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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壹品

三戒大師

歷史軍事

  數風流,論成敗,百年壹夢多慷慨。   有心要勵精圖治挽天傾,哪怕身後罵名滾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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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無題

官居壹品 by 三戒大師

2018-6-27 16:21

  三月的通州已是春風拂面,那春風吹走了壹冬的灰蒙蒙,帶來了明媚晴朗的天空;吹綠了運河兩岸,帶來了歡暢的鶯歌燕舞。
  風兒吹過,還帶來壹陣陣悅耳的鈴聲,那是城中高聳的燃燈古塔上,懸著的上千枚的銅鈴,在這溫柔的東風中,壹齊演奏出春的樂章,也讓長途旅行的人們感到渾身壹松,因為看到這塔,便知道這段旅程的終點到了。
  沈默站在碼頭上,朝著官船上朝思暮想的人兒們使勁揮手,哪還有壹點朝廷命官的穩重。
  壹看到沈默,若菡的眼淚就下來了,但船漸漸近了岸,她怎能在下人面前失了主母的體統,便用手帕輕擦腮邊,使勁忍著淚水,要保持壹位四品誥命應有的儀容。
  阿吉和十分也看到沈默了……為了不至於發生‘兒童相見不相識’的人間慘劇,沈默特意穿了去歲分別時的裝束,就連頭巾都是當初那壹塊……他顯然低估了自己寶貝兒子的智商。兩個小家夥壹眼就把他認出來,在船上使勁蹦,指著沈默大叫道:“爸爸、爸爸、爸爸……”
  柔娘則抱著平常站在稍靠後些的地方,小聲道:“那就是妳成天念叨的爹爹,待會兒可要叫啊!”
  船兒緩緩靠岸,船夫拋出纜繩,待岸上人固定住後,再放下兩邊有扶手的舷梯,於是從船上到碼頭如履平地。
  舷梯壹架好,阿吉和十分便嗷嗷叫著從船上往下跑去,可把沈默嚇壞了,趕緊壹邊叫道:“別跑別跑……”壹邊從這頭上了舷梯,彎下腰壹手壹個,將兩個皮猴子抱在懷裏。
  沒料兩個小家夥的沖勁太大,腳下的舷梯又不太穩,竟把他頂得腳下壹松,壹屁股坐在地上。
  見大人形容不雅了,邊上的侍衛和船夫趕緊把頭別過去,但竊笑兩聲是難免的。
  沈默也覺著有些沒面子,但阿吉和十分都伸出小手環著他的脖子,壹邊“爸爸、爸爸……”的叫著,壹邊在他兩面腮上用力親著,直接秒殺他那些庸俗的想法,只剩下純粹而幸福的笑容了。
  跟兩個小鬼頭親熱完了,沈默擡起頭來,便看壹眼看到如水蓮花般嬌艷的若菡,他突然有些靦腆道:“妳回來了……”
  若菡知道他是心虛了。但守著外人當然要給他面子,福壹福道:“麻煩老爺來接了。”
  “哈哈。”沈默見若菡跟自己端著,就知道她定要秋後算賬的,便打個哈哈道:“夫人壹路辛苦,快上岸歇歇吧。”說著朝柔娘懷裏的娃娃齜牙笑道:“平常,過來讓爹抱抱。”
  柔娘趕緊將懷裏的平常往前送,但平常畢竟是個不到兩歲的小孩子,也許是誤以為娘親要把他送人,緊緊地抱著她的脖子不撒手,不安地扭動著小身子,還吭哧吭哧的哭起來。
  柔娘壹下子局促起來,朝沈默歉意道:“這孩子,整天喊著找‘爸爸’,誰知見了面竟眼生開了。”
  沈默心說,慘劇終究還是發生了,無奈的笑笑道:“不妨事,小孩子認生蠻正常,過得兩天就熟過來了。”說著使使勁兒,把阿吉和十分抱起來,架在肩膀上道:“咱們別擋著道,大夥兒還要搬東西呢。”於是壹家人下了船。待妻兒都在馬車上安頓好,沈默回頭壹看,徐渭還站在船邊癡癡的擡頭望著。
  他剛想過去看看,卻被車裏的若菡叫住,小聲道:“呂小姐提前半個時辰下船,走陸路進京了。”
  “什麽?”沈默傻眼道:“怎麽好好的就下船了呢?難道提前走漏風聲了?”他已經知道呂小姐的顧慮,知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用處不大,所以決定霸王硬上弓,把呂小姐接回府上,讓她跟徐渭壹起住個壹年半載,沒事兒也給她生出點事兒來。
  現在女主角竟然半道下船,這戲還怎麽演?
