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頭

　　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唐劫看向林朗，緩緩道：“有些人，我可以放，有些人，卻註定放不得。”
　　林朗慘笑著點點頭：“是，我明白。多謝唐公子隆情厚意，既然放了我妻小生路，我林朗又何懼這條命。”
　　說著他單手壹揚，就要向自己頭頂拍去。
　　“林郎！”徐慕君喊了壹聲。
　　那即將拍向頭頂的壹掌滯了滯，林朗看著徐慕君，笑道：“可惜，不能陪妳壹輩子了。”
　　徐慕君放聲大哭。
　　手掌正要落下，唐劫突然出手，壹把抓住林朗手臂。
　　林朗壹呆：“妳這是什麽意思？”
　　眾人眼中同時露出希冀色彩，難不成唐劫善性大發，要連林朗也壹起放過？
　　可惜下壹刻，唐劫卻搖了搖頭：“少爺，妳去殺了林朗。”
　　“什麽？”衛天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要他自殺，我要妳親自動手，殺了他！”唐劫壹字壹頓道。
　　衛天沖哆嗦著看唐劫：“妳……妳讓我去殺……殺他？”
　　“恩。”唐劫很認真的點頭：“他現在就算是頭猛虎，也只是壹頭放棄了抵抗的猛虎，妳怕什麽？去吧，去殺了他。”
　　“可……可為什麽非要我動手啊？讓他自己解決不就行了嗎？”衛天沖抱怨道。
　　反到是林朗有些理解唐劫的意圖。
　　他看看衛天沖，笑道：“妳還沒殺過人吧？”
　　衛天沖張了張口，立時說不出話來。
　　是的。
　　從入學到現在，壹直都是潛心修煉，衛天沖何時殺過人？
　　他連真正的殺戮都未見識到，就連今天的戰鬥，到目前為止也未死過壹人。
　　林朗點點頭：“那妳就該試試。殺人其實也不是壹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第壹次，會令妳印象非常深刻。許多人在第壹次殺人時，往往會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壓力，導致自我崩潰……若是在壹次單對單的戰鬥中，那還好說，總有時間能緩解。可若是在混戰中，這種崩潰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衛天沖怔住。
　　林朗已倒轉手中長劍，交到衛天沖手中：“妳有個好仆學，他在為妳爭取壹切機會。殺了我，在這種情況下經歷妳的第壹次，是最好不過的。”
　　“可……可我不能……我……我不想殺妳，我覺得妳人還不錯。”衛天沖慌慌張張地回答，說得話雖有些傻，卻真誠無比。
　　唐劫淡淡道：“那就更要殺。仙路之上，許多時候妳殺的人，未必都是妳想殺的人。第壹次殺人，會讓妳心裏不舒服，第壹次殺不想殺的人，也會讓妳難受。少爺，現在妳的第壹次，同時包括了這兩種情況，這其實也是機遇，至少它可以讓妳壹次經歷而不用兩次痛苦。”
　　話說到這個份上，衛天沖再沒得選擇了。
　　他顫抖著舉起劍，林朗只是笑看對方。他心中最大的事被唐劫解決了，所有鬥誌也就自然完解，如今壹心求死，竟是坦然無比。
　　衛天沖的手晃動著，唐劫並無不耐，只是叮囑道：“拿穩，刺出去就行了……很簡單的。”
　　“簡……簡單……刺出去就行了。”衛天沖重復著唐劫的話，終於鼓足勇氣壹劍刺出。
　　撲！
　　劍尖刺入林朗體內，入肉三分，痛苦讓林朗身體肌肉本能收縮，夾住長劍，竟未能刺得太深。
　　“不夠用力。”唐劫皺眉道：“氣行雙肩，發力要沈穩。不管心神如何，用足所有力氣砍出去！”
　　“啊！”衛天沖再度揮劍。
　　這壹次他是對著林朗的脖子砍的，卻失了準性，砍在了林朗肩上，血肉飈撒，身邊的人再看不下去。
　　“姑爺！”墨香悲痛喊著。
　　徐慕君更是嚶嚀壹聲昏了過去。
　　惟有林朗強撐著道：“再來！”
　　“啊！”衛天沖再度大叫，壹連三劍劈出，在林朗身前劃出三道重重的傷口，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竟無壹劍擊中致命部位。
　　唐劫再看不下去，喝道：“妳是想把他淩遲嗎？妳知不知道，妳的手軟只會讓他受更大痛苦？壹劍解決，別再猶豫！”
　　衛天沖心顫：“明白了，鬼斧術！”
　　手中長劍光芒壹閃而逝，衛天沖猛地跳起，長劍對著林朗脖頸間斬下。
　　那壹刻，他心中沒有敵人，沒有林朗，甚至沒有任何目標，站在他眼前的仿佛就是壹尊沒能完成的雕像。
　　他傾盡所有力氣砍出去，落在那“雕像”的頸間，飛快的劃出壹抹血痕。
　　血染蒼天！
　　壹顆頭顱高高飛起，在血泉激蕩中沈浮，重重跌於地面。
　　林朗的臉上，依舊帶著滿足的笑意。
　　看到這幕，墨香也是也眼白壹翻，昏了過去。
