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於厭52

　　周家帶來的這些人訓練有素， 很快就發現了於厭兩人的蹤跡。
　　壹個小隊十幾個人，並且帶著武器槍械，確定他們的位置後就迅速追上來。
　　於厭沒有那麽強的耳力可以聽到幾百米開外的腳步聲， 但012本就敏感， 進化中更是堪比探測器。
　　只看他腦袋細微的移動動作， 就知道他壹定比對方先發現他們的行動軌跡。
　　大樓內樓層坍塌厲害，樓梯也腐朽了很多，往上往下都需要攀爬。
　　如果是012壹人在這， 他早就可以飛出去幾百米， 遠離那些人的攻擊範圍， 但現在身邊有個不會飛的伴侶。
　　會飛的小鳥蝠也只能壹直守在旁邊。
　　於厭的速度不慢， 徒手攀爬難不倒他，遇到那種太高的斷層，012還會托著他， 幫他前行。
　　單手抓住壹根凸起的鋼筋，於厭翻到上壹層，聽到下面傳來腳步聲。
　　壹錯眼，剛才還跟在他旁邊的012突然轉頭飛進坍塌的窟窿，飛到了下面壹層。
　　對比了伴侶的速度，還有那些帶著敵意的人類行進的速度，012感到威脅， 因此決定在他們看到伴侶之前，就主動出擊去攔截他們。
　　012現在的狀態， 獸性的直覺壓過了理智，這讓他動起手來比往常更加兇殘。
　　最先摸到上面壹層的幾個人手中武器還沒用上， 就已經摔下樓梯，灑了壹路鮮血。
　　在身旁的人只看到他的影子壹閃而逝， 同伴已經墜落，忙舉槍射擊。
　　能源槍射擊發出的聲音並不大，但每壹槍都能毀掉大廈內本就腐朽的建築壹角，不斷有碎石和人的身體壹齊往下摔落。
　　於厭聽著底下各種慘叫，就是沒有012的聲音。
　　他在戰鬥時不喜歡發出任何聲音。這是他的習慣，他在那種時候也不愛出聲。
　　這幾個人難不倒他，有幾個人繞開下面的戰場從外面爬上來了，於厭抽出腰間的能源槍。
　　“砰。”能源槍在墻面上留下焦黑的痕跡，於厭躲在障礙物後，靜靜數著墻面上越來越多的焦黑彈孔。
　　突然外面幾聲慘叫，於厭又把槍放下，從藏身處走出去。
　　012已經趕回樓上，把這幾人也解決了，他手上臉上都是血，喘息聲比平時更急促壹些，看來剛才趕得很急。
　　滿手血的小鳥蝠越過地上的屍體，落到於厭身邊，安撫地蹭了壹下，不小心把下巴上的血蹭到了於厭的臉頰上。
　　只這壹下，他又從安然無恙的伴侶身邊離開，從旁邊破碎的窗戶飛下去。
　　樓下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小隊裏最後四個人也被他解決了。
　　解決完所有的威脅，012這才再次回來，好好地舔掉了於厭臉上的血跡。
　　看來區區十幾個敵人，還刺激不了他。
　　於厭瞧著他都不曾變過的臉色，說道：“走，我們往那邊去。”
　　蘇河那邊現在應該很危險，該和她匯合。
　　周舍青被自己安排的幾十位保鏢護著鉆進大樓，她沒想到會在這棟樓裏看到蘇河。
　　見到蘇河和她身邊的銀狼，周舍青的腳步猛然壹停。
　　“小河？妳的定位不是在那邊……妳知道了？”周舍青神色變換壹陣，變得可憐，“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現在這裏很危險，周遠遊要殺我，妳快過來，我們壹起逃走。”
　　蘇河遠遠看她壹只空洞的眼眶，從眼眶流到臉頰上的血，還有肩上的傷，緩緩搖頭。