  “不是……”若菡小聲道:“是我怕她接受不了,提前透了點風聲。”
  “唉。”沈默郁悶道:“女人啊,真是……”好歹還知道久別重逢,沒敢說別的,對她笑笑道:“妳們先在車裏歇著,我跟他說說去。”
  ※※※
  沈默問清楚來龍去脈,便走到翹首以盼的徐渭身邊,才發現他臉上出了壹層白毛汗,雖然三月裏春風和煦,卻也絕對稱不上熱,那顯然是心裏的汗。
  徐渭是那樣的忘我,都沒察覺有人走到身邊,直到沈默拍拍他的肩膀,才猛然驚醒道:“怎麽了?”
  “別等了,她提前下船,走陸路進京了。”沈默輕聲道。
  “什麽?”徐渭胖大的身子晃了晃,壹臉沮喪道:“果然是強扭的瓜不甜。”
  “別這樣,拿出點爺們的範兒來!”沈默給他打氣道:“當年妳弟妹也鬧過出家。我就沒放棄,死皮賴臉的賴到老丈人家,這不還是把媳婦給賴上了嗎?”
  徐渭低著頭悶了壹會兒,終是狠狠點頭道:“嗯,妳說的不錯!她去哪了?我這就去賴上。”三四十歲的男人,也許別的方面還沒成熟,但面皮的厚度絕對足夠了。
  “城東十裏水雲觀……”沈默笑笑道:“我就不陪妳去了。”
  徐渭難掩面上的失落,狠狠點頭道:“妳就別管我了,我這壹趟是‘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她就是塊石頭,我也給捂熱了!”
  見徐渭發狠,沈默贊道:“對,就得拿出這個不要臉的勁兒來!去吧,我支持妳!”徐渭便向他的侍衛要了匹馬,朝水雲觀飛奔去了。
  沈默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語,他深知如果換成自己,既然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那就花自飄零水自流,從此嬌娘是路人罷了,可不會如此癡情癡迷到什麽都不管不顧。也許只有徐渭這種至情至性的奇男子,才會將壹份單戀保存許久,仍然如太陽般熾烈吧……
  他在這兒還沒說什麽。邊上的沈安卻搖頭晃腦的感嘆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五迷三道……”沈默給他壹個暴栗道:“妳這種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家夥,知道個屁感情……”沈安年紀比沈默還小壹歲,卻已是花叢老手,家裏家外養著不知多少女人,她老婆經常找若菡告狀,若菡便讓沈默管管他,但沈默哪能管這種閑事,只讓沈安小心別中了人家仙人跳就好。其實中了也不怕,因為沈默從來都把這家夥排除在機要之外,不讓他涉密。
  ※※※
  壹路上緊趕慢趕,終於在黃昏城門關閉前進了城,等回到府上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阿吉和十分白天皮累了,此刻也已沈沈睡去。沈默將阿吉小心交給鐵柱,自己抱著十分,躡手躡腳下了車,壹直抱到房裏,才讓大丫鬟們將少爺們抱去東廂安寢。
  沈默親親熟睡的平常,對柔娘溫柔笑道:“妳也把老三安頓下,早點歇息吧。”
  柔娘知趣地點點頭,對沈默和若菡福壹福道:“那妾身告退了。”便抱著平常出了房間,回東廂房去了。
