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於光48

　　於光在茶州城和杜村人壹同初步建起壹個新的管理機構時， 於音已經到了茅州境內。
　　除了他，還有壹個小柿。
　　突然被於音指著，要她跟著壹同去茅州時， 本就畏懼他的小柿被嚇得差點哭出來。
　　但於光點頭同意了。小柿也只能壹步三回頭， 跟在於音身後走了。
　　小姑娘知道自己變成了妖鬼， 已經不可能回到原來的村子生活了，那裏也沒有了她的親人。
　　大哥哥讓他的弟弟帶她，可因為初見那壹下， 她真的很害怕這個長得漂亮但陰森的小哥哥。
　　才離開大哥他們的視線， 於音就在她身體裏放了些傀儡絲， 並且告訴她：
　　“妳現在情況不穩定， 我在妳身上種下蛛絲，壹旦妳失去理智我就會控制妳。但妳最好不要隨便給我惹麻煩，不然我就吃掉妳， 明白嗎？”
　　本就怕他的小柿，被腦子裏突然冒出的聲音嚇得臉都白了，幹瘦臉龐襯得兩只眼睛大大的，滿是驚恐地仰視他。
　　“聽到了嗎，小蝗。”
　　他又在自己的腦子裏說話了！
　　小柿趕緊點頭，帶著哭腔小聲說：“我、我叫小柿。”
　　他們在茅州遇到第壹只惡鬼時，於音束手站在壹邊的樹蔭下， 對身邊的小女孩說：“小蝗，去把那只惡鬼吃了。”
　　“我、我不敢。”
　　“妳是妖鬼， 妖鬼吃惡鬼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快去！”
　　孤立無援的小柿遲疑著靠近那只可怕的惡鬼， 又回頭說：“它、它太大了，我不知道怎麽吃。”
　　“妳是妖鬼蝗神， 妳什麽都能吃，這是妳的本能，別讓我說第二遍。”
　　這壹次響在她腦海裏的聲音帶了些暗示催促。
　　於音心說，現在這個和上輩子那個沒有人類意識只被本能操控的蝗神比起來，簡直不像個妖鬼。
　　若不是離開前和大哥做了約定，於音都懶得理會她。
　　從遇到第壹只惡鬼開始，接下來遇到的惡鬼，於音都讓小柿去吃。
　　小柿從害怕到習以為常，甚至開始覺得也挺好吃的，比正常飯菜更能填飽肚子。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再是人類，而是妖鬼，和這個讓她害怕的小哥哥是同類。
　　她開始怯怯地討好起小哥哥，主動幫他抱著他的貓。
　　茅州境內的惡鬼不多，於音帶著小柿沒怎麽耽擱，直奔茅州的神學府。
　　神學府和除惡司，基本上每個州都會有，不過每個州的情況都不同。
　　像茶州神學府雕零，除惡司幾乎名存實亡，而茅州神學府人氣旺盛，除惡司裏的修士也很多。
　　兩州相鄰，情況卻是兩個極端。
　　在茅州，只要有壹點天賦，都會被收進神學府修行，但他們的修行又並不深入，大部分都修為淺薄平庸。
　　普通人看不清茅州這壹片繁榮之下的黑暗，曾經作為黑暗本身的於音，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茅州的情況。
　　十幾年前，茶州出了個聰明又懂得偽裝的妖鬼，他不吃惡鬼但喜愛吃修士。
　　數年間，他不加節制把茶州修士幾乎吃空，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導致整個茶州幾乎沒有人敢去當修士。
　　這也是茶州如今神學府雕零的最大原因。
　　而吃空了茶州修士的妖鬼，遺憾地離開茶州，來到隔壁的茅州。
　　這壹次他不再漁澤而竭，決定養出多多的食物。
　　為此，他把自己偽裝成了茅州神學府的山長，大肆招收弟子，圈養食物。
　　又為了不讓這些食物變得太強反過來威脅到他，有意篩選，提前吃掉了那些有天賦又聰明的稚嫩學子，留下平庸無能的。