　　“我已經不敢再相信妳了。”蘇河說，“妳和妳叔叔是真的決裂，還是演的壹場戲，我分不清。”
　　周舍青臉上虛假的可憐消失，露出真實的瘋狂情緒，連剛才肩上被洞穿都沒露出過這種表情。
　　“蘇河，妳怎麽能這麽想我？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想讓妳死！”
　　“快過來，跟我壹起走！我是來接妳的！”
　　“砰！”
　　“小姐，他們追來了！”
　　外面空地上，周遠遊用治療儀修復自己的傷，旁邊某棟樓裏，小尾巴和小紅也在觀察他們。
　　“哇，他手上那個東西真好用，我們搶過來吧！這樣以後大家受傷就可以用了！”小尾巴說。
　　小紅說：“大哥的朋友不是讓我們炸了空地那邊的土堆嗎，現在要不要炸？”
　　“當然要，讓我來，用這個從虹籠莊園搶來的，威力最大的炮！”
　　“妳不會用，讓我來，我對得最準了！”
　　“我怎麽不會用了！”
　　他們爭來爭去，不知是誰錯手按了發射鍵，轟的壹聲響，距離大樓最近的壹輛車被擊中。
　　車子是用了特殊材料制作，並沒有炸開，只是外殼焦黑翻倒。
　　這動靜把周遠遊嚇了壹跳。
　　他推開身上掩護他的保鏢，怒道：“我們是秘密來到這，怎麽會有這麽多埋伏，都是周舍青安排的？！”
　　“糟糕，沒對準他說的那個土堆。”
　　小尾巴和小紅對視壹眼。要不是被人護著的男人離得太遠，不在射程內，他們更想直接打那個男人。
　　“都怪妳和我搶！再來壹次！”
　　這壹次，他們準確擊中了於厭告訴他們的土堆，土堆爆開，底下壹陣震耳轟鳴，整片空地都開始坍塌。
　　這是於厭特地選擇的空地，底下有被異變鼠類挖出的大空洞，壹旦來路坍塌就很難往回走，只能往前開。
　　“先生，外面危險，地面要塌了，先上車離開。”
　　周遠遊在保鏢的掩護下鉆進壹輛車，車隊往混亂的舊城市裏行進。
　　為了防止兩邊再出現什麽埋伏，在前面開路的車子直接掃射兩旁的大樓。
　　壹陣陣雷鳴般的爆破和崩塌聲遠遠傳出去，將這個舊城市遺址下躲藏的各種大小生物都驚了出來。
　　成群的甲殼蟲、變異老鼠等從地底爬出來。
　　於厭等人已經離開空地很遠，逐漸接近了那座有蝙蝠棲息的大廈。
　　野草叢生，無數舊車銹成鐵塊的廢棄停車場，周舍青的幾十位保鏢正和追著他們的另壹群保鏢槍戰。
　　蘇河也在，同樣有壹部分人在攻擊她，但很快被銀狼撲倒撕裂，銀狼身上嘴邊全都是血。
　　於厭靠近邊緣的蘇河，對她說：“蘇河，走。”
　　周舍青扭頭看見他，也看見了他身邊的012，本就難看的神情變得更扭曲。
　　“原來是妳，是妳把蘇河藏起來，012竟然也還在妳身邊……妳偽裝得真好，我真以為妳是個沒用的廢物。”周舍青喃喃說。
　　在這壹刻，她對於厭的厭惡甚至超過了周遠遊。就算今天真的死在這裏，她也要這個男人壹起死。
　　“都怪妳，殺了妳。”周舍青嘴唇微動。
　　於厭四人先壹步脫離戰場，奔向後方。周舍青帶著人緊追不舍，也跟了上來。
　　“怎麽樣，妳和她談過了嗎？”於厭問蘇河。
　　蘇河搖頭：“沒什麽好談的了。”
　　從前沒有發生危機的時候，周舍青不認同她的想法但仍然裝作贊同，到這種時候就全都暴露出來。
　　她們其實並不是同道中人，她看重的，周舍青不屑，那枚項鏈，周舍青也不覺得有問題。
　　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只會假裝認錯。