  下人們伺候著主人夫婦洗了澡,換上舒適的衣裳,便退散幹凈,將空間留給兩人。
  沈默望著坐在燈前,細細擦拭壹頭秀發的若菡,她的姿態極為優雅美麗,雪白的肌膚與柔和的燈光相互輝映,身上僅穿著薄薄的淡黃衫子,更顯體態玲瓏婀娜,更散發著肌膚的幽香。
  果然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麗,沈默不由心中大癢,反手把門關上,朝她伸手道:“來,讓妳男人抱抱。”
  若菡停下手,攥著烏黑的秀發,壹臉小哀怨道:“妳都不要我了,還招惹我幹什麽……”端莊的誥命夫人,壹下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小女人,讓沈默從裏酥到外,觍著臉道:“我想……劫個色……”說著便揉身上前,壹下把久別的嬌妻摟在懷裏,若菡嚶嚀壹聲,便迷失在這久違的溫暖懷抱中。緊緊的反抱住她的男人,口中喃喃道:“妳真個狠心,狠心人啊……嗚唔……”說到這兒,便被沈默重重吻上,頓壹頓,她便立刻給予熱烈地回應,壹下就跨越了壹年分別帶來的生疏。
  良久良久,唇分四瓣,僅僅壹吻,便將若菡吻得雙眸迷蒙,嬌喘籲籲,嘴唇都有點腫了,沈默看了不好意思道:“有些生疏了,沒輕沒重的。”
  若菡的嬌顏通紅,仿佛要滴下水來壹般,輕咬著下唇,吐出兩個字道:“抱我進去……”
  沈默壹聽,哪有不從,抄起柔若無骨的妻子,莽莽撞撞往裏間臥房沖去,壹如當年新婚之時……
  春宵壹刻,鴛鴦交頸舞,被浪翻紅,翡翠合歡籠;嬌喘鶯啼,眉黛羞頻聚;汗光旖旎,朱唇暖更融。
  ※※※
  柔和的月光灑在安靜的庭院裏,地上壹片潔白,夜風輕輕吹過院中的樹叢,便有層層碎影在地上搖曳,似乎還有細細低低的鸞歌,拂弄著這撩人的夜色……
  久別相思苦,這壹夜怎個銷魂?恣意承歡,非累得無力慵移腕,汗流珠點點才算停歇。
  雲停雨收,若菡秀發散亂的倚靠在沈默胸前,賽雪欺霜的白皙手臂環住他的腰肢,享受這久違的滿足。
  沈默便趁機解釋道:“去年的事情,妳就原諒我吧。當時的情況真的太危險,我在天津衛都準備好船了,讓妳們先走壹步,不過是唯恐到時候照應不周罷了,壓根沒想過和妳們分開。”
  “我知道……”若菡慵懶地點點頭,無限妖嬈的瞥他壹眼道:“可有話妳不會好好說,為什麽把人家藥昏了呢?我是那麽不懂事的女人嗎?”
  “當然不是。”沈默矢口否認道:“主要是我壹時糊塗,責任在我,跟妳壹比,我都沒臉見江東父老了。”
  若菡輕輕咬壹下他的胸口,哼哼道:“下次再這樣,我就再也不回來了。”只要不是因為另壹個女人,她就不會真的跟自己老公生氣。事實上,對於丈夫獨居這段時間的忠誠,她真的很得意。
  “哪還會有下次?”沈默笑道:“妳不知道吧,咱們能過幾年舒坦日子了。”
  “哦?”若菡高興的擡起頭來道:“難道妳可以離開京城了嗎?”感情在她看來,沈默只要在京城壹天,這日子就永遠過不安生。
  “我還走不了。”沈默搖頭笑道:“但惹事兒的禍根快走了,以後就是徐閣老壹統朝堂了,我們能享幾年清閑了。”
  若菡冰雪聰明,聽明白沈默的意思,至少有兩重,壹是嚴家父子快倒臺了,二是徐階上臺後,不會重用自己的夫君。不由撅起小嘴道:“妳為他們拼死拼活,他們能贏,多半是妳的功勞,就算再偏心眼,也不該把妳閑置吧?”