　　於音為什麽如此清楚這個妖鬼的底細？
　　那自然是因為，上輩子，這個妖鬼宮塬，也是他的下屬之壹。
　　就像宮塬有意養著這麽多修士當做食物壹樣，上輩子的妖鬼絲巢，也有意養著這麽多下屬，當做未來的食物。
　　茅州的情況對別人來說很復雜，對於音來說很簡單。
　　只要把宮塬這棵紮根在茅州的大樹連根拔起，自然壹切無虞。
　　想到他那好大哥交給他這個任務，於音哼笑壹聲。
　　他有時候覺得，於光可能是除了他之外，對這個世界最了解的人，甚至可能比他更了解。
　　他也看得出來，於光用成親這件事驅策他做事，但他既然敢開這個口，就別想反悔，這個親非成不可。
　　與之相對的，宮塬，非死不可。
　　於音擡腳踩上茅州神學府山門臺階，小柿抱著灰眼貓，像條灰撲撲的尾巴跟在後面。
　　無數匆忙的腳步聲沖下來，白衣飄飄手拿武器的修士們高喊：“他們是妖鬼，山長有言，拿下他們！”
　　感覺到強大的同類氣息帶著殺意來勢洶洶，宮塬坐不住了。
　　於音擡手取下面具。在他的視野中，天空是灰暗無光的，整個神學府上空，都是他織起的黑色蛛網。
　　垂吊下的蛛絲連在每壹個人身上，他輕輕壹撥那些蛛絲，朝他沖來的人就控制不住身體，往旁邊摔去。
　　“怎麽回事？！”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於音分花拂柳般隨手撥開蛛絲，朝著山上走去。
　　“現在想跑，可來不及了。”他嘴唇微動，無聲說著。
　　前不久才吃了壹條人面蛇，這次再吃壹只四腳蛇吧。
　　。
　　於光幾人暫時處理了茶州的事，提前回去珠州。
　　“我們不等於音弟弟壹起嗎？”武勁問。
　　“不用。”於光回答。
　　既然答應了和老幺成親，他得先回去，提前準備。
　　看到他們回來，除惡司所有人都很高興，當然也少不了問問於音怎麽沒回來。
　　於光拉了平日走得近的幾個，宣布了要和於音成親的消息。
　　不僅武勁鳴與，就連班影裴文覺他們都沒人露出意外驚訝的神色。
　　“早就等著大哥妳開口了。”班影笑說。
　　於光在他們臉上看了壹圈，說：“要勞煩妳們幫我準備壹應成親所需……”
　　“大哥放心，早就準備好了！喜服喜被喜酒喜糖還有婚房，都準備好了！”
　　說起這個，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自豪又不失含蓄，期待又隱藏得意的笑容。
　　他們每壹個人都參與準備了，就連壹心在神學府教習的鳴與都被拉去看過喜服花樣，幫忙嘗過喜糖，還要負責寫喜帖。
　　於光又往他們臉上看，奇怪道：“妳們怎麽會早就準備好了？”
　　他都是才想明白，不久前才做的決定。
　　“以大哥和於音的關系，這些東西遲早要用到，當然要早些準備。”班影說。
　　於光記得之前武勁也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他們似乎有些誤會。
　　但他也沒有壹定要弄個清楚明白的意思，就成親這事和他們商討了壹番，確定接下來要做些什麽。
　　最後，他還剩下壹個問題。
　　大哥的目光掃過透著憨傻氣的武勁、抱著刀沈默寡言的鳴與。
　　掠過年紀更小的石柏、樂呵呵圓滾滾的伍善。
　　在做事妥帖負責的班影身上停留片刻，最後停在看起來最像個風流公子的裴文覺身上。
　　“小裴，大哥向妳請教個問題。”於光勾著裴文覺的肩，把他抓到壹邊。
　　裴文覺壹臉疑問，大哥有什麽不明白的，還要單獨問他壹個人？
　　“什麽問題，大哥盡管說。”
　　“男人和男人，是怎麽回事？有什麽講究嗎？”於光問。
　　他以前還真沒涉及過這方面的知識。
