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番外

　　莫存知在酒店的大床上睜開眼， 下意識擡手按了按自己酸脹疼痛的額頭。
　　身邊有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動作壹頓，扭頭看去。
　　白皙的背部上塗著淩亂的曖昧紅痕， 又被壹件黑色T恤給蓋住。
　　壹個身形勁瘦的年輕人背對著他正在穿衣服。
　　壹剎那， 莫存知腦海裏記憶復蘇， 想起混亂搖曳的夜晚。
　　他宛如被雷劈了壹般，霍然從床上坐起，又被自己身上的痕跡嚇了壹跳。
　　床邊穿好衣服的年輕人聽到動響， 回頭看了壹眼。
　　莫存知才發現， 他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加年輕壹些， 純真的臉上長了壹雙狡黠的貓兒眼。
　　微微彎起來的時候， 顯得可愛又帶著某種不懷好意的危險。
　　於樂瞧著床上那個傻掉了的男人，笑著勾起床邊的壹頂帽子戴上，語氣輕快說：“早上好啊， 我就先走了。”
　　他沒事人似的，越過地上散亂的衣物和某些用過的壹次性用品，拉開門走出去。
　　床上的莫存知終於回過神來：“等壹下！妳……”
　　門哢嚓又被打開了，於樂靠在門框邊說：“對了，忘了告訴妳，我還沒成年呢，哥哥。”
　　門又被關上， 聲音不大，但落在莫存知耳中， 更像是轟隆隆的雷聲，讓好不容易回神的人再次僵在當場。
　　於樂關上門， 在走廊裏無聲大笑。
　　什麽沒成年，當然是騙他的， 但他好像相信了，那個天都塌下來的表情真好笑。
　　長得就是壹張古典美男子的臉，昨晚上那個衣服穿得也規規矩矩的，壹看就是個從來不會出格的。
　　巧了，於樂最喜歡的就是打破規矩。
　　他是丟下壹個大雷愉快跑了，但莫存知卻不得不背負上巨大的心理壓力。
　　作為非自然生態保護局裏，任務最繁重的監察二隊隊長，莫存知是局裏公認的循規蹈矩，壹切按照規章制度來，從沒有行差踏錯過。
　　可是現在，他不僅意外和人壹夜情，對方還是個未成年。
　　莫存知壹點也沒懷疑對方在騙他，急忙穿衣起身去追，卻沒找到人，就連查詢前臺登記也沒找到對方的信息。
　　這壹出意外事件，導致莫存知去局裏上班時，那眉頭皺得比之前執行回收異常者艱巨任務時還嚴重。
　　那渾身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又冷又暴躁的氣質，使得局裏看到他的工作人員都沒敢和他打招呼。
　　在非自然生態保護局這個神秘的部門裏，壹共三個監察小隊。
　　除了科長於光帶領的第壹小隊需要坐鎮總部，第二小隊第三小隊都要經常外出任務。
　　因為第二小隊成員總體實力更強，他們往往會承擔更加危險的工作。
　　能成為第二小隊隊長的莫存知，自然也是能力最強的壹個，才能壓住那些因為優秀而性格各異不好管理的隊員。
　　莫存知冷著臉走進辦公室，帶著殺氣的眼神掃過幾個嬉皮笑臉的下屬，很快鎖定其中壹個。
　　“昨晚，我們在雲野酒吧監視異常嫌疑者的時候，妳給我喝的是什麽？”
　　“呃……茶。”
　　“妳再說壹遍。”
　　“喝起來很像茶的酒，是李清慫恿我的，說看看老大妳能不能嘗得出來！”
　　莫存知帶著殺意的眼神又看向另壹個人，那人連忙說：“我也不知道老大妳不會喝酒啊！”
　　莫存知：“後面呢，我喝醉了妳們都沒管我？”
　　“我們當時那不是沒看出來老大妳喝醉了嗎，然後那個嫌疑者要跑，我們趕緊去追了……”
　　“然後就把我丟在那個酒吧裏？”莫存知咬牙切齒。
　　他挽起袖子，朝兩個心虛討好的下屬走去。
　　“啊！救命！殺人了！”
　　“老大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嗷！”
　　“輕點！啊！”
　　辦公室裏壹陣鬼哭狼嚎，壹個辦事員站在門邊，被裏面這動靜嚇得不敢出聲，好不容易裏面沒聲了，她才小心翼翼敲了敲門。