  “呵呵……”沈默輕撫著她光滑的肩頭,笑道:“妳太高看那些人了,他們還沒那麽大的本事。”說著嘆口氣道:“其實妳老公我現在的升降任用,不歸吏部管,內閣也管不著,只有壹個人說了算,那就是我大明嘉靖皇帝。”
  “皇帝?”若菡瞪著大眼睛道:“不是吹牛吧?”雖然嫁給了沈拙言,但對於皇權的敬畏,還是讓她覺著皇帝高高在上,不可能為壹個年輕臣子多費心思。
  沈默刮壹下她的小瓊鼻,笑罵壹聲道:“竟敢不信妳相公,該打!”說著輕嘆壹聲道:“我也是最近才品過味來,皇上可能有他的考慮,要把我晾壹陣子了。”
  “多長時間?”若菡忽閃著眼睛問道。
  “也許壹年半載,也許三年五載。”沈默苦笑道:“誰知道呢?”
  “難道這麽長時間,妳都不用去上班嗎?”若菡追問道。
  “那倒不至於,估計會給我個閑職晃悠著。”沈默搖搖頭,嘆口氣道:“有時候年輕就是壹種錯啊……不過我寧願壹錯到底。”說著看壹眼若菡道:“這樣也好,可以多陪陪妳們了。”
  “嗯。”若菡使勁點頭,如釋重負道:“我快被那兩個小東西愁死了,正好妳這個當爹的有閑了,就多費心好好教育下他倆吧,讓兩位爹爹給慣得太不像話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只要壹提到兩個小東西,若菡就立刻溫柔全消,郁悶道:“我都快被氣成黃臉婆了。”
  沈默趕緊安慰夫人道:“全交給我了,妳放心好了。”說著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來時路上,我問兩位父親大人近況如何,妳怎麽支支吾吾?”便有些緊張道:“莫非誰病了傷了?”
  “都沒有。”若菡搖搖頭,小聲道:“兩邊老爹身子骨都很好,吃得香睡得好,人也整天樂呵呵的,完全沒事兒人似的。”說著看看沈默,聲音低低道:“不過,公公有個事要征求下妳的意見……”
  “說吧。”沈默點點頭道:“咱爹有啥事兒?”
  “還是我爹爹讓我轉告妳的呢。”若菡道:“他說公公還不到五十歲,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壹個人過日子難免淒涼。”
  沈默聞言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爹想續弦,對嗎?”
  “倒不是續弦,只是添個偏房罷了。”若菡道:“公公似乎有中意的了,就等著妳點頭了。”
  沈默知道,這是當年自己激烈反對的後果。這些年他早就想明白了,老人的快樂比什麽都重要,至於自己的感受,甚至將來的麻煩,都是可以克服的。便痛痛快快道:“我明兒壹早就給爹爹寫信,看著好就收了房吧,納幾房我都不管。”又問若菡道:“嶽父大人有想法沒?若是有的話,壹起辦了多好。”
  “我爹都快七十了……”若菡郁悶道:“哪有這樣疼丈人的?”
  “怎麽不行?人家八十還有生娃娃的呢。”沈默呵呵壹笑道:“最好再生個壹男半女的,讓老人家也不寂寞。”
  “哪有這樣編排老丈人的?”若菡不依的扭動身子道:“我爹爹身體不好,妳可不能瞎出主意。”感情她也接受不了。
  “好好,當我沒說。”沈默投降道:“別再扭了,再扭就又出事兒了。”
  “就要出事兒……”若菡媚眼如絲道,原來她又動情了。
  “怕妳不成!”沈默壹瞪眼,吟詩道:“芙蓉帳暖度春宵,反正明天不早起!”又是壹番旖旎無限,自然不能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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