　　裴文覺：“……”
　　裴文覺：“？”
　　好不容易意識到大哥問的是什麽，裴文覺表情扭曲了壹下。
　　剛才坐在那裏那麽多人，就問他壹個，難道他看起來就很懂男人和男人的事嗎？！他可是喜歡女子的！
　　“哈哈哈，主要是妳看起來最風流。”於光拍了拍他的肩說。
　　裴文覺想起什麽，脫口而出：“可是大哥妳和於音不是什麽都做過了，怎麽還要問我？”
　　兩張疑惑的臉對視片刻，都意識到不對。
　　“大哥，之前幾次看到妳和於音徹夜不歸，早上回來於音又行動不便，身上草屑灰泥……妳們幹什麽去了？”
　　“當然是夜跑，還能是什麽？”
　　“……”
　　聽墻角的其他人：“…………”
　　片刻後，大哥對面坐了壹排神情羞愧尷尬的大紅臉。
　　“這、這也不怪我們誤會。”
　　“也算誤打誤撞了，哈哈、哈，至少沒有白準備嘛！”
　　“不過，大哥妳之前既然和於音弟弟不是那種情況，怎麽又突然想要和他成親了？”
　　於光抱著胳膊壹臉好笑，對這群豎著耳朵的家夥說道：“別瞎打聽，都去忙妳們的。”
　　其實原因倒也簡單，只是被於音的蜃夢提醒了壹下。
　　他不願意的事沒人能勉強，哪怕是夢境也壹樣。
　　如果他不願意和老幺成親，那個蜃夢都不可能成形，進入的第壹時間他就會清醒。
　　發現自己不排斥和老幺成親這件事，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驚訝。
　　但在他的世界裏，不存在復雜的東西，既然雙方都願意，那成親也沒什麽不可以。
　　而且，那個蜃夢裏，於音坐在棗樹下剪喜字時，臉上的笑容真的很……
　　“先把東西都準備起來，老幺估計很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就把婚事辦了。”
　　於光站起來，宣布散會。
　　用最快速度解決了茅州的問題，殺回了珠州的於音，腦子裏想的都是該如何逼大哥實現承諾。
　　他總懷疑事情沒這麽簡單，大哥不可能這麽輕易答應。
　　然後他隔著遠遠的，發現了除惡司人來人往，等走近了，門口的大石頭上掛著紅紅的花。
　　門口貼著喜聯，婚禮場地都空出來了。
　　“於音回來了？恭喜恭喜啊，要和大哥成親了，剛聽到我還嚇壹跳呢。”
　　“咳，別聽他說的，我們都為妳和大哥高興。”
　　“恭喜啊弟弟，不對，以後不能喊弟弟了！”
　　但凡看到他的人都要笑著招呼上兩句。
　　後面院子裏堆滿了食材，大廚房人滿為患，大家說說笑笑，熱氣香氣壹股腦往外飄——和他的蜃夢只能說壹模壹樣。
　　提著裙擺忙碌的班影看到他，滿臉驚喜地迎上來：
　　“於音！妳可回來了！大哥婚期定的急，妳再不回來都趕不上了，他說妳肯定趕得回來，大哥是不急，可真是急死我們了！”
　　“快去屋裏歇口氣，然後試壹下妳的婚服，放在妳房間裏了，看看合不合身！”
　　於音：“……”
　　目光掃到角落裏，於光坐在木盆旁邊洗碗，擡頭和他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回來得剛好，喜字還沒剪，等會兒妳來剪。”
　　班影聽了就抱怨起來：“大哥突然促狹起來了，我說我們壹起把喜字剪了趁早貼起來，他非要讓妳來剪。”
　　大家都知道於音這個眼睛，偶爾好像能看到，偶爾又好像看不見的，讓他來剪，這不是捉弄人嗎？
　　於音站在原地沒動，忽然擡手，纏著蛛絲在眼前拂了壹下——
　　這竟然不是幻境。
　　於光仿佛看出他的懷疑，擦著碗說：“真實發生了的事，看起來再虛幻，也是真的。”
　　“別楞著了，妳還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