　　“那個，莫隊？於隊讓妳去把這次的異常者處理報告交壹下。”
　　門很快被拉開，衣著整齊臉色冷肅的莫存知把袖子拉下來：“好，我知道了。”
　　辦事員看見他身後的辦公室亂成壹團，兩個鼻青臉腫的隊員從地上爬起來。
　　莫存知拿著文件走了，辦公室裏兩個慘遭毒打的年輕男人才抱怨出聲：“老大打得也太狠了吧，我這次出去出任務都沒受這麽重的傷。”
　　另壹個哎喲亂叫：“開個玩笑，至於嗎？”
　　辦公室裏壹直沒說話，獨善其身的女人放下擋臉的雜誌：“我剛才看見老大脖子上還有手臂上的吻痕了，哇，超多，看起來很激烈。”
　　另壹個專註填表格的男人噗地吐出了嘴裏的茶：“不會吧，我師兄？我師兄破戒啦！”
　　兩個抱怨的家夥面面相覷，驚恐地說：“老大，昨天不會在酒吧被撿屍了吧？！”
　　這誰能想到啊，他平時那麽嚇人，壹個可以打他們三四個，遠古怪獸也不壹定能占他便宜啊！
　　莫存知拿著報告交給於光。
　　於光接過掃了兩眼，發現報告寫得很清晰，各種格式也壹絲不茍，不像三隊長揚熊每次都要焦頭爛額地改上好幾次。
　　“行，這就結案了，這次也辛苦妳們了，放兩天假好好休息。”
　　壹般到這裏，莫存知就該走了，但這次他有些猶豫，仍站在原地沒動。
　　於光奇怪：“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莫存知有些難以啟齒，但想到昨晚的事，掙紮之下還是開口：“我想請於隊幫我在天網系統裏找壹個人。”
　　天網系統是覆蓋最全面，也最機密的網絡，裏面還有異能者幫忙搭建，比壹般的尋人渠道更快更準確。
　　壹般而言，只能用於公務。
　　於光也詫異，其實大家在局裏工作，多多少少都有公器私用的壹些情況，他們工作性質特殊，只要不過分，他這個老大都是寬松對待。
　　但莫存知公私混淆，還是第壹次見。
　　他也不多問，直接答應下來：“好啊，想找個什麽人？名字信息知道嗎？”
　　他說著，壹邊打開自己的電腦。
　　莫存知緊鎖著眉，回憶著那個“未成年”的樣貌，還未組織好語言，驟然和於光電腦屏幕上壹個熟悉的少年對上視線。
　　莫存知沒想到，自己要找的人，就這麽出現在上司的電腦壁紙上。
　　“這是……？”他喉嚨哽了壹下。
　　於光笑得開心：“這是我新換的電腦屏幕，上面這幾個都是我弟弟。我家老四前段時間不是去南忻市幫忙了，臨走前我們兄弟幾個去玩，照了個合影。”
　　他炫耀說：“怎麽樣，我四個弟弟都養得不錯吧！”
　　莫存知是二隊隊長，他當然知道，於隊家裏的幾個“弟弟”其實都是在先知檔案裏排名前列的危害者。
　　名為弟弟，其實是被於隊監管著的。
　　他進入保護局兩年，知道這件事，但從未在意。
　　直到今天，發現其中壹個就是昨天和自己發生了親密關系的對象。
　　莫存知的目光釘住那個壹臉燦爛笑容，趴在另壹個哥哥肩頭上的於樂。
　　“這個，年紀最小，是嗎？”
　　“是啊，我五弟於樂，有點調皮，但還是個好孩子！”
　　“他沒成年？”莫存知看著於隊臉上自豪的神情，艱難問。
　　於光笑道：“他是長得顯小，但成年了，十九歲，大學都上兩年了。”
　　莫存知緩緩呼出壹口氣。
　　“我先走了。”
　　“等會兒，妳不是要找人？”於光問。
　　“……我覺得還是不要因為我的私事動用天網。”他匆匆離開於光的辦公室。
　　在走廊上站了片刻，莫存知走向機密檔案室。
　　這裏面存放著先知整理出的大部分異常者和危害者的信息。
　　於光的四個弟弟，資料都在壹起，放在最內部的櫃子裏。
　　莫存知用隊長權限解鎖，拿起那份冊子。
　　翻開第壹頁，是個神情淡漠氣質矜貴的男人，名字“於漠”後面有壹個代號“祭司”。
　　莫存知沒有多看，直接翻到最後壹頁。
　　“於樂。”
　　照片上的人比現在看上去更年少壹些。
　　莫存知很少關註別人的容貌，他手底下有個喜歡追女團明星的隊員，時常抱著不同少女的照片高喊可愛，但莫存知壹直無法理解他。
