保護他們。”
　　伊伊無言。
　　唐劫已說：“要學會看事物的走向，伊伊，許多事並不復雜，只是人們懶得去動那個腦子，不想去看到。蒼山派的問題就在於他們太弱，偏偏又來了他們不該來的地方。所以無論我怎麽做，都很難救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我唯壹能做的就是盡量讓他們死得有些價值……我不會隨便把別人當成犧牲品，但如果總是有人要死，我也不介意利用他們的死為自己爭取壹些好處。”
　　伊伊到底還小，何時聽過這樣殘忍的論調：“可是哥哥，妳才救過他們啊，難道妳就看著他們去死？他們不是壞人！”
　　“那又如何？”唐劫冷漠回答：“伊伊，這正是我要教妳的。善與惡不是生存的基礎，拳頭才是。我知道妳喜歡他們，可如果妳沒能力保護他們，那就先學著別喜歡吧！”
　　說著唐劫出手。
　　他拔刀。
　　斷腸刀出鞘剎那，刀尖已順勢反撩上方天空，在空中劃出壹道明亮光弧後，瞬間炸出壹片淒厲光影。
　　此時正是那鷹妖下撲之時，紅鷹妖尚未落地，就看到壹片驚人刀芒撲面而來，嚇得長嘶壹聲，鷹翼舒展，已護住自己。
　　下壹刻就見血光迸現，紅羽紛飛，那鷹妖尖嘶著從俯沖轉為平飛跌出去，正摔在不遠處壹棵大樹上。這貨顯然沒想到自己剛下來就遭遇如此重創，再看自己，壹只翅膀已被唐劫砍得耷拉了下來，竟是連擡起都有些困難，心中又驚又怒。它這壹身鷹羽經自己鍛煉，早煉得如通精鐵壹般堅硬無比，沒想到竟被壹個人類砍了壹刀就受此重創，簡直是前所未有之事，這刻已放聲叫道：“該死的人類，竟敢傷我，竟敢傷我……”
　　說著它猛低頭，鷹喙已咬在胸前壹根羽毛上。
　　這羽毛極特別，卻是通體白色的，就在鷹腹中央。
　　這刻那鷹妖壹口將這羽毛叼出，猛地向空中壹擲，尖聲道：“寶貝殺了他！”
　　就見那白色鷹羽飛入空中，卻是化成壹支白色羽箭對著唐劫射去。
　　看到這幕唐劫也不由面色微凝：“本命鷹羽！”
　　妖物開智後，就可以煉化自身各種部位成為拿手武器，如同法寶般，通變化而具威力，有極端者更是會將其煉為本命之物，性質壹如妖丹。
　　壹旦本命之物被毀，往往會連帶著妖物自身受到重創。
　　這鷹妖顯然就是壹只煉了本命鷹羽的開智妖物，它上來就被唐劫壹刀重傷，心中憤怒已極，因此壹出手就是殺招。
　　這鷹羽化箭飛射，在瞬間拉出壹條長長光影，向著唐劫的心臟狠狠刺去。
　　唐劫不敢輕忽，斷腸刀全力出手。
　　斬風！
　　刀芒狠狠斬在鷹羽箭上，箭上光華大放，竟是壹擊震開斷腸刀。
　　但同時唐劫已棄刀，退步，左手急伸正抓住箭尾。
　　嗡的劇烈風鳴響起，就在唐劫抓住小箭的同時，箭身炸出金光，竟是將唐劫整只手都炸開，彈飛，再度飛刺。
　　就在這時，唐劫身上水光微泛，金光突顯，血光狂冒。
　　他竟是已同時發動凝水罩，無相金身與血煉神術。
　　在那陣刺耳難聽的尖鏑鳴轉聲中，小箭先是洞穿凝水罩，再刺入胸膛，就像是刺入鋼鐵中的鉆頭壹般，又奮勇前進了壹公分左右，這才堪堪停下。
　　壹股血泉從唐劫身上飈射而出，整支箭頭已幾乎沒入唐劫體內。
　　這壹幕讓唐劫與紅鷹同時驚詫。
　　那紅鷹固然是驚訝唐劫的防禦剛猛，唐劫又何嘗不是詫異這本命鷹羽的犀利。
　　這還是第壹次有攻擊能連破他的阻礙，對自己造成如此傷害，要不是他全力抵抗，這壹箭怕是已將他整個洞穿。
　　還好，這險而又險的壹擊總算被他抗住了。
　　抓住鷹羽箭，唐劫猛地揮刀再斬鷹妖。
　　那鷹妖見自己最犀利的壹擊無功，知道對手厲害，再不敢硬戰，雙翼壹展已向空中飛去。這鷹妖在四個妖將中也算是最難對付的壹個，不僅攻擊犀利，關鍵還能自由飛行。只要身在空中，哪怕修者擁有馭劍飛行的能力也不可能比它靈活，更別說馭劍飛行對法力消耗之多了。
　　它之前沒這麽做，主要還是小瞧了唐劫，這刻見識了唐劫厲害，自是立刻飛空。
　　只是它剛飛起就見半空中壹道身影掠過，正撞在那鷹妖身上，卻是小虎。
　　這壹下攻擊出其不意，那鷹妖全身壹抖，小虎已是擡起爪子對鷹妖拍下。
　　“啊！”那鷹妖厲嘶壹聲，鷹爪陡然揚起，與小虎交換攻擊，在承受了小虎壹爪的同時，也是壹爪印在小虎胸前，以它開智下品的實力，這壹爪按出立時在小虎身上印出五個深深孔洞，接著又是壹爪遞出。
　　這小家夥到也硬氣，非但不躲，口中電光壹閃，又壹記電光刃打在鷹妖身上。
　　“找死！”那鷹妖怒叫著，全身鷹羽驟然豎起，仿佛無數刀片般在月色下閃出凜凜輝光。
　　見到此景唐劫心知不妙，大喊道：“寶兒快閃！”
　　同時手中金線飛出，直指紅鷹頭顱。
　　只是它們到底身在空中，唐劫出手已晚。
　　就看那鷹妖兩只羽翼同時壹合，已向著小虎刺去。
　　這正是這鷹妖另壹個拿手法術，千羽鷹襲。
　　這紅羽鷹王的千羽之殺威力驚人，論穿透力或許不如本命鷹羽，論殺傷力卻更在本命鷹羽之上。眼看兩翼彎合，鷹羽刺下，就要把小虎捅成個篩子，唐劫已是心急的不敢看。
　　“吼！”壹聲驚天動地的吼聲於山林中驟然響起，震得所有人心神劇顫。
　　正是小虎寶兒的天賦能力，虎咆！
　　這壹下千羽鷹襲在虎咆作用下竟是頓了頓，雖依然紮在小虎身上，卻未能克竟全功，只是在小虎身上紮出數十個小洞，血水如飛瀑般從空中灑落。
　　這也是那鷹妖最後還能做出的反擊。
　　下壹刻金線席卷，繞過那鷹首，唐劫猛地壹拉，已將鷹頭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