　　身後的爆破聲在接近，於厭皺眉說：“快找掩體躲起來！”
　　周遠遊的車隊無差別掃射周圍的大樓，其中有兩棟樓被於厭放置了從大廈地下室拆下來的部分小型摧毀裝置。
　　他原意是以防萬壹，測試壹下威力有多大，再考慮要不要引爆最大的那個摧毀裝置。
　　誰知這位周先生不管不顧，如此配合，配合過了頭。
　　眼下不等他主動引爆，周先生就要先壹步點火了。
　　異變體比人類更早察覺到危險的到來，012在那震天憾地的響聲響起之前，將於厭壓進壹道堅固的障礙物裏，緊隨其後覆在他身上。
　　之後是好長壹段時間天搖地動的余震。
　　離得最近的周遠遊車隊情況最糟糕，車隊的車幾乎都飛出去，能動還能從車裏爬出來的保鏢只剩壹小半。
　　周舍青等人也沒好到哪去，雖然離得更遠，但他們沒有車輛保護，也被氣浪掀飛出去。
　　蘇河暈倒在附近，倒黴撞到了腦袋，銀狼正把她從地上拱起來。
　　離爆炸點最遠的於厭腦子嗡嗡響，他撐起身，遮在他頭頂的銀灰色翅膀挪開，抖下上面的碎石灰土。
　　012是在場速度最快最敏捷的壹個，要不是為了保護伴侶，他連身上砸到的碎石頭都能避開。附近倒了壹片，只有他狀態最好。
　　於厭看到不遠處身形短時間長大兩倍的銀狼，再觀察自家小鳥蝠。
　　還卡在進化中。
　　012能感覺危險，但是不緊張，掃壹眼頭頂的狀態，甚至很冷靜。
　　於厭：行。
　　他以己度人，以為驚險刺激的逃亡和聲勢浩大的追殺爆炸，能讓012激動起來。
　　但看來是他想錯了。
　　對於壹個不在乎自身傷痛，對他人冷漠，只過分在乎伴侶的小“戀愛腦”來說，這些刺激不到他。
　　“012，看到那邊那個周先生了嗎？趁現在去把他殺了，我們就安全了。”
　　於厭指著那邊被幾個受傷保鏢從車裏拖出來的周遠遊，想把腦子還不太清楚的小鳥蝠哄走。
　　012並不願意離開伴侶，但在他的花言巧語和期待催促之下，他還是去了。
　　“放心，我躲進大廈裏等妳。只要妳速度夠快，我就沒有危險。”於厭笑瞇瞇地在他臉頰上親了壹下。
　　被爆炸氣浪掀飛震暈的人很快醒來，周舍青也是癥狀比較輕微的壹個，她看見012直奔周遠遊，瞬間盯住落單的於厭。
　　於厭也在看她，眼中神色意味不明，唇邊帶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轉身走進大廈。
　　012紮進四散的車隊，那壹個個剛從冒煙車子裏爬出來，死裏逃生的保鏢們毫無反手之力，勉強能拿出武器對敵的都只有幾個。
　　輕易越過他們的阻擋，012沖進包圍圈，直奔中心的周遠遊。
　　周舍青也在等待著，等到012陷入包圍，壹時沒法返回，才猛地對保鏢們做出手勢。
　　“進去，抓住他。”
　　012還沒抓住周遠遊，忽然覺察不對，回頭看見周舍青和壹群保鏢追著伴侶也進了大廈。
　　他立即轉身，也跟著沖向大廈。
　　周舍青站在樓梯上，將小巧的能源槍頂在於厭的腦袋：“012，妳很在乎他吧。妳去殺了周遠遊和他的人，不然我就殺了他。”
　　雙方照面之時，周舍青話音未落，隊尾兩個保鏢已經慘叫倒地。
　　“砰！”周舍青迅速在於厭肩上開了壹槍，洞穿了他的肩膀。
　　於厭悶哼壹聲，血瞬間染紅襯衫。
　　“別過來，去把外面那些人都殺了，不然我下壹槍就射他的頭！”周舍青神情有些瘋狂。
　　看到這壹幕，012停下腳步，銀灰色的眼睛微微泛藍，他的殺欲高漲，想將周舍青和攔在她面前的人全都殺死。