　　可是，看到於樂的第壹眼，他的腦海裏就浮現出“可愛”這個詞。
　　於樂的名字之後，並排列著兩個代號：“惡魔”“欺詐師”
　　在先知預言的世界裏，他不叫於樂，惡魔和欺詐師就是他的名字。
　　檔案裏惡魔欺詐師做過的具體事項都是保密的，需要於隊的權限才能看到。
　　但只是從那些簡略的事件代號，都可以看出那是壹個怎樣膽大妄為無法無天又狂妄囂張的暴徒。
　　莫存知很難將這份檔案和他看到的那個於樂聯系起來。
　　檔案放回了櫃子上，屬於另壹個世界的未來被合起。
　　莫存知想過，如果找到人，不管是道歉還是談話，他都要負起自己應盡的責任。
　　但現在知道了身份，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做。
　　最近第二隊的辦公室裏，總是籠罩著壹層凝重的陰雲。自覺闖禍了的兩人不敢吭聲，每天在辦公室夾著尾巴做人。
　　另外兩個窺見了秘密的也不敢大聲，只瞧著隊長每天都悶悶不樂。
　　非自然生態保護局的小白樓門口，於樂趴在登記窗口上晃晃手裏的文件袋：“我哥，妳們局裏的於科長讓我來送東西。”
　　於光很快收到消息，到門口來接他：“我不是讓老二來送嗎，怎麽是小五來了？”
　　“二哥學校有事先走了，家裏只有我壹個，只能我來。”於樂送了東西也沒走，跟在大哥身後往裏走，好奇地左右看看。
　　於光也沒管，任由他跟著自己。沒有特定的工作牌，走進來了看到的也只是最普通的小樓模樣。
　　“大哥，我都快放假了，不可以去南忻市找四哥玩嗎？”於樂問了好幾次。
　　從老四於實去南忻市照看風家那個異常者，於樂就提了幾次想去那邊。
　　於光：“那可不行，妳四哥在幹正經事，妳別去搗亂啊。”
　　“三哥整天忙，二哥又不愛說話，四哥不在家我壹個人無聊啊。”
　　於樂是真的無聊，再這麽無聊下去，他都忍不住要去幹壞事了。
　　於光好像聽得到他沒出口的話，手掌按住他的腦袋，用力揉了揉：“無聊我下次帶妳去鍛煉！”
　　“哎喲！大哥妳太用力了吧！”於樂從大哥掌下逃出來，轉身就往外走，“那算了。”
　　他沒往大門走，而是在小樓裏轉悠。心說這就是大哥工作的地方？看起來沒什麽出奇的，怎麽二哥不讓他來？
　　在壹個拐角，於樂險些撞上人。
　　“嗯？”
　　“是妳！”
　　兩人同時出聲。
　　於樂迅速扭頭看，沒看到大哥才放下心來。莫存知則迅速抓住了他的胳膊，仿佛怕他逃跑。
　　“我有話要和妳說。”
　　於樂淡定了，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妳也在這裏工作？想和我談什麽？”
　　周圍人少，但不是沒人經過。莫存知拉著於樂，進了壹間會議室。
　　“我想和妳談談，上次的事。”莫存知說，“妳不是未成年。”
　　“對，我不是未成年。誰叫妳那麽用力，我身上到處都是痕跡，洗了半天，又痛，我騙妳壹下怎麽了？”於樂說。
　　莫存知啞然：“……抱歉。”
　　於樂瞧著他發紅的脖子暗笑，起身坐到他的椅子扶手上，好像找到了什麽有趣的事：“妳不會這些天壹直在找我吧？”
　　莫存知側身躲了躲：“妳先坐好。”
　　他越這樣，於樂越是放肆，手壹攬搭在他的肩上：“要說什麽快點說啊，我還要回去上課的。”
　　莫存知擋住他的手，微微仰頭看他，頓了壹下才神情嚴肅說：“我叫莫存知，在非自然生態保護局工作，關於上次的事，我……”
　　於樂看他薄薄的嘴唇壹張壹合，忽然湊上去啄了壹口。
　　唇上的柔軟壹觸即離，莫存知愕然停下。
　　於樂好笑，壞心眼地勾住他的脖子，深深吻下去。
　　“小五，妳送了東西就趕緊回去，別在我單位多待啊。”於光推開門，會議室裏兩個吻在壹起的身影猛然分開。
　　但他們動作再快，於光還是看見了。
　　靠譜能幹的莫隊長神情僵硬，脖頸泛紅，他造孽的弟弟滿臉無辜地舔舔唇。
　　大哥爽朗的笑容，漸漸消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