　　那徐庭安更是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解決了……”放下劍，衛天沖大口地喘著氣，突然間只覺得壹陣全身無力。
　　唐劫已走過去，拾起林朗的頭顱。
　　他為林朗合上雙眼，然後用壹塊早就準備好的布條將其包起，隨手交給侍夢。
　　侍夢有些淒淒然的接過。
　　這場殺戮，對衛天沖是個考驗與鍛煉，對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那沖天的血泉灑在空中，亦灑在他的心間，曾經所有對修仙美好的憧憬，終於在這慘烈的現實前有了壹絲清醒。
　　仙路兇險！
　　那壹刻，看著手中的頭顱，侍夢幾乎是強壓住把它扔出去的沖動。
　　看衛天沖侍夢二人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總算沒有更進壹步的不堪表現，唐劫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那徐庭安道：“此間事已了，我們這就離去，諸位……好自為之吧。”
　　順手把林朗的那把劍和護身玉佩也拿走了——好歹是兩把不錯的術器，也能值不少錢。
　　“恭送上仙！”強壓住心中悲傷，徐庭安和幾個還不肯離去的忠仆壹起跪道。
　　三人這便轉身離開徐府。
　　剛走出沒幾步，侍夢突然面色微變：“我在徐府外安插的探測靈眼發現了靈氣波動。”
　　唐劫與衛天沖心中同時壹驚：“幾人？”
　　“好幾個，正朝著這邊而來，速度很快！”侍夢快速道。
　　“壹定是其他的洗月學子。”衛天沖忙道。
　　“來得還真快。”唐劫哼了壹聲。
　　“現在怎麽辦？”侍夢也有些急了。
　　如果碰上其他洗月學子，絕對會立刻搶他們手中的林朗人頭。
　　正如孫寶然所說，只有洗月學子才能對付洗月學子。
　　唐劫略沈吟了壹下，壹把抓過侍夢手中人頭，低聲交代起來。
　　兩人聽得連連點頭，這邊唐劫已做好手中準備，將包裹往衛天沖手中壹塞，道：“分頭走！”
　　“明白！”衛天沖侍夢再不猶豫，已迅速分開朝著另壹邊竄去，唐劫本人則掉頭回返。
　　三人剛分開，數道人影快速穿過林府，為首壹人紅衣飄飄，立於樹梢上，赫然正是柳紅煙。
　　她居高臨下往下看去，正看到唐劫走過來。
　　兩人眼中同時壹亮，唐劫笑道：“竟然是妳們？”
　　柳紅煙長笑道：“唐劫，妳果然還是來了！我就知道妳不會放棄，沒想到妳還真找到了林朗所在。”
　　林朗無頭的屍身還躺在地上未及裝殮，僅是無頭壹項，即可知唐劫已完成任務，根本無需再求證。
　　柳紅煙他們對徐府沒興趣，只想得到人頭，不過對於唐劫能後發先至找到林朗，卻還是頗為佩服的。
　　這刻只見人影壹閃，蔡君揚也跳了上來，手中大劍壹指唐劫，長笑道：“好兄弟，沒想到壹語成箴，這次還真要從妳手裏搶人頭了，把人頭交出來，我保證不揍妳。”
　　唐劫笑道：“妳打得過我嗎？”
　　蔡君揚大笑：“壹對壹不是妳的對手，問題是我們人多啊！”
　　隨著他的說話，後面書名揚，平靜月兩人已出現。
　　再往後竟然連楊誌元，李逸景等人也來了，壹共七名學子，壹下將唐劫團團圍住。
　　這七人圍住唐劫，面無殺氣，但是唐劫知道，真傳面前，指望他們手下留情卻是不可能的了。
　　這是仙路之爭，是大道之爭，是修者壹生追求之爭！
　　容不下兄弟情誼，盛不住手足情深！
　　這刻四下看看圍上來的眾人，唐劫後退數步，緩緩舉刀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客氣了。”
　　雙方的臉色同時沈下，劍拔弩張之際，柳紅煙突然道：“人頭不在妳身上，對嗎？”
　　唐劫身體壹滯，氣氛立時僵住。
　　柳紅煙快速道：“妳說過妳不想要真傳，我信妳。妳這次過來，應當是為妳家少爺做事的吧？”
　　“卻不代表不能暫時放在我身上。”唐劫回答。
　　“但也同樣有可能是妳留下來拖延我們，讓他們主仆二人帶人頭先走。”
　　“沒錯，各種可能都有，那妳們派誰去追他們呢？”唐劫反問。
　　七人同時滯住。
　　雖然說這刻搶人頭大家同心協力，但真傳只有壹個，七人之間內部亦必然會有爭執。
　　看唐劫淡然的表現，人頭有八成不在他身上，更大的可能是在衛天沖身上，那麽誰去追衛天沖，就是問題了。
　　誰都想自己去，卻又誰都怕被別人撈了好處。
　　怎麽辦？
　　柳紅煙咬了咬牙，道：“三個目標，有可能在衛天沖身上，也有可能在唐劫身上，更有可能在侍夢身上，信誰就追誰！我選擇留下來，對付唐劫。”
　　此時此刻，強行指派已不合適，最好的辦法就是任其自為。
　　至於柳紅煙選擇留下來，主要還是因為她擁有秘法印記，無論衛天沖跑到哪裏她都能找到，既如此，自然是先對付不好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