　　緊緊盯著被抓的伴侶，那股血腥味刺激得他漠然神情都開始變化。
　　因為他臉上難得壹見的鮮明憤怒，周舍青笑了壹聲，突然又沖著於厭的腿開了壹槍。
　　鮮血噴濺到樓梯，012瞳孔也跟著緊縮起來，身後的翅膀怒張，周舍青頓時有種報復的快感。
　　“快點，012，不然我會繼續開槍。”
　　012轉身離去，外面很快響起壹陣槍擊聲。
　　“走，上樓去。”周舍青指著於厭的腦袋，在保鏢們的簇擁下上樓。
　　看著於厭帶著腿上的傷，壹步壹個血腳印往上走，她愉悅地催促：“繼續上樓，我喜歡待在高壹點的地方。”
　　爬到七樓，於厭已經臉色慘白，周舍青仍然沒有放開他，吩咐身邊保鏢：“聯絡中心區，派人來接我，接下來就暫時在這裏休息。”
　　她帶著於厭走到窗邊往下看，欣賞著012殺人的壹幕。
　　“012越來越厲害了，比在研究所的時候更厲害。”
　　居高臨下，更能清楚看見012在人群中穿梭的迅速。他沖到中心圈抓住了周遠遊，空地上便爆開壹片鮮紅。
　　周舍青暢快笑著，湊近於厭的耳邊說：“妳是故意讓我抓到的對吧，為什麽？想證明012有多在乎妳嗎？”
　　於厭緩緩吸氣，緩解肩上和腿部傳來的痛楚，註視著下面的情況，有氣無力說：“其實我是個醫生，我做的壹切，當然是為了給人治病。”
　　“我不想聽妳胡說八道。”周舍青冷笑，“待會兒我就當著012的面，把妳殺了，妳說他會是什麽反應？”
　　“發狂殺人吧。”於厭說，“但我覺得妳不會簡單殺我，不然他解決完樓下的人，就要對付妳了，妳得拿著我這張牌。”
　　周舍青最討厭他這種神情，快死了也不害怕，不會痛哭流涕求饒。
　　“說得對，我還希望妳能勸蘇河跟我回去。有妳在手裏，他們都會願意回去的。”
　　她語氣恨恨，擡手又要射於厭另壹條腿，於厭猛地掙脫開她，滾到壹旁，周舍青的槍只擊中了地面。
　　周舍青想要再開槍，突然身後壹陣野獸咆哮，幾個保鏢被突然出現的銀狼撲倒。
　　周舍青壹驚，擡手要去拽於厭，又聽壹聲：“舍青！”
　　蘇河從角落撲了出來，滿臉憤怒和決然。周舍青僅剩的壹只眼睛瞪大，看到她的面容靠近，手中的槍口下意識垂下。
　　巨大的力道沖擊下，兩人糾纏著從破敗的窗口摔了下去。
　　“吼！”銀狼跟著跳下，在半空中張口銜住了蘇河。他的跳躍力驚人，踩在附近的高樓墻壁卸力。
　　而周舍青卻無人接住，從七樓摔下，重重砸在碎石地面。
　　於厭躺在窗口邊，身旁窗框脫落掉下，又是壹聲響，掉下的窗框恰好將周舍青框在其中，像壹張胡亂塗抹了紅色的荒誕畫作。畫作名為死亡。
　　身下破碎的地面隨著窗框掉落，也在搖搖欲墜。
　　摸了壹把肩上的血，於厭苦笑，看見遠處小鳥蝠飛奔而來。
　　他在碎裂的地面上輕輕壹撐。便好似沒有力氣，從窗邊摔落下去。
　　012會飛，但他的翅膀只能帶得起他自己，壹只空心小鳥，帶不起壹個實心的人類。
　　所以，如果他不能進化成功，蛻變出更有力的翅膀，更快的速度，他心愛的伴侶今天就會摔死在這裏。
　　於厭很好奇，他真的能成功嗎？很短暫的瞬間，只夠於厭腦海裏轉過這個念頭。
　　他感覺自己重重撞上了柔軟的軀體，他被接住了。
　　空心的小鳥蝠抵擋住了巨大的下落沖擊。
　　於厭看到他身後展開更大更寬的壹對翅膀，那翅膀在瞬間掙脫開血肉生長出來，取代了原來破損的翅翼。
　　在他驚慌焦急的註視中，於厭聽到了自己驚詫的壹聲笑。
　　“原來真的可以。”